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势长岛拿下之后, 织田家的大军很快就回到了岐阜。即使早几年的火烧比叡山已经验证了织田信长此人对于神佛毫无敬畏之心, 但当织田信长这次的暴行传开后, 所闻之人仍然无不为之惊骇。
越前的一揆是最为恼怒的——但是,就算他们再如何愤怒, 也改变不了他们此时无能为力的局面。伊势长岛的愿证寺同样被织田信长烧毁,这对一向宗而言是重大的打击,但是织田家这次出兵长岛的时机挑得实在太好,即使是现在, 一向宗也因为和加贺一向一揆的权利斗争而难以抽出手,就算想要对付织田家也有心无力。
武田胜赖也是一样。他的父亲武田信玄与本愿寺显如关系颇为紧密,但是他本人却因此曾继承诹访家而与一向宗关系生疏。真田幸隆去世导致武田军军心动荡,武田胜赖即使探知了织田信长出兵的消息, 也没办法抓住这个攻打织田家的大好时机,只能先注重眼前,将武田家握于掌中再说。直到织田军从伊势长岛回返,武田胜赖也仍在这一过程中——因此,这一次的织田家难得地打了一次毫无掣肘的仗,甚至直到1574年结束、踏入1575年,织田家都是风平浪静的。
而且……之前被明智光秀丢到外面去与野武士作伴的刀剑男士们……终于回来了!!
连堀秀政也回来了!!
管理野武士实在是件困难的工作,即使下定了决心、认真想要去做, 刀剑男士们在内政上的欠缺也不是几个月就能弥补的。最擅长内政工作的近侍压切长谷部因为离开了本丸以及审神者, 在支城里的每天都是半死不活的, 和泉守兼定主抓的又是操练方面的事, 关键时刻挑起内政重任的小狐丸也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顶了前一阵子后就不得不换上鸣狐;而鸣狐同样对着每日要做的工作十分头疼,又因为沉默寡言的个性而招架不住堀秀政的考察,只能在勉强撑过了半个月后换成了骨喰藤四郎;骨喰藤四郎勉强还能胜任,却因为本体在历史中有过被烧毁的经历,化身为付丧神后也不可避免的感情淡薄、城府不深……最后,这一堆烂摊子还是靠(在当时算)刚来到织田家本丸不久的一期一振力挽狂澜。
即使是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能挑大梁的人,时间上的损耗仍然难以避免。因此,刻苦训练野武士的刀剑男士们不出意料地错过了血染长岛的历史事件,直到临近新年的时候才得到准许回城的命令。
一回到本丸,原本已经在这段时间里精神萎靡、死鱼般毫无生气的压切长谷部立刻精神一振。除了脸颊还因为这些日子的颓靡状态而略凹下去之外,他看上去和离开岐阜前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瞬间就找回了身为近侍的责任感,压切长谷部首先就点了一期一振与当时充当一期一振副手的厚藤四郎两人,以能被人所见的演练状态请人通传,等待三郎的接见。
对于如此有条理的行动,饶是堀秀政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群并非忍者的“甲贺忍者”。
这种时候,准备见压切长谷部等人的三郎……当然不出意料的又和明智光秀在一起啦!!
在意识到刀剑付丧神并不全对三郎忠心耿耿后,明智光秀以建议让刀剑付丧神管辖野武士的方式,让三郎将大部分的刀剑男士都驱逐出去。这对家臣来说并不是什么恶意的举动——准确来说,能被授以自领一军的职位作为投身政治的起点,这已经能算作厚宠了。就连堀秀政也并不觉得明智光秀的做法有什么错误,只是因为自身的倾向,暂时仍想要作为近侍在三郎身边,而不是作为武将为三郎征战。
堀秀政同时也敏锐的意识到,他会跟随刀剑男士一起去管理野武士,这恐怕也有一点监视的味道在里面。但纵使他再思维敏锐,也算是猜到了刀剑男士的真身并不是什么“甲贺忍者”,却仍然没有想到神鬼之事上,并且因为刀剑男士们神出鬼没的矫健身手,对自己只是隐隐意识到的“监视任务”也抱有怀疑的态度。出于这种怀疑,以及先前就有的、对明智光秀真实身份的疑心,堀秀政在尽职尽责地确定了刀剑男士们确实能打理好千人的军队(至少一期一振已经可以了)后,就向岐阜传去了消息,促成了这次刀剑男士的归来。
这些东西……当然刀剑付丧神们还是不知道啦!!
讲道理,让刀剑男士去带领野武士,这本身就够奇怪的了。就算现在已经证明他们确实能够做好,但是他们并不想真的以此为立足点,投身政治旋涡中。
说好的刀剑男士的敌人是时间溯行军呢!
好好一个本丸都变成什么样了!全体刀剑男士都在不务正业啊!
只是审神者是织田信长,这本身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东西。即使心里有再多吐槽,真正面对三郎的时候,刀剑男士们除了微笑着为审神者服务,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明智光秀直至现在也未完全打消对刀剑男士们的疑心,但大概是在攻下长岛的时候与鹤丸国永来往传话的时间用时实在太少,平安时期就被铸造出来的太刀也是历尽沧桑,即使是单独相处,也并不会让人不悦,鹤丸国永独有的惊吓式生活方式也缓解了明智光秀的压力,因此原本就明白刀剑男士具有多大价值的他,并没有阻拦这群刀剑付丧神返回的意思。会在压切长谷部来求见的时候恰好和三郎坐在一起,一来是想要做出敲打,二来是确实有事要和三郎商讨,三来则是……
“殿下似乎比我离开岐阜前气色差了许多。”堀秀政恭敬地行完礼后,一双波光潋滟的双眼自然地就注视向了坐在主位上的人——已经隔了接近一年的时间,他仍然能轻易地回忆起三郎的模样,当即蹙起了细长的眉,有些担心的问道。
“……劳你担心,久太郎。”在主位上的青年抿了抿唇,很快就露出了温和而礼貌的浅笑,“这是之前与光秀商议政事,还没有用餐的缘故。厨房应该已经备下了杂煮,劳你去告知兰丸,让他们端上来。之后你就去休息吧。”
堀秀政的表情一时之间难以言喻。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主位上神情温和、气度非凡的主君,发觉对方连坐姿都显得一丝不苟,态度看似亲近实则疏离,与以往无异的容貌都因为这种端庄的模样而越发出众,不像从前那样总是因为散漫而让人第一时间难以注意到长相。他甚至为此忽视了在一边坐姿大大咧咧、懒懒散散的“明智光秀”,只一心一意地看着上面坐着的“织田信长”……等到“织田信长”因为他的注视略有些不适应地歪了歪头,他才从这种相似的小动作里确定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焦急地半跪在“织田信长”眼前,担心地询问道:“殿下怎么了?是最近生病了吗?”
“织田信长”:“……不,并没有。”
“请您别隐瞒您的身体状况了。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体康健会有的模样。”堀秀政在近距离下又仔细地看了看对方的脸,发现那张雪白的脸庞上却是有着疲倦和神态,双眼虽然明亮有神却看不出以往那种精力十足的气势,更加担心了。
他到底是近侍,就算有差不多一年没有回来,也还记得许多东西该放在何处。当即,堀秀政就从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了胁息,不由分说地放在了“织田信长”的身前,因为担忧而越发美丽动人的脸乍看上去就像是真的美貌女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生赞叹:“我立刻就去帮您拿被子来,请您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的担忧情真意切,让“织田信长”颇觉吃不消,只能无奈又无力地重复道:“我确实身体无恙。”
没错,第三则是……临近新年,明智光秀与三郎又互换身份了。
无论是相貌还是肤色,又或者是体型,明智光秀和三郎都有着惊人的一致,只要互换一身衣服就让人难辨真假。三郎不通礼仪……或者说是不耐烦学习礼仪,因此只要明智光秀在,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明智光秀顶上——去朝廷的时候就是如此。而在私下里,在三郎不耐烦应对新年的拜年的时候,偶尔也会让明智光秀代替一回。
有着相同的脸,这种换身份的操作除了上次被宗三左文字等刀剑付丧神意外撞见外,至今还没有人能发现。只是明智光秀的代替也不能算是毫无瑕疵——他在年少时就因为体弱多病才将“织田信长”的身份交给了三郎,之后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没能好好保养身体,作为家臣回到织田家后面对的又是连番战事,底子原本就不好的青年还勉强能维持住身体的健康,但与三郎一样的脸庞里透出的病气却是难以改变的。
这样细弱的病气也很难让人看出来。然而……堀秀政岂是一般人!
他担任三郎的近侍也有数年了,对主君的相貌特点、举止习惯已经熟记于心。他确实有久太郎的别名,但是三郎从未正正经经地叫过这个名字,而是一直以“小久”这样的奇怪昵称称呼他,也从未以“光秀”来称呼明智光秀。
如今的主君却不仅是这样叫了,连行动举止都变得优雅刻板,仿佛平安京时的贵公子。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当然值得称赞,但如果放在一直任性妄为的织田信长身上,那就太可怕了。
果然是生病了吧!
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发烧了?!
“您请快些休息,我会为您叫医师来。”堀秀政对着明智光秀认真地说道,眉宇间有着隐隐的不满。
他快步踏出门外,四处一张望,果然看到了正跪坐在不远处、绷着一张小脸等待吩咐的森兰丸,当即招手将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招过啦,低声训斥道。
“殿下身体不适,你作为小姓,之前竟未能发觉吗?”
森兰丸……森兰丸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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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嗯,继续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