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武田信玄死亡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在几人之间，相对的传了出去。

    松永久秀的消息来源当然不是他在三郎面前吹嘘的那样有过人的情报网，只是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前黑道，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肉快要到嘴边却要放弃的遗憾感，也因此对武田信玄停止上洛的举动抱有十分恶意的揣测。

    在满怀愉悦地加入“信长包围网”, 迫使三郎不得不在那个时候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对抗畿内的叛乱, 松永久秀对自己背叛造成的后果早有预料。如果不是武田信玄突发的身体问题, 哪怕他就这么继续守城不出，织田家也必须分一部分注意力给他, 到最后多半会在多方包围下被生生拖死。

    可惜的是, 他毫无罪恶感地加入了信长包围网，所掠得的收获却并不如人意。不仅和武田私下的协议也只是会在武田成功上洛之后才会真正发生的事，还首先遇到了筒井顺庆和他争夺大和国的权力——作为僧侣却想着投靠信长那个烧了佛寺的家伙, 不得不说筒井顺庆的思维也着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也正是因为筒井顺庆突然的出现，又因为松永久秀的高压统治导致大和国诸多家族和民众加入了筒井顺庆的队伍。筒井顺庆又曲折地与织田信长成功交流, 在有信长为后盾下, 更是下手凶狠地和松永久秀打出了大和国有史以来伤亡最为惨重的辰市城之战，直接导致松永久秀守城不出, 之后哪怕他又和三好三人众联系上了、哪怕德川败得再惨，松永久秀也暂时没有实力去占占便宜，只能一直划水划到武田信玄返回甲斐。

    而武田信玄返回甲斐, 除非他很快就重新回来, 否则这一次的信长包围网就有碎裂的危险。

    松永久秀从来就不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寄托在别人的行为之上, 正如他在三郎拥立足利义昭上洛的时候愿意献上“九十九发”来博取好感, 好从三郎手中掏出大和国的支配权（朝廷认证）。所以这一次武田信玄回国，他也就和背叛三郎一样，半点不带犹豫地背叛了“信长包围网”的同盟们，怀着对武田信玄的恶意揣测，派人去截获武田家传给北条氏政的消息。

    然后就带着“武田信玄病逝”这一消息作为诚意，来投降三郎了。

    北条家虽然是1571年秋才与武田信玄握手言和，但在之前，北条氏政是娶了武田信玄的长女（而后因为同盟破裂送回武田家）的。在言和前，两家就已经私下来往甚密，而再度缔结同盟后，北条氏政又将已经亡故的妻子部分骨灰迎入早云寺，这让武田信玄对他多少有了一点信任。

    即使早早预料到自己会有身死的一天，武田信玄的死期也比他预料中的快乐太多。铁炮的伤不断感染，诱使他的肺病再度发作并且迅速恶化，因此虽然已经将身后事详细地交代了下去，还是不可避免地太过仓促。连一直和武田信玄敌对的上杉谦信都能在十三天内收到信玄身死的消息，与武田家相对亲密的北条氏政自然也能收获消息，甚至比上杉谦信更快。

    然后消息就被松永久秀早早派出去的探子夺走了。在发觉北条氏政没有反应后，留在武田家的、北条氏政的探子只能再发出同样的消息。于是算上来回的路程松永久秀恰好比上杉谦信晚上一线，北条氏政迟了一步收到更晚了一步，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反而成了上杉谦信。

    ——只是，上杉谦信也并没有立刻告知三郎。

    这恰好给了松永久秀一个卖好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消息，他要用去向织田家投诚的就得是实实在在的一座城——多闻山城了。现在恰好得到了这个消息，总有种老天都在帮他保存实力的感觉啊？

    只可惜世事无常。

    松永久秀算盘打得很好，三郎本身对他也没什么恶意，并且因为“老乡”这样隐秘又不容忽视的关系，说是纵容他也不为过。只可惜松永久秀对三郎态度实在太随意，导致在织田家拉得仇恨太高。因此哪怕带来了如此具有震撼力的消息，也只是让织田（在家臣的坚持下）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等着将浅井、朝仓和三好都消灭后再来和松永久秀秋后算账。

    ——这就是为什么要刷家臣的好感度。要知道在大名的手下，家臣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很大的。

    与松永久秀面临同样境地（家臣的好感度太低）的角色还有明智光秀。区别于松永久秀的态度傲慢而拉来的一波仇恨，明智光秀是实实在在的……太受三郎信任导致的结果。在三郎不拘于家臣出身的态度下，织田家的家臣都是十分出色的人才，因此当三郎的偏向超过了一个默认的程度的时候，怀疑和考验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

    尤其是明智光秀（明面上）曾经为足利义昭工作过。（这是重点）

    好在明智光秀虽然时常久留京都，但本身还是能力出众。火烧比叡山的魄力大部分被归结在三郎的身上，但能面不改色执行这类命令的明智光秀自然也不是能让人小瞧的角色——靠着别人这样的印象，再加上不管是放在京都还是岐阜明智光秀都能算是内政的一把好手，最后在三郎时不时的异想天开中他竟然是难得的能劝动三郎的人……总之，虽然一路走得十分艰难，但明智光秀四大军团大将之一的职位算是实至名归了，与其他家臣的相处也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真的是辛苦了呢，小光。

    十分辛苦的明智光秀事实上在京都也十分辛苦。

    三郎得到武田信玄身死的消息后，因为刀剑男士并不能用远征直接去见德川家康，所以还是派普通的士兵送信过去。倒是明智光秀，因为他刚好是在京都，所以三郎理所当然地又采取了刀剑送信这一科学环保的送信方法。

    拿着信件的明智光秀，当即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虽然三郎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威慑过将军，在足利义昭灰溜溜回将军邸后便多了说服将军这一任务的明智光秀也不觉得三郎所谓的“说服”会带有“威胁”的意思，但在得到了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情报后，他却难免陷入了犹豫之中。

    明智光秀一开始的打算，是想连敲带打，通过揭示足利义昭眼下并没有与织田抗衡这一现实来暂时让这位不知是太过狂妄还是太过愚蠢的将军安稳一阵。武田信玄撤军回甲斐并不是什么秘事，哪怕武田信玄很可能会再杀个回马枪，明智光秀也有把握能说服这位将军在将军邸中老实一段时间。

    足利义昭会将反对信长的事摆到明面上，无非是觉得有武田做后盾。

    但是现在，武田信玄已经死了！而对于这件事，足利义昭一无所知！

    足利义昭是织田家扶持上去的将军，也算是意义非凡。但再大的意义，也在足利义昭反复表达出对三郎的不满中渐渐磨灭，甚至将军会成为织田家的阻碍也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了。

    明智光秀不由得回忆起了三郎的举止。

    如果单纯的想要掌控将军，那么在拥立足利义昭上洛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但三郎还是不断向外扩展领地，甚至一度将目光瞄准朝仓家，在他火烧了延历寺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一统天下”的口号，一直到现在还挂在他的嘴边。

    是的……就是这样没错。三郎一直以来想要的，不是什么借由将军执掌天下，而是彻彻底底的、由自己的手去获得一切！

    三郎的目标不是“幕后的将军”，而是……“实质的将军”。

    “将军吗……”

    明智光秀不由得喃喃自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眼下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剥去足利义昭将军的光环，彻底结束足利尊氏开启的、足利家的时代。

    这个念头一经生起，就像是扎在脑海里了一样，无时无刻不向明智光秀宣告着自己的存在。而曾经会做出逃避责任的事的少年，在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首先升起的竟然不是对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的惶恐，而是堪称冷静的、综合迄今为止得到的所有消息去分析成功的可能性。

    细川藤孝与他谈话的时候也有透露过，将军在被羽柴秀吉打回来之后，很快就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连时间都已经选好了。哪怕是足利义昭也得知了武田信玄回国，但出于武田信玄之前目的明确的样子，足利义昭十分确定武田信玄会为了他再度回来，哪怕武田信玄本人会留在国内，也一定会派大军出发。

    作为曾经的僧人，足利义昭并没有什么军事上的天赋。但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清楚地知道一点，那就是即使武田信玄暂时撤回，只要这位顶尖名将再度出动，现在都还保留着形状的信长包围网就会重新织开。

    但对于知晓信玄身死的人来说，信长包围网已经是全然破碎，再不可能对织田家造成任何威胁！

    如果，能一直瞒住足利义昭的话——那么，足利义昭势必会按原本计划的时间出动。在4月5日的时候，足利义昭才在天皇的调解下，与织田信长“虚与委蛇”，同意与三郎讲和。在这之后，首先撕破合约的足利义昭即使是将军，也有了被驱逐出京都的理由！

    明智光秀这么想道。

    他的表情近乎凝重地将刀剑男士送来的信件放在烛火上烧掉，在摇晃的烛火下影子膨胀如同鬼影。在心里推敲完所有可能造成影响的细节后，他重新回到桌前写好一封信，裹上了面巾后才出声叫来自己的小姓，让对方把信送到细川藤孝处。

    这封信当然是请细川藤孝与自己一同回岐阜面见三郎。

    他并不是想要辖制这一位友人，只是他十分了解足利义昭对细川藤孝的依赖程度——一旦细川藤孝突然消失，足利义昭是绝无可能保持冷静的。

    ……乱世之中想要坐稳将军的位置，除了有野心之外，还需要相应的才能与器量。

    只有前者而缺乏后两者的足利义昭，是无法一直在乱世中肆无忌惮的生活下去的。

    ——在明智光秀返回岐阜的两个月后，也就是1573年7月3日。

    足利义昭宣布背弃与三郎的合约，在槇岛城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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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动行光九十九发中的那个“九十九发”，是松永久秀送过来的。时间是1568年。

    看了好几个不同版本的资料，觉得我已经废了。有说松永久秀是1571年就投向了武田1573年投向织田，也有说投向武田后立刻在辰市城之战后就对信长表示了归顺……总之，松永久秀真正投降织田家的时间是三好、浅井、朝仓都被织田消灭后。

    朝仓家可以入手一期一振了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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