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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受罚
    闹得沸沸扬扬的三司会审一直延续了十一天,波及了大大小小四十多位官员。上至王侯,下至州府司马,问责的问责,罢免的罢免,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余波延绵许久。

    三司会审到尾声的时候,百里穆和林初寻在英王府亲随的护卫下,回京复命。

    先被追责的是几位王侯:渭南王安迎海谋反证据确凿,革除皇籍,满门抄斩。琅琊王勾结罪臣安迎海,受贿数额巨大,着吏部没收其受贿金银钱财,削除王爵,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两个月。汝南王与罪臣往来频繁,畏罪自杀,令礼部剥夺其爵位,将汝南王回乡安葬。伯威侯谢英被叛将孙继龙蛊惑,私自调动军队,幸而及时悬崖勒马,着兵部收回伯威侯兵权,令伯威侯回乡安养天年。

    另,周敏臣举荐将帅失察,致使云州惨遭屠城,特免除一切官职爵位,永不录用。

    另,英王安玲珑私自出京,并越权斩杀安迎海,藐视皇威,罚俸半年,杖责四十。

    当然,也有接受封赏的:前任白水知府赫连恺恪尽职守、正直忠勇,可惜被奸人所害,追赠太子少保,谥号“肃”。大理寺少卿百里穆尽职尽责,治理渭南、白水等地有功,擢升为大理寺卿,加龙图阁大学士。秦晋两军大都督于冰宴临危受命,护国有功,待凯旋回朝,另行封赏。

    最大的影响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周止削籍、安玲珑被罚之后,小皇帝没了托孤大臣,不得不提前亲政,只是在内政不能决定时,向几位老臣寻求意见。这对于整个仪国来说,尚不知道是福是祸。

    当日,一批人下狱,一批人被人押送着,去了南方烟瘴之地开荒。这是仪国开国以来,最大规模的“朝臣清理活动”。

    安玲珑跪在皇宫南面的丹凤门前,硬生生受了四十板子。

    皇宫的刑罚与军中不太相同,军中的刑罚讲究“效用”,伤都露在外面,血淋淋的;皇宫的刑罚讲究“好看”,血不一定多,内伤却重。

    好在安玲珑是举国崇敬的英雄,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王爷,行刑的将军下手轻了些,才不致让安玲珑当时就昏过去。不过这里里外外的伤,足够让安玲珑养上半个月了。

    安玲珑被风如令扛回了英王府,随即,安瑞鹏派过来的太医就到了。只是风如令替安玲珑委屈,直接将太医赶了出去。

    玉婵将府上最好的伤药取了过来,小心地给安玲珑处理伤口。只一会儿,安玲珑就疼的昏了过去。

    次日,安玲珑醒过来,将风如令狠狠训斥了一顿,原因还是昨天他强硬地驱逐了太医。

    原本风如令不服,觉得皇上“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行为多此一举,安玲珑气呼呼地说:“风如令,你那脑子还赶不上一个孩子!”

    诚然,安瑞鹏是对的,安玲珑是对的,风如令也没错。

    相比与这件事相关的王侯大臣,安玲珑的处罚是最轻的。纵然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触犯国法皇威也是事实,安瑞鹏作为一个皇帝,当然要有所表示。安玲珑明白,所以坦然接受了处罚。

    但风如令在英王府生活了近二十年,看待安玲珑就像亲妹妹一样,做事难免意气用事。安玲珑理解他,感激他,当然,也怪他。

    又过了一天,安玲珑正趴在卧室的榻上养伤,闷得难受的时候,听见后窗户“吱”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是轻捷的身影和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英王府一向戒备森严,况且又是上午,什么人会从窗户上跳进来,且悄无声息的?安玲珑一个激灵,探出大半个身子去看。

    来者一袭乳白色长衫,唯有领口上绣着一枝别致的腊梅,手里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名曰“求凰”——林初寻闪进来之后,正对上安玲珑满是好奇的大眼睛,笑容一下子就挂在了脸上。

    “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安玲珑撑起上身,惊喜地说。

    林初寻快走了几步,把安玲珑身侧的被子抻过来,垫在她身子下面,让她趴得更舒服一点,然后说:“季公子的药很好,这不,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我昨天早上就到京城了,只是有很多琐事,又怕别人注意,所以没来见你——你的伤怎么样了?当初你从季公子那里拿来的药膏,我带来了,放在了玉婵姑娘那里。那药涂上之后马上就不痛了,你也试试。”

    安玲珑双手托着下巴,眉毛里、眼睛里、嘴角上、浑身上下都在轻笑,她乖乖地回答:“好——”

    林初寻伸手将安玲珑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朵后面,责怪道:“挑什么不好,罚俸、降职、禁闭、跪祠堂都好,你偏偏选了挨板子,受罪了吧!”

    “这也不是我自己挑的啊。”

    “现在陛下依赖你,事事听你的,这顿板子,你敢说不是你找的?!”林初寻话里是责怪,语气却温和,让人听着安心。

    安玲珑把头埋进放在身子下面的被子里,嘟囔了一句:“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林初寻听得清清楚楚,却装作没听见,将安玲珑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说:“天虽然没那么热了,但女孩子身子娇弱,养伤决不能大意。我看你总是动个不停,不疼吗?”

    安玲珑偏过头去,说:“不疼,比父王的军棍差远了。”

    “老王爷打过你?用军棍?你怎么写信的时候没提过?”

    安玲珑手一挥,不在意地说:“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前任兵部尚书匡正野的儿子匡朝宗曾经在黑豹营里当副手,仗着他老爹,不把统领放在眼里,专横跋扈不守军规。我一气之下,把他绑在树上,拿牛皮鞭子抽了一百鞭子,打得他差点死了。我父王当天就知道了,罚了我二十军棍,打得我肠子险些吐出来。”

    “你做的也不算错啊?主帅管教下属,理所当然啊。老王爷为什么打你?”

    安玲珑说:“主帅管教下属固然没错,但他爹是兵部的头头,我们带兵打仗,粮饷、军饷、军令都得受他节制,他要是在先皇那进什么谗言,我父王和我都死翘翘了。所以我父王说,杀人简单,但处理后事难。”

    “后来呢?”

    “后来我父王找了个由头,把匡正野和他的宝贝儿子都丢进了大牢。”

    林初寻“噗嗤”一笑,说:“姜还是老的辣。”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吃一堑长一智。要是风如令也挨几板子就好了,免得呆头呆脑的不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