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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097节
    “隋法年十八以上为丁。唐法年二十一以上为丁,每丁每年纳粟输布服役,不服役者,折绢输纳。”
    “按唐法,男丁至十八,国家会授亩百亩。其中二十亩称永业田,可传子孙,八十亩为口分田,六十岁后,要还给国家。”
    “以此为基,每丁每年需纳粟二石,然老臣与明润讨论过,明润曾经指出,唐代耕作方式粗放,关中地力需要轮作安养,因此虽为百亩,年作不过五十亩,得粮百石。”
    “五十税一,可谓相当低了。”
    “但这仅仅是因为唐初民生凋敝,人口不足三百万户,比隋朝减少了三分之二。田地大量荒芜,方可做到。”
    “其实就是北魏均田制的延续,将土地分给人民,轻徭薄赋,此太宗之明睿,而唐兴之根本也。”
    “然对百姓来说,还有两笔负担,一是‘调’,每户每年要纳绢两丈、绵三两或布两丈五尺、麻三斤。”
    “这个负担,可谓不轻。”
    “此外还有庸,就是徭役,唐朝一丁一年当服二十日,如果是无役之年,则需要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交足二十天方止。此称‘输庸代役’。”
    “若重役之年,二十天之外尚需服役,则加役二十五天之户,免调,加役三十天之户,租调皆免。”
    “同时国家还有规定,每户每年的额外劳役,不得超过三十天。”
    “六十尺就是六丈,四丈一匹,这就是一匹半,以五口之家,两丁为计,唐初一年赋税正收,换算到今日就是绢的匹半一贯五百文,粮的四石两贯八百文,户均合计四贯三百文。”
    “在这项制度下,大家乐于服役减税,一个强盛的唐朝,因此诞生了。”
    “然而并不能持续,中唐以后,国家战乱频发,人口增多,兼并剧烈,于是役务沉重,庸调不免,百姓负担沉重。”
    “德宗以后,不得不回到了汉代老路,租庸调合一,改行两税。”
    “然税制有个最大的毛病,是本来征收之后,国家再需要服役时,应该由官府出钱,雇人行役。”
    “然而实际上却是庸调已收,役务照常,这就是重复征收。”
    “服役超过三十日,租庸调全免,劳役之重,仅从唐初税法就能够看出来。”
    “我朝亦是如此,自辽、夏军事以来,徭役比唐初尤甚,几近唐末。此故相王安石行免役法的初衷。”
    “然这并不是百姓的负担就没了,而是役务转化成了免役钱。”
    “更甚的是,百姓缴纳免役钱后,役务并没有减少,朝廷照样继续给百姓派役。”
    “这就相当于我朝百姓,要承受唐末役法的两倍,酷烈难言。此陕西河北,衰弊之根!”
    “说到底,就是国家处境艰难,国用空虚,无钱雇役,外敌又不断入侵,必须抵挡,最后只能是苦了老百姓。”
    “这种状况,直到安石相公去后,先帝神睿,奋力改制,率身节用,裁撤冗余,广辟财源,举兴百业,厉兵秣马,四战皆捷,国家才得以摆脱积弊,迈越汉唐。”
    “先帝谥号为神,非有丝毫过誉,真乃千秋之一帝,万古之明君,实至而名归也!”
    高滔滔不禁流下了泪水,赵煦童鞋更是泪流满面心神激荡。
    给父亲这样的评价,文太师是大好人!
    就听文彦博继续说道:“我朝税法,承于唐末五代,丁税于立国之初,乃我朝一项非常重要的税源。”
    “然丁税所设,实有不合情理之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按照丁口收取,有丁无产者,亦在其列。”
    “我朝早有名臣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明润治夔州,就作过诗文,所谓’十里编民百户寒,邑中谁与共溪山’。”
    “当时夔州有丁无产而输丁税者,凡五有其三。因税赋过重,都去跟夷人种地去了。”
    “其实我朝丁税,总计有多少呢?”
    “老臣给陛下算算账,我朝如今人口一亿六千万,男女参半,则有男八千万。”
    “其中二十以上六十以下,算作丁口,则三去其一,合五千三百万。”
    “我朝丁税,一日一文,一年三百六十五钱,这样满打满算,两千万贯有差。”
    “而我朝如今岁入,已经高达两亿六千万贯,丁税所入,已从熙宁年间的五分之一,下降为十三分之一。”
    “而老臣还要提醒陛下的是,明年宁夏三路免税政策到期,岁入还会增加五千万贯有余。”
    “也就是说,明年岁入,妥妥超过三亿大关,丁税所入比例,更将下降到十五分之一。”
    赵煦突然开口:“如今一年从新宋东胜运来的金银,就高达近三千万贯,那这丁税,就应该给百姓免了!大不了这些金银,宫中不要了!”
    高滔滔轻咳一声:“官家,先听太师说完。”
    文彦博不禁热泪盈眶,微笑道:“陛下有此爱人之心,实乃天下万民之福,老臣……老臣真是欣喜异常。臣,为天下贺,为皇宋贺。”
    对赵煦行过一礼,方才说道:“但是不行。”
    赵煦愣了:“为何?”
    文彦博说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燥急不得。”
    “皇宋一年岁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预算,桩桩件件,皆有去处。”
    “突然减少两千万贯,许多安排计划好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故而哪怕陛下有此心,也只能慢慢去做。”
    “何况一项新政,不先试行,实难见利弊,当年安石相公之法,施行之前不也是大言炎炎,其后又如何?”
    “故相吕公有句话,老臣以为实在是至理,他说为政之要,不过去其过甚而已。”
    “今事务最急者,莫过于河北,而河北最急者,莫过于役务。”
    “而四路人口不滋,丁税本不多。”
    “所以免或不免,对朝廷国用几无影响。”
    “免除丁税,对人丁增长肯定是有好处的,然时间会很长。”
    “明润言其能短期见效,还能解决役务问题,利钝非老臣所能立睹。”
    “但既然明润有信心,便不妨让他试试看。”
    “不过事情拖得有些久了,导致民间沸议纷纷,不如命明润兼行于四路,不单以一路为限。”
    “这比明润所请范围为大,一来可示天下以朝廷拳拳爱民之心,非不作为,以平息众议;二来可试大臣治政之能,先人之见。”
    “以明润如今历练出来的宰执之才,锅子给小了,怕是反而不好做菜;而以其通达明敏,也断不会见弊而不止,酿不成大错。”
    “朝廷亦可缓缓观其后效,再定行止。”
    高滔滔笑了:“苏明润于吕公任相时,经常在我面前念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今日听太师分析,可真真是领教到了。”
    “此真议论可以定国者,一切当如公言。”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狗日的章状元
    壬寅,朝廷下诏,四路亟待振兴,尤赖民力,即从四路节度使苏油所请,河北诸路丁税,一体罢除!
    收到朝廷诏书,苏油终于松了口气,搞大工业的人力,有了!
    ……
    三月,丙寅朔,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赵瞻卒,谥懿简。
    丁卯,赐故龙图阁直学士孙觉家缗钱,以给丧事。
    辛未,提举铁路局高士林奏,兰州至洛阳的铁路,终于贯通!
    壬申,西域都护刘昌祚奏称,玉门到八蕃镇的铁路,也全线告通!
    兰州到洛阳的铁路可是修了好多年,今天才告通,已经让人激动不起来了。
    其结果就是祁连山的钢铁资源一直调运不出来,苏油和吕公著等人商议之后,干脆,也用到修铁路上去!
    如今两段铁路皆已修造完毕,而关于黄河大桥建造,便提上了日程。
    黄河大桥的图纸也已经换了好几次,大宋已经有了成功的泗水、沂水两座铁路大桥的经验,修造黄河大桥已经不存在技术难题。
    因为黄河在兰州段的水深还不如泗水和沂水,不过两米多点,在八蕃镇浮桥原址附近,平均深度才可怜的一米三。
    新的铁路桥设计长度两百二十米,宽度十米,中间是铁路,两侧是车马道,采用五墩七孔钢拱设计,将耗资一百一十万贯。
    因为是公路铁路两用,造价比之前的两座大桥,几乎翻了一倍。
    己卯,枢密使章楶已经对大宋国情边情军情有了全面了解,这个大宋最高级的战略天才,提出了一个惊落满地眼球的战略规划。
    章楶建议,朝廷在河北继续低调,采取守势,而调转枪头,大力扩张巩固西北!
    这几乎与大宋近百年来的国策背道而驰!
    大宋三岁小儿玩打仗游戏时都知晓,先打西夏,再打辽国;打完西夏,就打辽国!
    然而章楶却说我们应该继续和辽国苟着,继续在西北搞大。
    苏油收到朝廷秘密送达的计划,看完后都傻了,这尼玛啥意思?当老子来河北是打酱油的?
    立即召集四路都经略司的参谋们赶来大名,连同种诂和驻守大名府的天雄军李纯元一起,来来来,这个狗屁计划,给老子盘它!
    种诂带领李纯元、种师道、种师中、姚古、韦昭,在节度府盘了三天三夜,最后的结论让所有人都狂拍脑门。
    章质夫,这狗日的就是个天才!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在他的眼光能够看到所有凡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章楶首先分析了辽国,辽国虽然大,但是其军事力量却集中在后世的东三省加小半个内蒙古一点,原因就是这么多大军需要辽国南部的南院诸州提供赋税养活。
    而越往西面,辽人的力量就越加虚弱,鞑靼人以游牧为生,占据了辽国广袤的西部领土。
    辽国三分之二的领土,其实只有一个西北路招讨司五万人在控制!
    在这片区域之中,最强大的就是大宋如今的两条狗,阻卜部与白鞑部。
    而大宋在宁夏四路和河西走廊的控制力,已经非常强大。
    除了有刘昌祚的一重两轻三支旧式骑军,还有原感义五部新军,其中包含大宋最强的两支部队——囤安军与控鹤军。
    虽然新军的骨干抽调支援了河北,但是也及时得到了补充,还是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士官,战力不减。
    这八支军队,以及扼守甘州、肃州的图干部,扼守大陷谷的仁多部,加上九原的种锷种谊,其主要目的是稳定宁夏三路和西域都护府的局面,防备西夏八部高姓。
    到今天,宁夏三路与河西走廊已经彻底安定下来。
    二林佛学和河西儒学的广泛传播,以及大宋施行的温和仁政,让这些人都成了真正的子民。
    以前只能依赖西部执法官稳定的那些小部落,如今都变成了一个个小镇,游牧方式已经被更先进耕作围养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