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
“自作聪明。”
安严闻言,笑的更加肆无忌惮,没错,男人最讨厌的,便是自作聪明的女人。
“可惜,我的男人,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江丫头再答,没有抬头,她相信李琛,也相信自己,并没有马秀英说的那么肮脏。
更何况,身为过来人,自己是否被人入侵过,又岂会感觉不到?
从醒来到现在,除了她身上的青青紫紫,下身并没有肿涨和入侵后的疼痛,所以她断定,那不过就是马秀英给她的灵魂最后一击。
至于安严做的那些,无非就是一个局,想要看她惊慌失措罢了。
“李琛,坤明16集团先锋营营长,还有个名字叫粟漧成,生父乃是位高权重的军长粟和平,你的男人,确实不是一般的男人,可只要他是男人,就免不了俗。”
安严意指,男人不可能心甘情愿的戴绿帽。
江丫头继续喂自己,她需要食物来补充力气,只有这样,她才有力气和安严谈判。
“既然你都说俗了,那他自然不是俗人。”
安严愣了半秒,随后大笑:“那我岂不是做了个亏本买卖。”
夹着一片红烧肉的江丫头,手顿了顿,另一只空闲的左手,在炕桌下紧紧的握了握。
他的意思是,羊肉没吃着亏本了。
“买定离手,你亏的不过是一条线。”
她的意思是,你原本就在放长线钓大鱼,线断了,鱼不是还坐在这没走么。
安严噙了噙齿:“还是亏了。”
“想吃鱼,那你是亏了,若想放鱼,鱼可引鱼。”
意思是,不要把她当成对手或者敌人,若是朋友,那么她这个朋友,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财富。
安严惬意的大笑,把酒杯立在桌上,缄默了片刻,江丫头的眼角余光,就见他笑容全敛,清冽藏渊的眼中,迸出一丝寒光。
“我若吃定了呢?”一字一字落地有声,你又该如何!
江丫头捏着拳的左手,轻轻颤了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停下筷子,慢慢地抬起头。
与他四目相对。
她知道,安严这种人,从来不把世俗的条条框框放在眼里,不论是人是物,入了他的眼,他就会穷追不舍。
怪就怪,她在第一次看到他时,因为太过惊讶,暴露了太多熟悉感,所以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好奇。
他不言,她也不语。
四目相对虽无杀气,也无审度,更无对峙,可周围的空气,就是渐渐的凝固了起来,风声萧萧。
仿佛吸一口这凝固的空气,胸口就会凭添一分重力,压的人喘不上气。
就在江丫头越压,越快要压不住,打算摊开来,钉是钉卯是卯的,说个清楚明白时,凛然正色的安严,忽然柳暗花明的扬起眉峰,用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的道。
“繁星散尽,天色将晓,我也该走了。”
说完,他撩起长袍,拿起搁在一旁的折扇,握在手中挥了两下,不疾不徐的戴上礼帽,便施施然然的走了出去。
神经紧绷的江丫头,瞬间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雪白的贝齿重重一咬,便赶紧随尾他走出门外。
她要亲眼看到他走了,才能放心。
可不想,转头就见唐立,居然一边一个的扛起江满军和马秀英,脸色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已走到门口的安严,双肩忽然颤了颤,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的轻声道。
“给她留一个。”
江丫头瞳仁一缩,就见唐立脸色更黑的哼了一声,转头便把江满军“砰”的扔在了地上,扛着马秀英的尸体,大步流星的就和安严扬长而去。
江丫头面沉如水,看着江满军的尸身,终是忍不住悲愤的晃了晃。
安严,安严,安严!
这是他还想要……
看——她唱戏啊!
……
上一世,有人说安严老谋深算,心思缜密,事事都能算无遗漏,还让人捉摸不定,应该是一个生活严谨,不苟言笑的老狐狸,年龄还至少超过半百。
可其实不然……
安严就是一个擅于攻心行事缜密,有极强的掌控欲,并把快乐凌驾于别人痛苦之上的恶魔,而且现在还是小鲜肉版的恶魔。
什么生活严谨,不苟言笑,那都是放屁。
曾经和他生活了近二十多年,他就是那种,上午想吃螃蟹,下午就变卦改吃龙虾的人,就像刚才,他明明吩咐了唐立收尾,可临到走时,他就变卦了。
只扛走马秀英,却不处理江满军,就是他还想再接着看戏的意思,他也更不喜欢事情偏离了他的计划,所以,他才把江满军留下,接着把戏演完,而这出戏里,还必须要有李琛。
挑拨李琛,让她变的一无所有,再追随他,就是安严想要的。
江丫头错牙,原来该来的,还是会来,她根本就躲不掉。
此时,已渐行渐远的安严,摇着折扇云淡风轻的对唐立道:“跟爷说说,你对她感觉如何?”
唐立汗毛一竖,扛着马秀英的尸体仍能健步如飞,呼吸均匀的道。
“少爷对她太上心了。”
“嗯,我会注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唐立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直言了当的说:“我不喜欢她。”
正因为不喜欢,所以不愿在她身上多动脑筋,更讨厌安严对她太上心。
“好吧,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你赢了。”安严大笑。
唐立很不高兴,嗡声嗡气道:“干嘛不让我杀了她。”
“留着还有用。”
初夏的微风吹过麦田,如细雨敲窗沙沙作响,顿时,就让安严和唐立的声音,变的朦胧了起来。
而这边,全身松懈下来的江丫头,不得不阖上双眼,快速的在心里思索,等到天亮,江满军暴毙,马秀英失踪,她要如何跟世人解释!!!!
这就是安严走前,忽然变卦而留给她的戏台,就算她不想唱,也要唱。
同时还要做好心里准备,无视安严倒回来,站在她眼前,看她唱戏的样子。
这就像若干年后的那句,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多有趣啊。
试想,一个人在生活中,明明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在暗中窥视着你,盯着你,可你偏偏不能把他怎么样,还逃不开,只能忍着,憋着,承受着,煎熬着,并提心吊胆的警惕着,那滋味,是何等难受?
反正江丫头形容不出来,她只知道上辈子,有很多得罪过安严的人,过的就是这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日子,每天战战兢兢。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很愤怒。
天色是要将晓了,江丫头再次睁开双眼,稳住心神,不得不回到自己那间,满是恶臭的小屋,忍着剧烈的反胃推开窗户,屏息凝神的躺在炕上。
她记得,上一世安严最大的对手纪明,曾经跟她说过,对付安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像纪明那样的处变不惊,还能和安严睿智的对擂半生,她可能做不到,但她相信,有安严就一定会有纪明。
等,就是现在最好的戏台。
……
与此同时,亰城大院,位处最中心的两层楼高的别墅里,乔娅从疗养院回来了。
已经见过粟漧英和粟安然的李琛,缄默的站在门面。
身后的粟和平穿着常服,仿佛卸下万千重担,只是一位老父亲那般,轻轻地拍了拍他。
“进去吧,这是你的房间,她这个病,解铃还需系铃人。”
李琛心情沉重,回来的头天晚上,粟安然就告诉他,这些年乔娅不但给他准备了课本衣服玩具用品等等,还给他尘封了一间房。
房间里给他准备的东西,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大到电器,小到钥匙串,只要别人有的,他统统都有,每一件都饱含了乔娅对他的思念和爱。
尽管那些东西,他从来没用过,也没见过,但并不妨碍乔娅给他准备。
就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过她身边。
在粟和平的鼓励下,他踌躇的推门进屋,就见乔娅背对着他,安静的坐在床边,床上铺了一身军装,一身常服,看那衣服的大小,刚好就是他的尺码。
正对着乔娅的书桌前,还摆着录音机以及各种磁带,从他的角度,刚好还可以看到,压在书桌的玻璃下,工工整整的各种涂鸦和毛笔字。
有歪歪斜斜的一二三四……
还有鬼画符一般的圈圈叉叉,全都被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书桌的墙上,还有一张配了镜框的奖状,上面油印着粟漧成小朋友,在1950年下学期表现优秀,特评为好孩子。
李琛心尖一颤,眼角的右余光,就看到床对面的组合柜上,摆了台北亰牌黑白电视机,还有一张一家三口的黑白合照……
几乎不用思量,他就知道照片里那个约莫一两岁的男孩,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