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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窗边的桌子是六座的位置,现是下午,有并不强烈的阳光铺桌椅上,微微的泛暖。

    应侍生先他们一步走过去想收走多余的餐具,被小胡子店长轻轻的摇头制止掉。

    年轻的应侍生从没看到过自家店长如此认真的表情,似乎是一瞬间。待他想再确认一下时,对他摇头的已经亲自走去了那桌满布阳光的桌子前。

    店里的预订一向都是事先,现这样横空多出来一桌的意外,很可能会搅乱后厨的预备。

    但小胡子店长一脸坚持的表情,似乎已经有了安排。

    便不再多语。

    或许是认识的朋友吧,他想。

    因为无论是表情或是话语,都是那样的熟悉。

    应侍生依令去叫醒仍休息中的主厨,再回到前面时,发现店里久不运行的传真机上正一点点的工作着。

    传真机是很普通的模样,却是很罕见的正面吞吐文字,刚刚似乎是发送的最后一份,所以纸上的文字很容易便落眼睛里。

    店里惯用的信纸,遍布店名和暗哑的印花,文字是用老式打字机敲上面的,墨迹不算很均匀,却看的出力度。

    不算太流畅,但至少,没有迟疑。

    信纸上承载的,是一封致歉信,对象是其他预订了今晚的客,很平常的字句,熟悉的签名。

    却罕见到极致。

    也就是这一刻,这个年轻的应侍生才有些后知后觉。

    他已经来这里四年,却不曾见过类似于今天这样的场景。

    或者,不仅仅是类似。

    一点点的相同,都找不到。

    原来,竟是这般的重要。

    重要到,可以为了所希望的,义无反顾的推掉之前的所有。

    晚餐很丰盛。

    杜落微原本就擅长,更何况,这是她曾经反复斟酌过的搭配。

    不论是头盘,还是最后的甜点,都显得是那么的用心。

    这原本,是对他们来说,无比欢愉的一次相聚。

    却偏偏,演变成现,两个无声的祭奠。

    这片沉默之中,池乔期听见简言左无比恳切的声音,“壳壳,告诉,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了这么久,走了这样远,他终于问到这个问题。

    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几个字的问题,却让池乔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知道,不论是他,还是她自己,都明确的明白,这是横他们中间,最真实存的一个问题。

    像一根刺,卡那里。

    也许会很多时候感觉不到存。

    却也会某些时刻,尖锐的宣示着它的存。

    这一刻,如果换做别,或许会流泪,然后这一番最适合讲述的环境中,把他不了解不知道的所有,全数告知。

    告诉他,她的艰难,她的委屈,她的无助,她的绝望,她的一切一切。

    这是最合适的场合。

    六年前这里开始,六年后这里结束。

    然后重新,或开始,或继续。

    可是,池乔期并没有。

    长久的沉默过后,稍稍抬头,简言左仍等着她的回答。

    眼神里,是太复杂的情绪。

    或疼惜,或隐忍,或坚持。或还有别的什么,她已经不愿意再去读取。

    记得太累,忘记太难,但不再提起,似乎要容易轻松的多。

    对他,对他们,都好。

    至少,他不会就此,活她曾经整日面对的深渊里。

    池乔期低头,从包里掏出一个半大的盒子。

    放桌上,轻推到简言左面前。

    “本来想等一下给的,这样,正好。”

    简言左有些沉缓的拿起来,立绒的外感,很轻,拿手里有些微微的汗。

    打开。

    很微小的闷声,细碎的几乎微不可闻。

    却连带着他的思维,似乎一瞬间,裂的粉碎。

    盒子里,深蓝色丝绒的衬布上,置着一条熨帖而整齐的深灰色领带。

    立体的纹路,像藤蔓一样,优雅的蔓延。

    而领带卷起的最中间部分,一抹幽幽的霓虹蓝,这时略带些潮气的空气中,逐渐的弥漫开来。

    一点点,如颜料般,融散这一刻的呼吸里。

    那样纯的颜色。

    像是一滴泪。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记忆里想要描写的时刻。

    是我印象里特别希望自己能够有幸遇到的。

    也希望每个善良的姑娘都能最终遇到。

    ☆、17第十六章·如影随形避之不及

    这条领带用的丝绸面料是池乔期珍藏了好多年,一直没有机会用衣服上的。

    当初买的时候是冲着上面看着并不复杂却很是漂亮的暗花,唐街的一家老店里,传说是辗转许多道工序才能呈现出这样散落却立体的纹络。

    只是这块料子的尺寸很是让为难,两米多长,却只有不到半米宽。做衣服的主要面料太窄,做衣服上的配饰又没办法体现出这样完整的暗纹。

    所以当时脑袋一热买回来之后,就这样被迫当做当做宝贝一样的留到现。

    不过,她也没曾想过会真的做出一条领带来。

    只觉得那样漂亮的领带夹,单单放衬布上有些太孤单。

    所以是拆了好几条买来的成品,失败到如果再失误就真的没有多余的布料进行时,才堪堪成功的。

    她拿着熨斗把它的每一个边角一点点的熨平,那样的小心和细致。

    生怕遗失了之前的运气。

    不过这些,池乔期看来,都绚烂不过那枚手工镶嵌的碧玺。

    那样安静的绽放领带夹的托槽里。

    不喧哗,不张扬,简单的像是盛满了全世界。

    就像他的眼睛。

    这是她六年前就想送给他的礼物。

    而现,真的正是时候。

    不再用解释或者陈述,一切,都沉寂这样安静的蓝色里。

    池乔期稍稍卸松一下不知不觉间紧绷的手指,对上简言左无限包容的表情,“会学着自己好起来,保证。”

    那一刻,店里并不明亮的灯光这颗小小的碧玺里数番的折射,最终落两个,已经盛的满满的眼睛里。

    那样的沉寂。

    却是无法言喻的美。

    离开前,池乔期接受了小胡子店主满是友好的拥抱。

    接触、松开间,她轻缓的声音微不可闻,“cпacn6o”。

    谢谢。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再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注释或是形容,已然足够。

    这才是对待真正感谢的,真正的态度,好过所有冗长的激昂。

    离开,是当天晚上的航班。

    所有该做的都已经完成,再久留一刻也是多余。

    并不漫长的旅程,或许是他们的默契,两相无言,却并不沉重。

    这样的安静,让她觉得无比喜欢。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形式隆重的告别仪式,安静的开始,比再次隆重的开始,更要真诚的多。

    池乔期把机场商铺里买的一本故事书认认真真的翻过一遍,再看窗外时,已然白昼。

    这是新的开始,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

    好,池乔期。

    她对自己说,欢迎回家。

    一切都跟来时一样的所有,一幕幕,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