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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954节
    为了让士子们学问尽快提高,苏油特意从眉山、嵩阳书院礼聘了大量的教师,前来授讲。
    河西士子们的水平其实是不差的,只是被隔断在中原以外太久,有些东西,需要重新回归到大宋的“主流思想”里边来。
    思想问题是大问题,解决了思想问题,也就解决了大问题。
    可问题是,大宋自己的思想问题都还有些成问题。
    关蜀理学,虽然已经成为显学,但是也还没有大到一家独步的程度。
    而且关蜀理学本身,其实也在不断分化,发展非常快。
    好在苏油高举的复古大旗和“天理人情”的口号,几乎放之四海而皆准。
    因此体会理解关蜀理学,既是河西士子们最容易接受,最方便融入大宋主流的途径;也是关蜀理学进一步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有力措施。
    摸底考试不是科举,但是确是按照科举实战来进行的,和学宫平日里的考绩方式不一样,苏油称之为“期末考试”。
    为了给士子们一个下马威,苏油亲自出题,比真正的礼部试难度还要大。
    卷子发下去,整个学宫里顿时一片哀嚎。
    苏油对学生们的反响很满意,对李济笑道:“李公你看,都知道哭,说明大家还是很上进的嘛……”
    李济都要无语了,这还是人话?
    轻咳了一声:“国公,是不是太难了一些?主持学宫以来,我也研究过大宋这些年来的考题,我们这只是路转运司的学宫,何至于搞成这样?”
    苏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下面战战兢兢写卷子的学生们:“李公你要讲道理,当年我们的科举可比这难多了,还要考诗赋。以我老堂哥的文名,都折在了那上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李济苦笑摇头:“要加上诗赋,那我党项一族休想考上一人了。”
    苏油笑道:“已经不考了,不过大宋重文事,这文章上要是过不去,那也是仕途惨淡。”
    “李公,培养族中的下一代,也就是十几年的事情,现在八姓不缺财力,请些先生,买点书籍,家学自己就可以搞起来了,端看重视不重视而已。”
    “今后的三路,肯定也是流官管领,这是制度。”
    “你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套体制里边出头,而且每一代都要有人才,这样才能保住家族的地位。”
    李济微笑道:“不知道会不会给国公一个惊喜。”
    这场考试考了三天,当然没有礼部试那么严密,生活上苏油还是将士子们照顾得很好的。
    不过即便如此,也考得学子们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苏元贞和晁补之是初审,苏油,李济、张聿正为覆审。
    试卷改完,苏油颇为高兴:“三路人才还是很厉害的嘛,除了河西儒家这几位,巢国栋、房聿精、芭良、赖升聂、李谕密,这几个都相当不错的。”
    “嗯,尤其这个李谕密,基础比国栋还要扎实,要说没有家学渊源我绝对不信。元贞,将他们都叫来见见。”
    苏元贞让学官出去,不一会儿,带了十来位学子进来。
    有些人年纪比苏油还大,看上去说过了五十苏油都信,苏油一一好言相慰,告诉他们继续加油,等到八月会再来一次这样的摸底。
    虽然很丧心病狂,但是如果还是今天这样的成绩,三路都转运司会送他们去汴京参加礼部试,一切费用全包。
    学霸们都是大为惊喜,一个个道谢出去之后,苏油才对李谕密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家子弟?今年才十八岁,不但义理通明,连时政也颇有心得,拿这次考试的第一算是实至名归。”
    “家中父老平日里可没少督促,还锤炼过实务是吧?”
    李谕密躬身施礼:“不敢欺瞒国公,学生父亲,就在国公身边。”
    说完又对李济施礼:“父亲,孩儿侥幸,未辱大人之命。”
    “啊?哈哈哈……”苏油这才明白,对李济笑道:“李公,原来是君家千里驹啊!”
    李济微笑道:“犬子幼好文学,我见他性格如此,延请了几位先生传授汉学,十四岁后便在我幕府充作书办。”
    “只可惜夏国不兴宋制,平日里我也不敢让他展露文才。”
    苏油说道:“现在没这个问题了,要不过来跟我一段时间?跟我做书办?两个无咎现在都有了官职,我也不好随意使唤了。”
    李济大喜,对李谕密道:“还不谢谢国公,国公乃士林高选,有他指点,你的学问自会更加进益。”
    李谕密才是真的惊喜。
    暗中观察了苏油两年,苏油在他心里已经上升到了偶像级别,否则文章也不会做的如此合苏油的心意,当下一躬到底:“谢过先生,谕密纵为先生牵马执鞭,亦不胜心喜。”
    苏油摸着下巴:“我有一套神器,对你科考应当大有好处,就是还剩下七个月时间,不知道你刷不刷得完……”
    苏元贞和晁补之立即举手:“我们来帮他!”
    独苦苦,何如众苦苦!小子,当年俺们受过的那些罪,可算是找到接班人了!
    ……
    汴京,故相张知白宅,今蜀国公府。
    石薇正在给毕观梳头。
    不过石薇也梳不出什么花样,平日里这些都是绿箬的事情。
    石薇梳理着毕观柔亮的头发,看着镜子里边的小脸蛋:“观儿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婶婶没有你绿箬婶婶那么手巧。”
    “绿箬婶婶被太常寺叫去编纂敦煌乐舞,现在也忙。”
    将观儿的头发梳理柔顺,用一个金环和一根簪子束好头发:“婶婶就只会这样了。”
    毕观笑道:“我看可贞堂里珍藏的汉代绢画上的女子,多有用这样发式的,谢谢婶婶。苏山长也喜欢这样的发式。”
    石薇放下梳子:“小嘴真会说,苏山长那是跟我一样不懂这些,走吧,进学去。”
    “对了,这些天扁罐和彦弼在书房里边翻箱倒柜地找什么?”
    毕观说道:“听说跟徐王之子赵孝锡起了争执。”
    徐王就是赵颢,赵顼做了皇帝都十年了,这两个弟弟竟然还不就外第,虽然有高滔滔包庇的因素在里边,但是也难说这俩兄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或者说,就算他们没有什么想法,他们这样做,会带给大宋的臣子一些别样的想法。
    赵頵还好,终日里就是研究书法、绘画,尤其喜欢医术,还搜集整理过一本《普惠集效方》,书中记录的都是老百姓用得起的寻常的药物,平日里还储药以救治病者。
    除了儿子赵孝奕太不省心,在京中名声太差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急惊风
    而且赵孝奕的名声差也只是在朝官当中。
    这娃实在是宗室里的另类,长期混迹于市井,而且学什么像什么,让官员认为他大丢了宗室体面。
    但是除了这点变态行径,人家也并没有干什么坏事,还经常帮老百姓,汴京城的市民将他当做宗室里边的杰出有趣的人物,喜欢得不行。
    扁罐他们在市井中厮混的时候,赵孝奕熟门熟路,也没少带队,算是扁罐的狐朋狗党之一。
    但是赵颢的小动作就太多了。
    苏油对赵颢的映象一直非常不好,刚到京城,就因为盐引控制权与赵颢发生过冲突。
    教训赵颢之后,看在高滔滔的面子上,苏油主动建议赵顼与赵颢和解,收其权,给其财,督其用。
    所以两个王爷都不差钱,赵頵将钱财用于医学,周济百姓。而赵颢却拿钱财补贴学子,交好太学、国子监,周济有困难的进京举子。
    颇得文士和朝中官员拥戴,名声甚至比赵頵还好,有“贤王”之称。
    因为小油哥哥的关系,石薇也就觉得“医学同行”赵頵还不错,对赵颢也比较反感。
    听到自家儿子和赵颢的儿子起了争执,石薇就皱眉道:“扁罐那么心大的,怎么会跟人家起冲突?”
    其实扁罐也是勋戚中的另类,这个又跟苏油和石薇的教育方式大有关系。
    以人为本,是苏油和石薇刻到了骨子里的东西,因此扁罐从小也对身外之物不怎么看重。
    不然也不会大胆到去拆司天监的天文望远镜。
    性格是相当大方的,也很受同学们欢迎,怎么看都不是容易和人起冲突的那种人。
    就听毕观说道:“扁罐哥哥告诉赵孝锡,说地球是个球体。赵孝锡回到家中,告诉了坐师郑雍,结果挨了一通申斥,被指为邪说。”
    “赵孝锡气不过,回来说扁罐哥哥骗他。好像这几天扁罐哥哥椅子弟弟就在找关于地球是球体的证明。”
    石薇不由得好笑:“就这个?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
    扁罐上学比毕观要早半个时辰,男孩子精力旺盛,理工学院操场器械多,他们约好了在那里晨练。
    等石薇和毕观从门里出来,却见迎面来了一辆简素的马车,不过马车边跟着的人,却是高太后手下宦官梁惟简。
    石薇将毕观送上自家的马车:“观儿去吧,看来我得去内中起居了。”
    上到马车上,梁惟简这才敢露出一脸的忧急:“仪国公昨夜得了急惊风,陛下召钱乙入宫,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今日又废了早朝。”
    “太后有些担心,命我出来接国夫人入宫看看。”
    石薇本来每日都要去药局,问诊的包包都是随身携带,这时便开始检查包裹,一边说道:“叫车夫快点!”
    急惊风是非常可怕的小儿病症,所谓“小儿之病,最重惟惊”,石薇也是心中焦急。
    马车从西门直接进入宫掖,当值的黄门见到梁惟简露出脸,连问都不敢问,直接放人。
    石薇下车,宦官冯宗道过来接着:“国夫人,都管,陛下就在里边,快请随下官入见。”
    赵顼的子息当中,如今只有一个赵佣,一个赵佖,还有一个一岁多的赵佶,其余尽皆早殇。
    赵佶降生之前,赵顼曾到秘书省观看收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梦见李后主来谒,第二天便得到消息,陈氏给他生了个儿子。
    这些都是宫闱里的闲话,石薇因为身带技能,算是命妇里出入宫禁比较多的,因此偶尔也能听到一些。
    仪国公赵佖是赵顼的九子,赵佣的弟弟,赵佶的哥哥,今年刚三岁。
    宫内愁云惨雾,赵顼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武贤妃悲痛欲绝,几个医官在一边战战兢兢。
    见到石薇进来,武贤妃首先站起来:“国夫人,救救我的佖儿吧……”
    赵顼皱了皱眉头:“死生都是天定,贤妃不必如此。”
    说完对石薇说道:“劳动国夫人入宫问诊,于国礼不合,我自会去信与明润解释。贤伉俪当体谅太后忧急皇孙的心情,不要怪我皇家无礼。”
    石薇拎着问诊包,对赵顼和武贤妃施了礼:“陛下言重了,还是先看仪国公的病情吧。”
    赵顼点点头:“那就有劳国夫人了。”
    小赵佖已经晕厥,众医官早已束手无策,石薇给赵佖烤了体温,发现又开始发烧,对钱乙问道:“这是第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