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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夭绍道:“女帝寝殿里供奉了一朵红莲般的花朵,那是不是雪魂花?”

    “算是,”沈少孤道,“不过雪魂花从来都是并蒂而生,一朵为白,一朵为红,红白一起,才是真正的雪魂花。一旦失去任何一支,另外一朵都不能独自存活。早年那牧人偶然得了两双,其余三朵都……用完了,如今只剩下阿姐寝殿里这一朵,却也是在九年前就已精华丧尽。阿姐将它放在匠人造的密封水晶里,才保持了花色的长久鲜艳。”

    夭绍停住脚步:“如此说来,当年有意害我母亲的,是她?”

    此言一出,沈少孤在前方亦停了下来,背对她站了半晌,才转身道:“我若说不是,你信不信?”

    他眼中诚意分明,夭绍却摇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沈少孤叹了口气:“要是阿姐想害你母亲,当年又怎会把解药给我?别胡思乱想了。”看着她疲倦落寂的面庞,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不必送了,回去早些休息,为师明日再入宫看你。”言罢收手转身,金袍于雪地间飘然离去。

    夭绍站在原地想了想,却未回寝宫,彩衣夺过黑夜,袅袅云烟惊如翩鸿,飞过秀海碧波时恰若浮光掠影,在白塔四周侍卫最放松的一刻无声潜入。

    “华伯父,我又来了。”夭绍轻笑,随手点了靠在门边瞌睡的小侍从睡穴,轻车熟路燃了灯烛。

    慕容华亦是一笑:“无论中原还是云阁的事都很急,我也猜想你等不到明日,今夜就会来。况且,”他抚摸着手上的宋玉笛,“你不该这么不小心,把尚儿送给你如此贵重的礼物遗忘在这里。”

    夭绍提过茶壶想给他倒茶,谁知壶中已空,便在旁悠然煮茶,笑道:“若是明日来,怕还是和女帝一起,说不了什么。”

    慕容华放下玉笛,询问:“你要说什么?”

    夭绍道:“阿彦和伊哥哥目前都在柔然王城,华伯父若想离开此间囹圄,眼下正是时候。”

    “离开吗?”慕容华喃喃道,“让我再想想。”

    “好,”夭绍料想这其中的恩怨定然难解,也不勉强,只又笑道,“夭绍今日听了几句奇怪的话,华伯父见多识广,劳你一解。”

    “但言无妨。”

    夭绍认真回忆着方才女帝和沈少孤的谈话,因记得不完整,未免贪多出错,索性弃去那些模糊的,凝思一刻,择了脑中印象深刻的几个发音念了一遍。

    “姚融……出兵……凉州……云中……朝贺……拖延……色楞格河……龙脉……”

    慕容华在她断断续续的音节之后迅速说出对应的汉文,想了想,道:“这大概是两件事。凉州兵动和色楞格河毫无关系。”

    “是,”没想到自己记住的东西是这般的乱七八糟,夭绍不禁脸颊一烧,尴尬道,“方才我们回去后,正逢融王来禀事,我在一旁听了,就记得这么多。”

    “如此……”慕容华不辨她羞惭的神色,在案上敲着手指,琢磨道,“鲜卑胜了匈奴后,尚儿的身份必然已大白天下。姚融断不会任鲜卑如此复兴,一定会趁机发难。兵动凉州,是他迟早会走的一步,以此才能胁迫北帝如九年前般再次与鲜卑为敌。柔然和姚融素来暗通曲款,大概他们方才商量的就是这件事。依我猜测,想来是姚融要求柔然出兵助他一臂之力,不过柔然如今形势也艰难,女帝需要等到长靖朝贺之礼后,才能放心出兵。那句拖延,该是对姚融的回复之话。”

    夭绍在一旁听了,惊讶不已:“华伯父凭这几个字就能猜出这么多?” 话一出口,猛然想起他之前北朝丞相和首辅的身份,暗骂自己糊涂失言。

    慕容华却不知她的心事,笑了笑:“女帝的心思,当前的局势,其实不想也可知。”他说这话时,清俊的容颜间一派淡然,指点江山,成竹在胸,却丝毫不见骄狂和浮躁。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淡薄,夭绍对他模糊的熟悉到此刻才愈发清晰――残身之下竟是如此的心志和智慧,风姿奇如天人――不由让她想起了阿彦,心中对慕容华敬重的同时,悄悄添上几分亲切。

    “还有别的事么?”慕容华见她许久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夭绍沉吟一番才道:“我需要出趟宫,本想请长孙大人帮忙,却不知到哪里去找他。”

    “是想去见阿彦么?”慕容华心中了然,从怀中取了一枚玉牌给她,笑道,“不必去找孙超。子时之后,出右银台门,持这张令牌,会有人领你进出自由。”

    此时茶已煮好,夭绍给他倒了一杯茶汤,收了玉牌,谢过告辞。

    慕容华拿宋玉笛敲击掌心,唤道:“莫又忘了你的笛子。”

    夭绍脚下一顿,回身将笛子接过,默默执在手中。

    “宋玉笛可不是能随意置放的闲物,”慕容华神色慎重,语气也格外冷肃,“我虽不知道尚儿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信物给你,但宋玉笛素乃鲜卑族中隐密的权令之一。旁人可能不知,可诸族老见到宋玉笛都会如见主公的尊敬礼拜。尚儿既将它给了你,你便要妥善珍藏。”

    鲜卑权令?夭绍闻言心神发颤,唇间苦涩,突然间开始分不清自己对那个人还存着的那丝念想到此时究竟是为恨还是为悲。出神之际,指下力道一松,险些失手将玉笛落地。

    呆立良久后,她才垂了垂头,轻声道:“谢华伯父教诲,夭绍知道了。”

    慕容华叹了口气:“去吧。”

    .

    元月二十九日,萧少卿的密信由白鸽急飞千里送至柔然王城时,已过子时。那一刻的夜空乌云密布,柔然王城静谧如深渊下的冰潭,风声凛冽,寒霜凝冰,却不见一丝浪起。

    采衣楼后内庭书房里此时依旧亮着烛光,钟晔在外望了一眼,知晓郗彦还未安寝,转身去找了些糕点,一路上神思有些恍惚,忍不住又念起白天自江左传来的那卷案宗,心中一会是心灰意冷,一会又是愤怒悲伤。

    韩瑞……

    他在心中念叨起这个名字,深深叹息。

    “钟老!”冰冷刻板的声音陡然耳边响起,毫无生气的幽冷气息夹风扑面,惊得钟晔眉毛乱颤,回过头,才发觉云阁主事笔直站在道侧,正定定地看着他,怀中还不伦不类抱着一只冻得奄奄一息的白鸽。

    钟晔勉强压下心中余悸,却克制不住话中的恼怒:“鬼一样的站在这里,什么事?”

    主事垂头,恭恭敬敬递上一根青细的竹管:“钟老,安邑来信。”

    “安邑?”偃真四周巡逻一圈,闻言闪了过来,“莫不是尚公子的消息?”

    “大概吧,”钟晔心不在焉道,“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与偃真对视一眼,不禁俱想起今日江左密报里韩瑞的事,一时又是默然。

    两人各揣着重重心事到了书房前,上了台阶,钟晔忽觉眼角有彩衣翩跹飞动,惊喜之下抬头,果见夭绍斜靠在栏杆上,正对两人微笑。

    “郡……”钟晔如逢救星,刚张口,夭绍便将细白的指尖竖在唇边,嘘声眨眼,笑出狡黠之色。又上前接过钟晔手里的食盒,提步便要进书房。

    偃真眼明手快,忙将她拉到一旁,塞给她一个竹管:“是安邑密信,请郡主一并带给少主。”又压低声音道,“少主今日心情可能不佳,还请郡主从旁劝解一二。”

    夭绍讶异:“出了何事?”

    偃真长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在元月之初,江、豫两州屯守在汉阳江北的大军被殷桓骁勇精悍的水师逼退至江夏,此战况云阁三日内便飞报郗彦知晓。当时的急函中只言江豫二州虽败阵而退,将士伤亡却并不严重,又提及江州前线战马吃紧、粮草短缺、殷桓更借此战吞并了江豫二州大量船只辎重等等诸况。郗彦随即便传信与云濛商议,暗中命各地云阁筹措周转战马粮草诸事。至于韩瑞假借投降、暗中置毒引发了祸源,致使瘟疫横行,江州铁骑营几千战马旦夕而亡的事因被萧少卿严命压下,细作未曾探得其中事发突然的微妙,郗彦也无从知晓。直到元月十八日,自荆州军驻扎于乌林的帅营里竟陡然传出一条惊人喜讯:贺阳侯帐下的司马韩瑞立了奇功,贺阳侯异常开怀,传命于二月二龙抬头的喜日,将在军中操办其独女与韩瑞的婚事。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荆州军所有营寨。云阁密遣荆州步兵营的细作掂量此消息,心中觉得怪异,当夜又发现原先为云阁收传密函的一处酒肆被人焚毁,这才紧张,借机混入帅营探得密实口风,忙将此间详情连夜报至邺都云阁。云濛收到密信后,思虑再三,只觉再隐瞒下去必然坏事,便将萧少卿先前告知的战马一事如实写出,与细作送来的密报一并传至漠北。

    钟晔收到密报后是痛心与盛怒并存,郗彦看完后只淡淡搁置一边,似乎毫不动容的镇静。只是越是这样的云淡风清,却越叫钟晔与偃真心中难安,是以两人忐忑了整个晚上,直到此时亦是无限忧虑。

    夭绍听罢,蹙眉怔思一刻,才轻声道:“我明白了,交给我。二位劳累一日,先去休息吧。”言罢,径自转身,轻轻推开房门。

    书房里灯烛明燃,书案上卷帛堆积,这几日中原局势动荡,谍报自各方源源而至,郗彦几乎整日都在忙着查阅密函、复信各地主事,此刻听到有人入室的脚步声,当是如先前一般送密报进来,于是只管埋头疾书,不曾理会。那人跪坐一旁,毫无动静,等了半晌似乎开始不耐烦,竟大胆到将一碟碟糕点自作主张地推到案上,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说,还将周遭的密函扰得一团乱。郗彦这才一怒抬头,岂料却望见烛火之间的盈然笑颜,不禁一呆。

    “少主,”夭绍一本正经递上竹管,“安邑来信。”

    郗彦叹了口气,不得不伸手将竹管接过来。密封其间的薄丝绡上字迹细小紧密,勾画间峥嵘嶙峋,透着几分咄咄逼人的骄傲潇洒。萧少卿叙事冷静沉着,将商之的用心和北朝的政局说得一清二楚。见他们谋划缜密、步步为营,手中又持有必胜的筹码,郗彦自是没有了牵挂,阅罢后便将丝绡送向烛火,刹那燃烬。

    “是好事?”夭绍笑嘻嘻,料想北朝的事已无大碍,松了口气,这才将糕点捧到郗彦面前,“钟叔说你未用晚膳,不饿么?吃点罢。”

    郗彦不动,看着她的目光分外严厉。

    夭绍脸皮却厚,依旧笑容灿烂:“你别担心,是华伯父指引我出宫的。”

    郗彦闻言神色一缓,夭绍对着他连连点头,扬眉间自是得意:“你猜得不错,我与他见面了,自然也知道他被囚禁在何处。不过――”她笑容中微微添了分无奈,摇头道,“阿彦,你想想,我今夜都是靠他的安排才能出宫的,依他在柔然王宫的力量和部署,若要离开也不会很困难,看起来……他似乎是心甘情愿留在宫中的。”

    郗彦抿了抿唇,深思之间,自是不觉夭绍悄悄递来一块雪糕,那混在她身上独有馨香中的清甜味道似乎已微微触动了被自己忽略长久的食欲,情不自禁张了口,将柔软的糕点咬入嘴中。

    夭绍又说了姚融来信求助柔然一事,郗彦认真聆听,不知不觉间,竟将一碟糕点吃完。夭绍就此满意收了食盒,递上清茶给他,自己则执了笔,找出一张空白的藤纸,三下两下,便在上面描出一朵状似芙蕖盛开的千瓣花。不同芙蕖的清雅高洁,那花的叶瓣如流苏飘动,又兼深深浅浅的刺痕布满其间,美则美矣,却是媚姿百态的妖娆。

    “这便是雪魂花了,”夭绍道,“不过只是其中一朵。师父……沈少孤说,雪魂花并蒂而生,一白一红。红色的正如画上这般模样,白色的我却未曾见过。不过两朵花总是生在一起的,如今认识红花的模样就不难寻找了。对了,”她抬起头看郗彦,“我们何时北上燕然山?”问过之后却不等郗彦回答,又问他,“三叔和离歌的下落清楚没?”

    郗彦唇边微微一扬,自一旁抽了一卷信帛给她。

    “伊哥哥的字?”夭绍皱着眉从那龙飞凤舞得不象话的狂草间辨别半日,终于笑出声,“原来是在融王府被烧的地下密牢里……他说他想办法――”她清眸飞扬,看着郗彦,“阿彦,我怎么觉得还是不放心呢?”

    郗彦慢慢饮了口茶,才写道:“我会想办法。”

    “甚好。”夭绍正容颔首,卷起沈伊的信帛,放到一旁时,目光落在案边锡火密封“邺都”二字的锦盒上,心念一转,便伸手去拿。

    锦盒刚打开,触摸到帛卷的手指却被忽然覆来的冰寒手掌压住。

    郗彦目色冷冷望着她,其中锋芒之凌厉深刻,让夭绍也忍不住毛骨悚然。

    “阿彦。”她柔声道。

    郗彦眸波一颤,看着盒中的卷帛,面色慢慢青白――那神色不是愤怒和恼恨,更不是狠心和绝情,而是无比的自责和后悔。夭绍以温暖的指尖握住他愈发寒凉的手,轻轻道:“江左的事,暂且还不见得明朗。即便真相的确如信中所说,这也不是谁的错,更不是谁造下的孽。人各有志,韩瑞他既然选了那条路,我们也不可以勉强。”

    郗彦望着她,静柔的目色在烛火下显得异常地澄澈,但其中那孤远难测的意味,却又比素日不知深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幼无人怜,是以少孤

    到了二月初,离朝贺的吉日愈近,柔然王城愈显出异常的平静,安详融洽的表面之下,却是掌权者谨慎谋划、小心翼翼疏散着的无数激烈暗流。这其中之一的棘手事,便是在元月三十日深夜,自西南部族传至王城的密函――十八位部族长老聚议上谷,联兵整军,欲逼师王城。风起浪动,矛盾已是一触即发,未免已到王城的诸部族使者受此事的影响而左右摇摆,女帝令长孙伦超严控四面城门的人流,一面封锁消息,一面命柱国阿那纥调兵遣将,在王城以南布下七道防线。

    “好在是南面,”接到军中细作的谍报,钟晔由衷觉得庆幸,“要是北方的部族将反,我们去燕然山的一路必然奔波劳累。”

    素来铁面心冷的偃真却伤感起来,叹道:“此一战,却不知又得累死多少无辜百姓。”

    钟晔冷笑道:“既非圣人,又非贤人,何必这般装模作样?南方十八族长老都受你多年恩惠,如今能这样顺利联手,柔然百姓的战争之苦,多少拜你所赐。”

    偃真难得抓住他的话柄,看了看书案后毫不动容的郗彦,低声在他耳边笑道:“你不妨再说说,这始作俑者是谁?”

    钟晔面色一变,顿时住了嘴。

    偃真慢条斯理整整衣襟,至郗彦面前请示道:“如今柔然大乱在即,我们是不是也该早些离开王城,去燕然山寻求雪魂花?”

    钟晔道:“这之前还得想办法去融王府救出沐奇和离歌。依我们如今在王城的实力,硬抢肯定不行,须得智取。沈公子既然已探得他们的具体所在,如今我们只要引开沈少孤,盗取令牌,便可救出人。”

    “引开沈少孤有的是办法,”偃真琢磨道,“至于盗取令牌……以他那样谨慎的人,那令牌必是贴身收藏,他曾是少主的师父,一身功力出神入化,想要靠近他难比登天,除非是――”那个名字已经在唇边呼之欲出,偃真却故作沉吟,朝钟晔递眼色。

    钟晔亦很为难,垂眸不语。

    郗彦听着他二人言谈,不动声色地阅罢一卷密信,这才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书案,思索片刻,落笔道:“明日二月初二,是龙抬头喜日,柔然皇宫酉时后将有宫宴,如今正是风吹草动的关键时期,女帝必然宴请诸使臣大肆庆祝以粉饰太平,沈少孤想必会去宫中赴宴,我们就明晚行动。钟叔去右银台门找人传信夭绍,让她明夜戌时三刻出宫。”

    钟晔道:“少主的意思是,硬抢?”

    “不算,”郗彦淡然落笔,“沈少孤的贴身令牌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样子,偃叔让人连夜赶制一个假的出来便是。”

    此消息传至沈伊那里,次日傍晚,他自然是密切注意沈少孤的行踪。

    眼见已过了酉时,融王府书房依旧是灯烛明照。沈少孤安然坐在灯下批阅奏折,看上去竟毫无赴宴的意思。沈伊在书房外的寒竹林里徘徊,望着窗纱上那抹孤秀侧影,想了半日,终于定下心神去煮了一回茶,以透着兰芝芳香的茶汤迷惑守在书房外的侍卫,道:“小叔叔看了这么久的奏折必然累了,这茶能提神醒脑,我特地为小叔叔备下的。”

    他看上去一片孝心拳拳,侍卫们没有理由阻拦,自是让他端茶送入书房。

    沈少孤正为当前局势费思忧心,没空搭理沈伊,接过茶盏放在一旁,仍是看着书案上的卷宗。

    沈伊含笑道:“叔叔怎么不去宫中赴宴?”

    “太吵了。”

    这话一语双关,沈伊只当听不出其中厌烦之意,撩袍坐在书案旁,紧追不舍问道:“听说今晚诸族使者都会赴宴,叔叔身为亲王,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沈少孤斜眸睨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自有分寸。茶既送来了,你还坐在这里作甚么?”

    沈伊一生从不认得知难而退四个字,厚颜道:“我想陪一会儿小叔叔。”

    沈少孤看了看他,不再强求,捧着沈伊送来的茶饮了一口,道:“还不错。”虽是被沈伊连番打扰,他却静谧如旧,聚精会神地翻阅书卷,似是刀枪不入。

    沈伊今时才知自己遭遇了克星,也不禁头痛,撑着额在旁不住沉思。眼看与郗彦约定的戌时将至,沈少孤却坐在此处稳如磐石,沈伊一筹莫展,起身在室中来回踱步,忽然又打开窗,望着无月的夜空,轻轻叹了声:“今夜倒挺像以前在东山上,小叔叔教我们读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