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一开,卫生间洗手台上水声哗啦,之南刚把洗完手门便被推开,短衣短裙的姑娘猛地冲到卫生隔间。
几声艰难的呕吐传来。
之南蹙了下眉,看她出来时已经不尽狼狈,眸子半阖半睁,趴在洗手台上直不起腰。
或是因为林瑶的缘故,她对这行业很是熟悉,说得好听男人手里的解语花,实际便是餐桌上的一盘菜,推来夹去。
她抽出一包纸递出去,在女孩出言感谢时淡笑摇头,走出卫生间。
冗长昏沉的走廊,隐约传来远处未阖包厢里的歌声。
刚过转角,她便看见墙边懒靠着一个男人,长腿交迭,肩宽腿长,光是深黑影子都自成一道压迫。
他正好整以暇盯着他,嘴角微勾,点漆似墨的眸子有些意味深长。
——陆一淮。
之南脚步只顿了一瞬,便继续往前走,看都懒得看他。
即将从他身旁路过时。
“林之南。”懒洋洋的一声。
出声瞬间两人都怔了一秒,这还是头一回听他喊她名字。之南扭头看他,带着疑惑。
陆一淮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
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一道安全门,说:“谈谈。”
谈个鬼!麻溜地滚一边去吧,滚滚滚!
心里虽腹诽,之南却平和与他对视,注意到男人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后,有些莫名。
她勉强牵起嘴角:“陆先生,我想我和您应该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就想走,却猛地被一股力擒住肩膀,如千斤压迫,几步趔趄后她已经被带进暗沉沉的楼道。
随着重重阖门声,之南怒目而视:“陆一淮,你做什么?”
她质问:“你疯了吗?”
“不叫陆先生了?”
黑暗里,极轻的一声笑从鼻腔里哼出来,气息莫名缱绻,然后她才看见男人掩映在黑暗里的那张脸。
他似乎无意靠近,隔着两米距离盯着她,跟看猴一样。
之南正想发火,他突然问了声:“你的目标是江廷?”
漫不经心的一句,却让之南心脏猛地一缩。
他目光紧紧锁住她,唇角弯得更明显,“林小姐真是好计谋,一石二鸟也不过如此。”
男人拖着腔调的声音可谓悦耳,可之南却觉得心脏快要跳脱出来,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猜到。
她面上没敢表露任何异样,蹙眉:“你在说什么?”
少女那张艳若绯色的脸蛋真是骗人利器,蛾眉微蹙,真真无辜,要不是陆一淮早看清她的小心思,只怕会被骗过去。
“还装?”
他嗤笑一声,插兜慢慢靠近,军靴在地上的厚重声逼得之南连连往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戒备看他。
“唐子誉和张顾阳应该算是帮了你一回吧? 不然你怎么走到江廷身边,明目张胆色诱吗?那岂不是太掉价了?”
说这话时,男人已隔之南几个拳头,高大身影几乎将她笼罩在角落。
极端身高差让她不得不仰视他,清晰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笑容带着几分玩味。
“在中药后不想着求助反而将计就计,林小姐也算是胆大如斗。”
他取出手机晃了晃,“定点拨通电话风险虽大了些,但金蝉脱壳这招你成功了,也确实用得秒,不过....”
他顿了顿,说:“江廷知道吗?”
知道吗?他当然不知道。
可俯视之南的这双眼兴味浓浓,似擒住猎物的狼,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点马脚,他的话便会传到江廷耳里,立刻!马上!
等待她的将是剥皮抽筋,是打回原形,是万人唾骂后的遗弃。
任何一种可能她都没有办法承受。
“你在说故事吗?”之南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却极有耐心地挑挑眉,仿佛在示意她继续说。
“陆先生的想象力不错,或许可以考虑当编剧。”
她忍俊不禁,仰头看他,“只是我做这么多为了什么啊?干嘛冒这么大风险去勾引一个男人,你该——”
陆一淮:“进燕大不算吗?”
之南瞳孔一缩。
咫尺之距,0.01秒,少女那点子反应被陆一淮悉数纳入眼底。他清晰看到茶色瞳孔里亮晶晶的水也随之一颤一颤,有片刻的懵怔。
仿佛他抓到只生命力极强的小兔子,明明落入虎口却千方百计想要逃跑,她不顾一切冲出牢笼,跳啊,跑啊,撞得头破血流也誓死不屈。
看,她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
——宁死不从。
在这样鲜活生动的形象面前,陆一淮只觉得浑身血液莫名沸腾,那股不可捉摸的冲动沿着手臂慢慢往上攀爬,麻痹了他整个心脏。
他忍不住靠得更近,单手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说:“听唐子誉说你之前在酒店上班,江廷两句话就让你进了燕大,跟在他身边的好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她呡唇没说话,却仍然倔强看他。
陆一淮嘴角的弧度更甚:“让我猜猜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计划的?”
“应该从很早就开始布局了吧。”他说,“毕竟照江廷现在的性格想和他多说两句都能,冰山融化并非一日之功。”
她依然没开口,唇色娇艳似点蜜,阴暗光线里那双狐狸眼水色流荡,晃晃荡荡,却没显露任何情绪。
陆一淮却把前半生所有耐心都用在了这,仿佛在引蛇出洞,等待她步步崩溃。
他很是随意:“估计是在知道江庭和唐——”
“陆先生,这好处给你要不要?”一声轻细的女音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