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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因为那会被当做是虐待他人,会被神明惩罚。

    当镇子里所有的大奸大恶都不存在时,一些小过错就会被揪出来,无限放大,当做罪大恶极的事情来进行处置。

    哪怕只是小孩子一时不懂事,一时闹脾气。

    在这的情况下,人人无时无刻不处在“神明”的监控中,时刻紧绷着神经,生怕自己行差踏错,偶尔的冷漠便会被神明当做罪恶来惩罚。

    如此高压之下的与人为善,看似可以夜不闭户,无条件信任对方。但真的,是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一和平安乐吗?

    “二位远道而来参加我江古镇的新年,还救下了我女儿,送她回来。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不知二位可否邀请二位在寒舍暂住几日,也好让我们表达一下对二位的感激之情,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冉苒十分无语,怎么江古镇的镇民们不但需要与人为善,还都喜欢通过邀请别人来自己家里住来表达热情好客之心啊?

    不过,既然李家身为江古镇的“长老”之一,想必会知道更多的关于“神明大人”的讯息。而且婷儿刚刚见过“神明大人”,说不定这所谓的“神明”就会在附近看着她改过自新呢。

    冉苒和江离对这位神秘的“神明大人”着实好奇,都想继续了解下去。因此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江离礼貌回答道:“如此,便劳烦李长老了。”

    *

    才进入“孽海”秘境一天不到,冉苒和江离就换了两户人家当作住处。

    在李家安顿好后,江离敲门来到冉苒的房间中,两人交流今日的想法。

    冉苒坐在床边,晃着腿四处看屋子里和吴妈家中如出一辙的陈设布局,一边说:“师兄,你说这个‘神明大人’是什么人呀?”

    “我们今日同他交手一番,应当是隐匿在江古镇中的隐世高手,修为不凡,在我之上。”

    江离坐在冉苒对面的木凳上,喝一口茶,答道。

    “可是你今日注意到了吗?那个黑衣人没有脚诶!他该不会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冉苒虽然已经不如最初那么震惊,但也仍然不能抵挡住胡思乱想时候的心慌。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下,仿佛周围真的有人看着她似的。

    江离被冉苒这小心谨慎的模逗笑,忍不住伸出修长手指点点小姑娘的额头,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世间的那些东西,也不过都是心里有鬼罢了。”

    说罢他似乎心情不错,竟然同冉苒开起玩笑来:“莫非小师妹心里……也有鬼吗?”

    “鬼倒是没有,”冉苒听他打趣,也不甘落后地回击道:“别的嘛,倒是有一个。”

    说着,冉苒挑衅地看一眼江离,眼神中似乎带着钩子,要把他勾过来。

    江离轻笑,引导她:“有什么?”

    “不告诉你!”冉苒轻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才不上他的当。

    “不过,这江古镇中潜伏着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人,他究竟想做什么?”冉苒转而问道。

    她胳膊撑在床头上,支着下巴沉思:“虽说他确实让江古镇中的恶人减少了不少,但他用的方式也太激进了。”

    “不过是小女孩偷偷拿了弟弟的零花钱,这点小错误放在寻常人家里不过就是被批评教育一通就好了。可是这位‘神明大人’却要以这极端的方式恐吓她。”

    “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尚且要如此严重地对待,也不知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是被怎残酷地凌虐的。”

    冉苒说着,情绪低落下来,眼眉低垂。

    她突然想到以前在书上读过的一句话:好事和坏事一,也是要通过暴力才能完成。

    “这位‘神明大人’心怀正义与良善,希望江古镇变为一个尊老爱幼、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这想法固然是好的。”

    “但他用这种极端残酷的方式把江古镇强行塑造为他想要的子,一点小事也要这处理,生活在江古镇的镇民们,真的会变成良善的人吗?”

    高压压抑之下的人性无处释放,恐怕并不会变得顺从,反而还可能酝酿着更大的反动。

    小姑娘总是这善良,极易同他人产生共情。说着说着话,便能感到她突然的失落。

    江离无端不想看到她这。他希望他的小姑娘永远都是明媚的,向阳光下世事难料的太阳花一般,永远向阳而生。

    既然冉苒这么在意“神明大人”的事,那他就陪着她把这件事查清楚,直到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为止。

    江离抬手摸摸冉苒的发髻,轻声安慰道:“世事难料。但既然我们在秘境中遇到了这件事,我便一定会陪你将它尽力查明。”

    江离的声音总是带着能让人安下心来的力量,冉苒乖巧地点点头,笑着回答道:“好!”

    第65章 小时候

    虽然是夏季, 但夜晚也仍然有些凉。

    冉苒抱着膝盖蜷缩着靠在床头,拿了条薄毯子盖在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江离聊天。

    今夜正值江古镇的新年夜, 街上万人空巷、车水马龙,正在通宵达旦地庆祝狂欢。

    他们在庆祝“护佑”镇子的神明的诞辰。然而神明大人,却刚刚在一条空无一人的幽暗小巷中,用恐惧来“惩罚”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

    也不知道这位正义之神的存在,是让江古镇真的变为“模范小镇”了,还是让江古镇的人们更压抑而谨慎了。

    冉苒甩甩头。既然这件事今天也想不出什么结果, 那不如就不想它了。

    江离进来时, 已经在屋子外面设下了禁制,外面的人如果没有强大的灵力, 即便是贴在门缝上也不会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但他们身在屋子之内的人, 却能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江古镇的新年虽然在夏季, 但庆祝节日的方式却与凡间差不多。新年夜家家户户吃过团圆饭,便上街去加入夜晚的狂欢。

    夜市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孩童,还有路边摆摊的小商小贩。卖玩具、卖零食、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华灯之下,有卖艺的杂耍艺人。高台搭起,有咿咿呀呀唱腔婉转的盛装戏子。

    可能也只有在这样举镇欢庆的日子, 在笑声洋溢的人潮中, 江古镇的镇民们, 才能得到一瞬的解脱和自由,忘却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眼睛”吧。

    街上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戏腔袅袅的曲调、观众接二连三的喝彩声、孩童欢笑打闹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穿透了这一方屋子内的禁制屏障。

    外面的狂欢声太过嘈杂喧嚣, 屋内便显得更加寂静。

    冉苒和江离在一起,倒是不觉得冷清寂寞。只是听着屋外的欢笑声, 也很难不被感染,想起一些遥远的事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是不错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家人了。虽然随着时间的过去,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认识了很多真诚而有趣的人。但偶尔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念起他们来。

    “我小时候贪玩儿,不想练琴。就趁父母不在的时候把凳子和琴谱摆出一副刚刚用过的样子来。掐着父母回家的时间,准时准点地坐到凳子上,假装自己一直都在认真练习。”

    冉苒想起自己小时候干过的糟心事来,忍不住笑出声:“有一天爹娘突然提前回家了,把我抓了个正着。我居然还面不改色地狡辩说我是已经练习了很久,要中途休息一会儿。”

    “当时以为自己演技超群,他们一定看不出来。现在想想,才明白那点小伎俩,怎么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呢?”

    只不过他们当时也没有戳穿,给冉苒保留了一点点的小侥幸。让她多年以后,成为了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时,回想起来还能觉得好笑。

    但因为偷偷拿了弟弟的零花钱就被神明大人追着跑的婷儿,不知道她今后还能不能正常地面对他人。

    江离听着冉苒小时候的故事,也忍不住莞尔。

    那一笑如清风朗月。让冉苒忍不住想,江离这样温和克制的人,小时候也会像她一样调皮吗?

    冉苒微微坐直了身子,好奇地问江离:“师兄,你小时候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啊?”

    小姑娘问这句话时眼里亮晶晶的,好似一想到能听到他从前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就兴奋得不得了。

    江离忍不住轻轻拍拍她的头,笑道:“当然做过了。”

    江离努力从他的记忆深处翻找。幼年时调皮的事他倒是干过不少,只是已经过去了许多个年岁,一时不大能想得起来了。

    再加上他从前十分抗拒这些回忆,总是刻意逃避闪躲,也从不会主动想起。

    但现在么……

    “我做过的事可高明多了,不像你,让人一眼就能猜出来。”

    冉苒不服气:“你怎么就高明了,说出来让我听听啊!”

    江离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扒拉出来几件还算有意思的事来,挑挑拣拣讲了一件:“当时学堂里的先生是位老进士,极其古板,又十分自负。”

    “他讲学的时候我常常跟他提出不同见解,他还总是说不过我,就经常罚我抄书写检查。”

    冉苒听到此处,已经听出了一丝不对味儿来。

    旁人是因为贪玩儿不想学习才做出种种糊弄人的事来,但江离确实因为太过聪明而让先生无计可施恼羞成怒。

    这故事听起来多像是从前班上那些学霸同学们,在听老师讲题讲一半时不耐烦地提出一种新解法,还比老师讲的那种方法更为简洁容易,直把老师讲得哑口无言。

    唉,她早该想到的。江离做的“坏事”怎么可能会和她自己的性质一样呢?

    “有一次那位先生又恼羞成怒罚我写检查反思错误的时候,我就写了一首藏头诗,暗暗讽刺他。还主动提出要当着所有同窗的面,公开承认错误。”

    江离说着,也觉得好笑,不禁弯了眼睛。

    那深邃眼眸中的点点笑意,像是深潭中忽然游过一尾鳞片反光的鱼,让他看起来,突然间多了些少年的不羁和意气。

    江离扬一扬下巴,明明现在想起来不是多么光明的事,他却无端生出一点点小得意来:“那位先生本来以为我是认错态度良好,却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儿。最后气得跳脚,扬言要找我父亲当面告状去。”

    “可我父亲那时正领兵在外,他上哪找去?”

    一向温润如玉的公子突然之间显露出一点孩子气的得意,就好像青山绿水间突然盛开一朵鲜艳欲滴的花。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不合适,反而会给人眼前一亮之感。

    此刻江离身上那一点意气风发,就像罂粟一样吸引着冉苒的目光。她忍不住坐得更直,倾身追问江离:“那后来呢?后来那位先生怎么做了?”

    “后来啊……”

    江离似是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一瞬,忽而垂下眼皮,似是叹气一般,轻声说道:“后来……我父亲没能回来。那位先生没机会去找他,我也再没见过他了。”

    冉苒顿住。

    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在风原城的时候,他们一起追查吴流案时,江离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低气压。

    那时他说是因为想起了一些往事,但江离不说,冉苒也不好刨根问底。

    从风原城回来后,江离不久便恢复如常,冉苒也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如今听到江离这句话,冉苒倒是突然间想起来了。

    江离童年曾遭逢变故,她刚刚的话,竟然把江离的伤心事勾起来了。

    冉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毕竟话头是由她挑起来的,她也应该为此负责。

    正当冉苒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自然地将这一话题掠过时,却没想到竟然是江离率先开了口。

    “我似乎从未讲过我小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