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百花楼以来,花家的马车便一路向南,不断靠近江南桃花堡。
行至麓山山下时,有伙匪徒持刀抢劫。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穷山出恶匪,如今分明太平盛世,竟也有剪径匪窛,令人哑然。
陆小凤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看着前面拦路抢劫的土匪,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土匪头子看着眼前这只肥羊,眼里满是贪婪:“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陆小凤:“……”
坐在马车侧窗旁的莫雪镜听了这番话,微微蹙了蹙眉,拈起一枚白子下在了天元:“不知死活。”
花满楼听了莫雪镜的话,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温柔浅笑。
他从棋盒中抹了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轻声道:“若非生计所迫,又何必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莫雪镜不置可否,只是又落了一枚白子,道:“七童,你输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嘴角含着笑意:“雪镜虽出生苗疆,可这棋下的真好。”
如此棋艺,就算是六扇门的金大捕头也比不上罢。
莫雪镜垂了垂眼,淡声道:“尚可。”
陆小凤回头看了眼,正好瞧见莫雪镜在收敛棋子
他先看了眼花满楼,又看了眼莫雪镜,嘴角一勾,眉眼含笑。
七童这颗老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啊。
忽然,陆小凤眼尖的瞧见莫雪镜手腕上那条银环蛇下游到棋盘上,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连忙下了马车,和同行的花家家奴一同应付那伙匪盗。
极少人知道,陆小凤最害怕那种湿腻黏滑的冷血动物,尤其是冷血滑腻的细蛇,他光是瞧见都起鸡皮疙瘩。
最后一枚白子放回了棋盒之中,莫雪镜将两只棋盒一换,朝花满楼道:“执黑先走,七童请。”
花满楼莞尔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打斗声时不时从马车外头传进来,和着落子声铮铮,黑白二色棋子很快陷入胶着。
莫雪镜将一枚白子落在了天元,屠了花满楼一条龙:“你说要是土匪对陆小凤用美人计,陆小凤会不会上当?”
花满楼闻言一笑:“这倒极有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地消失了。
须臾
马车内的落子声也消了下来,一时间静得过分。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从马车前窗里伸了出来,轻轻挑开了帘子,一袭素色的俊美公子从马车里下来。
花满楼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土匪,目光在地上躺着的花家家奴停了停,眼里满是担忧。
紧随其后的莫雪镜同样瞧见了地上躺着的花家家奴。
莫雪镜的目光移向对面的匪盗,眼里满是冷漠。
她朝前走了几步,与花满楼并肩而立。
莫雪镜:“他们没死,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花满楼闻言松了一口气。
日光和煦,微风拂面,莫雪镜和花满楼站在一起,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温润如玉,分明是南辕北辙,却意外的令人移不开眼。
那土匪头子看着莫雪镜,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痴迷:“来人!将这小美人抢回山寨做我的压寨夫人!”
说着土匪们便将将两人围了起来。
莫雪镜伸手抚着手腕上缠着的银环蛇,看着被土匪劫掠在马背上的陆小凤,眸光闪了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微微勾了嘴角。
美人计不见美人,可赫赫有名的花丛浪子陆小凤却束手就擒,可真是有意思。
花满楼看着马背上一动不动的陆小凤,眼里满是担忧。
不多一会儿
听着地上躺着的土匪的哀嚎声,莫雪镜和花满楼扶着虚弱无力的陆小凤上了马车。
花满楼为陆小凤把了把脉,看着陆小凤苍白的脸松了一口气:“只是普通的软筋散,药效过了就没事了。”
莫雪镜挠了挠银环蛇的下巴,淡淡的看了一眼陆小凤:“以你的功夫,除非美人计否则不可能轻易被人抓住,可刚刚那些土匪分明五大三粗,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中计的。”
说到后来,莫雪镜的语气带上了怀疑。
陆小凤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他看着莫雪镜那双满是冷漠的眼睛,竟觉得心里所有秘密无所遁形。
陆小凤闭上了眼,语气满是不在意:“一时大意罢了。”
花满楼与莫雪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里都是同样的狐疑。
莫雪镜眸光暗了暗,手腕上的银环蛇毫无预兆的朝陆小凤靠了过去。
一片寂静中,陆小凤觉得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蹭到他的手上。
莫雪镜看着一脸厌恶的陆小凤,伸手靠近银环蛇,将它从陆小凤的手里救了下来。
她毫不怀疑陆小凤会杀了这条银环蛇,可她的蛇旁人又怎么能杀。
天空暗了下来,马车在一间破庙外停了下来。
花满楼扶着雪镜下了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些计较。
这个陆小凤绝对不是陆小凤。
莫雪镜勾了勾嘴角,眼里满是戏谑。
看来这美人计还是有美人的
明亮的篝火在这间小小的破庙熊熊燃烧,庙外忽然下起了雨,潮湿的水汽渐渐侵蚀进来。
莫雪镜和花满楼坐在一起,两人的衣袖搭在一起,在篝火的照亮下都是一般颜色。
陆小凤一边拨弄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微妙。
“哎呀!师兄这里有间破庙!”
庙外忽然响起了年轻女子的声音,随即两个年轻男女进了庙里。
年轻的少女看着这庙里的几人,犹豫了一下,朝着看起来最为和善的花满楼走了过去。
只是刚走几步,少女就愣在了原地。
她仔细的看了看这庙里的三人,目光落在了陆小凤极具特征的四条眉毛上。
是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那么这庙里都是些什么人,也就不难猜测了。
花满楼似乎感觉到少女的尴尬,他轻轻的笑了笑:“姑娘若不嫌弃,可一同烤火。”
少女还在胡思乱想,站在她身边的男子便牵着她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莫雪镜还在自顾自的逗蛇,而一向活泼的陆小凤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沉默不语,这对突然到来的师兄妹便试着朝花满楼搭话。
然而不过一会儿,莫雪镜忽然起身走出了破庙。
这对师兄妹注意到,在莫雪镜走出庙外时,陆小凤神色有些紧张,但花满楼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发现这个异常的师兄妹,心中顿时生了警惕。
不一会儿,莫雪镜便又进了庙里,她手腕上依旧缠着那条银环蛇,可花满楼却注意到她的原本一片雪白的裙摆上多了一只红蝶。
漆黑的夜晚突然绽开一朵青色的烟火,突然到来的师兄妹对视一眼,起身朝花满楼抱了一拳,猛地窜进了雨里。
陆小凤看着前去关门的花满楼,眼神有些复杂,但那一丝复杂很快就消失了,一直暗自观察陆小凤的莫雪镜却注意到了这丝复杂。
篝火渐渐熄灭,破庙里充满着青色的细烟,靠在篝火旁的几人躺在地上似乎昏了过去。
陆小凤睁开眼睛,从脸上撕下一张□□,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容。
天空猛地炸开一朵火花,树林里渐渐响起了马蹄声。
来人正是今日遇到的土匪。
土匪头子走进庙里,便看见他们家的大小姐正看着一个白衣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土匪伸手去搬雪镜的时候,李青衣突然出声道:“这个人别动。”
那土匪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他家大小姐的话退到了一旁。
李青衣看着莫雪镜那张脸,眸光明明灭灭如同风中烛火,有妒忌有羡慕也有忌惮……
疯马寨大小姐李青衣要娶压寨相公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被关在地牢里的花满楼听着外面守卫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花满楼的印象里,陆小凤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也不知道陆小凤和李青衣说了些什么,成亲当天雪镜和花满楼竟然作为陆小凤的娘家人出席了婚宴。
娘家人花满楼:“……”
娘家人莫雪镜:“???”
看着一身喜服的李青衣,莫雪镜和花满楼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雪镜坐在花满楼身旁,一边逗着她的蛇,一边漫不经心道:“不然把陆小凤留在这儿?”
花满楼笑了笑,语气揶揄:“这不好罢。”
莫雪镜看了眼李青衣,语气戏谑:“看着李青衣对陆小凤的样子,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花满楼同样看了看李青衣:“好像也是。”
然后他们就把陆小凤留在了疯马寨。
离开疯马寨不过一天,从疯马寨逃出来的陆小凤就追上了他们。
陆小凤看着在马车里下棋的两人,一脸不敢相信:“你们就真的把我留在那里?!”
莫雪镜吃着点心看了他一眼,语气戏谑:“根据江湖传言,把你留在哪里并没有什么不好。”
陆小凤有些奇怪:“什么江湖传言?”
莫雪镜淡淡的看了陆小凤一眼:“每到一个地方,陆小凤总会有一个红颜知己,如果还没有红颜知己,那绝对是因为陆小凤还没有摊上事儿。”
陆小凤:“……”
花满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方才我还在和莫姑娘打赌,赌小凤你什么时候能追上来,没想到这么快。”
陆小凤:“……”
陆小凤不想说话,他想一个人静静。
莫雪镜和花满楼见状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