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80节
    插着东宫车旗的专车行驶在皇城区平稳的道路上。即便这段时间,因全球朝贡,皇城区内往来车辆也多了一些,却依然并不嚣闹。

    而车上的人,此刻的心情,却是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毫不避讳的说,赵宣至今都还在对赵佑媛所说“另一个宇宙的穿越”感到陌生,很难从心底里接受。

    这并不是说他不信任对方,一个人是说谎话还是说实话,他只一眼便知。但正因为她说的是实话,他才在震惊之后,强自镇定地在心里消化。

    他没有表现出好奇,并不代表对事情始末无动于衷。只是疑问太多了,他需要一点点地明晰。

    所以等回过神来,一种很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妙心情便浮上心头——

    应该借机对她坦诚心迹的。

    因为这两天,大家被各种突转急来的信息轰炸,神经已是疲软,若在这时坦白心意,大概是最不会引起她反弹的时候了吧。

    这样想着,可是专车已然回到了国宴中心。

    .

    礼宾台的侍应生打开车门,他走下车,目光在一片觥筹交错中扫过。那些看到他的人,都不免隔着重重人群,遥遥行礼示意。

    那些人,陌生的非陌生的,宗主国的朝贡国的,同宗的非同宗的……

    赵宣不禁心想,赵佑媛并非这个世界上他的族亲,这大概是老天给予他最好的礼物了。

    在意识到缘分给了他们继续下去的可能后,他的内心就漫起深深的感激,一直以来的挣扎与矛盾,在无形中瓦解——穿越这种事情都可以发生,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

    缘分都可以穿透宇宙的壁垒,让隔着浩瀚星河的两人相遇,为什么还要受制于世俗陈规?

    他觉得他突然就想通了,并且无比坚定——这缘分值得用一生去珍惜,而不该被束缚,他也不允许被束缚。

    至于来自家族和外界的阻力,他会为她遮挡,不让她经受一点伤害。

    .

    另外一个世界的赵匡胤的后人什么的……真的很难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两个世界,却拥有同样的祖先,以及延绵下来的血液,历史却截然不同——

    不期然地,他想到了刑玉的“宇宙唯心论”。

    宇宙奇点,一元初始,由这个奇点的想象,分散为不同的宇宙,彼此像一个独立运行的系统,只不过节点的数值不同,运算的结果也如同滚雪球一般,最终彼此相去甚远。

    .

    他的脚步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走入电梯,去往他今晚应该宴请的场合。

    心头却浮现许多推断和揣测。

    一边想着,他还是叫三秘替他拨出了一个电话,接通后对着电话那头,拿出了弟弟而非储君的架势,声音都比平时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要软一些:“姐姐,颂之有事想请您帮忙……”

    这一招对付长柔公主是必杀,她最享受弟弟的依靠和求助什么的了。只不过这种方式,数一数他起码有十年没用过了。

    为了争取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储君殿下也是拼了。

    长柔帝姬那边正在宴请朝贡国艺术交流团,不过储君的来电肯定还是最重要的,即便是私事。果然,听到赵宣在电话那头的请求后,帝姬的口气有了一种长姐的风范:“颂之,是何事?”

    “……”一旁举着手机的三秘,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在长柔公主面前居然如此温顺了,听着他们约好了时间详谈,又在电话里互道晚餐愉快,今天他的三观碎了好多次啊啊啊!

    ====

    金陵秦淮国际机场,空气似乎泛起了微微的热浪。

    全球大朝贡已经进行了将近十天,各朝贡国都早已经到齐了。除了开头的两天,三个国际机场差点被蜂拥而至的157个国家挤到瘫痪,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有条不紊。

    一架私人飞机在经过漫长的滑行后,缓缓停在了专属的停机坪上,之后一群保镖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走出了飞行通道。

    .

    他穿着一件珍珠白缂丝直裾,碎发清爽,容貌雅致,一眼扫过去,总有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再看身后的人拿的行李……全是不明觉厉的书籍。

    “还是金陵的晴光更好啊。”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飞机被镀上一层余晖。身后的人应和道:“幸好少爷今天穿的不多,习惯了伦敦的天气,金陵真是太暖和了。哈哈。”

    专车已经停在了贵宾中心外,他是从飞行通道直接转走特殊通道的,一路没有遇到什么人,随从打开车门,请他入座。

    “郦公子,这一路辛苦了,您看是先回主宅去休息,还是?”坐在副驾座的副管家恭敬问道。

    小少爷回来的消息挺突然,但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不然他在伦敦游学游得好好的,去年还说体验生活,在牛津都做了一年的讲师了,这才多久,又说回来长居,要去国子监任教。

    可是小少爷对谁都没有解释,他们也只能是听令行事。

    .

    郦景琛倚着座椅靠背,似乎兴致不高。闭目想了一下,才询问道:“剑桥公爵听说挨了枪子?”

    “是有这么回事,差点被人打死,幸好只是被擦伤。”

    郦景琛颔首:“国子监那帮孩子,估计现在没有上课的心思。恰好我也没有。不如去疗养医院看望一下剑桥公爵罢。”

    他的判断堪称是明智的,十年全球大朝贡,有几个人能风雨不动地坐在教室里。国子监干脆很体恤地放假了。

    副管家于是得了令,让司机发动车子时又踌躇片刻:“中宫那边……”四个字刚出口就赶紧闭嘴了。

    小少爷出去游学的时间一长,自己都差点忘记他的脾性了。

    他心思最是难测,还是听吩咐吧。

    郦景琛并未计较,随意一笑,目光便落在了车窗外面——还是那样,十年如一日的景致。

    车子启程,前往岛湖皇家疗养医院。

    ====

    岛湖疗养医院被沐浴在日暮薄晖下,泛着岁月绵长的静谧余韵。

    赵佑媛漫步在这里,脚步也不禁放缓。

    缓慢地行走,也能够让人思绪宽广,想的很多。

    她坦诚自己的身世,必然是抱着赌徒般的孤注一掷,这掷,便是掷在信任赵宣对自己的关照,不会因为无亲无故就抛弃自己。

    ——可是,为何会以此而下注?

    不知不觉间,对他依赖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味了,也浑然不自知。

    喜欢和信任,不必一定要漫长的时间去建立。通过一件事情,可以探知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和品行;而他对自己一次次的扶持与回护,那种隐藏在不动声色下的关照与注目,从细节中渗透出的温暖,已经润物细无声地,融化了她的防线,侵入了她的心间。

    防线和警惕从未被击溃,而是她自己在动摇和瓦解。

    直到经历了今天,事态的突变,心情的激荡,她才蓦然发现了一点,这之前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实——

    她是喜欢赵宣的。

    .

    这个意识穿越万千思绪,迎头重重一击,她的脚步不自觉的停顿。

    一辆车自她身边无声驶过,带起的风微乱了她的头发。夕阳将她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道漫长的线。

    她盯着这道线,周围都是覆盖着余晖,唯有这道影子透出暗的萧索,独自矗立在这片光芒之下。

    周围并不喧嚣,影子却依然显得孤寂。

    一种凝重、涩缓的酸痛就袭上心头——

    曾经是想过要回去的,可是蹉跎了一年了。不知道两个宇宙的时间快慢是否一致,不知道回去后是怎样的光景,不知道是否会物是人非……即便告诉她现在可以回去,那也是近乡情怯。

    曾经避免在这里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友谊爱情都在竭力避免。可是人只要行走于世,就总会拿出感情去看待四周,无论是喜欢的还是厌恶的。又怎能不生出留恋呢。

    憎恶袁丽羽又为她感到可惜,经常看不惯李惠的作风却觉得她有时候也不错,欣赏长柔帝姬却也有些慑于她的强大气场和压力,对谢清琸是怀有“如此美好的少年”想靠近却又只希望维持最完美恰当的距离。

    对于赵宣,就是强烈的心跳,和难以割舍的思念。

    .

    ——那么既然喜欢,就承认吧!

    自欺欺人是没有意义的。

    想通了,接受了,就应该争取,而不是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纠结上,白白蹉跎。

    更何况,赵宣在得知一切之后的反应,他的询问,他掌心的温度,似乎也在诉说着一个可能——他对自己,并非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只不过当时两人心情都凌乱了,尽管表面都佯作平静,心里却在波澜起伏。

    .

    赵佑媛抬起头,却隔着疗养别墅的窗户,看到了谢清琸,后者倚在窗台上,似乎感觉到她走到了楼下,把目光转回到她身上,淡淡一笑。

    这笑容在日暮薄晖下,有种看穿了很多的意味。

    她与那微笑的目光对视,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不再避讳心底深处的感情,那么,也是时候,和谢清琸理开这段表面关系了。

    她回以一笑,往疗养别墅走去。

    当上了楼梯,脚步出现在走廊时,看到前方的场景,她却站住了。

    谢夫人正坐在小厅的沙发上,悄悄拭泪。

    赵佑媛一下子就尴尬了,这是上前问候呢,还是不问候呢。

    ☆、第63章

    对于是否将谢婉泱的事情告诉父母,谢清琸曾经踟蹰过。犹豫这种心态,发生在他身上是很难得的。

    归根结底,亲人的复制体出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残忍的折磨。

    谢清琸一方面不希望将这些伤痛,再施加到家人身上;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父母有权知道这件事情,他不能以爱之名剥夺这种知情权。

    他思考的结果,终于是知会了家人。

    而谢夫人如今来了,却并没有进门,不知道是怕面对“谢婉泱”还是怕面对这些年自己的内心。

    她只是远远地,隔着窗子相望。只一眼,那七八年都未抚平的伤口再度被血淋淋地挖掘出来。

    对于这个并未从自己肚子里孕育而出,却和女儿有着同样的基因、同样的容貌的女孩,谢夫人的心就好像被活生生剖成了两半,一半绝望地告诉自己,她终究不是你生出来的那个呱呱坠地哺乳长大的孩子;一半又忍不住期切地告诉自己,她是那个孩子原原本本的复制,没有区别的……

    这样矛盾的心情终于让她远远站立,潸然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