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助的出现没有一点点预兆。
任谁都不能想到, 时之政府的狐之助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讲道理,难道是因为狐之助和刀匠都是式神吗!
原来式神之间可以共通啊?!长知识了!
笑面青江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微沉的就朝着三郎那边过来——在狐之助开口的时候,已经有无数半透明的丝线从虚影的身后探出,像是触手一样不断摇摆着。这些细如发丝的触手一开始有些找不准位置, 但很快就确定了灵力传来的方向, 一点点朝三郎这边伸过来。
比笑面青江更先一步的是坐在更靠近三郎身边位置的骨喰藤四郎。他几乎没有犹豫, 在站起的瞬间就已经出刀,快准狠的对着那些细丝就一刀切下!
但在白发胁差切中目标的前一刻, 三郎就斩钉截铁的开口了:“不允许。”
狐之助的虚影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秒。
焕发着淡淡白光的半透明触手就像是碰到了什么罩子一样, 在三郎明确的拒绝中被弹了回去,萎靡不振的缩回了狐之助的身后。长相可爱的式神狐狸似乎有些惊讶,但或许又是联想到了审神者长期失踪的前提, 温和又急切的解释道:“请放心,定位不会对您造成损害——只是将——您接回——本丸。为了暂时借用——这个式神的身体——时之政府——”
但是它还没有说完, 三郎就已经态度严肃的打断了它。
“这是小光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不管怎么样, 可以请你离开这个刀匠吗?”说着请求的话语,三郎的表情却是理所当然——这甚至接近于命令了, “一见面就弄坏东西的人可让人喜欢不起来。”
就像是接受到了什么无法抗拒的命令,狐之助毛绒绒的脸上出现了十分人性化的懊恼神请。它张了张同样被涂成红色的嘴,想要继续劝说些什么, 但身体却在下一瞬间就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撕扯开, 直到将它拽离刀匠的身躯。它只能可怜兮兮地悬浮在小小木偶的身后, 只留下几根零星的细丝还连在木偶的身上。
原本就不打算犹豫的骨喰更是抓紧了时机。他之前一刀因为丝线的回缩而落空, 但这一刀却精准狠辣的命中了目标,几乎是贴着木偶已经爆裂的身体,连那些泛光的细线尽数切断。在彻底切断的瞬间,狐之助的虚影像是受到了重创一样猛地一缩——与此同时,它的后方也探出一截刀刃。
那不是别人,正是笑面青江。
两把胁差的合作堪称绝妙,虚影的颜色很明显的变淡了,原本完整的轮廓也开始崩溃。但遭受了如此致命一击的狐之助只是十分委屈的歪着头,在三郎的目光下蜷缩成一团,因为与这个时代的连接即将断线,连软萌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您在外——十分——危险。时之(政府)——才能——(保护)您。珍贵的(审神者)——不能——(受到)伤害。”
这些词句模糊的话语,完全没有办法引起三郎一星半点的兴趣。他依旧是随意到显得懒散的坐姿,表情也依旧是十分微妙的带着孩子气。但是看着一个不知道是鬼怪还是幻影的狐狸虚影在眼前消失,他的表情也十分淡定,甚至因为不在意,而多出了一点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冷酷。
狐之助的虚影终于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被细心制作的刀匠只剩下了一个完好的头颅,啪嗒一声落回了三郎的掌心。他爆裂开的身体已经重新变回了木质,从领口看去还能看到身体里带着零星黑色的木屑。只是刀匠似乎还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事,黑豆般的小眼睛迷茫的眨了眨,首先就锁定了三郎的方向,对着他笑了起来。随后他才发觉了自己的异样,头颅灵活的晃了半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裂开的身体,还带着红晕的小脸唰得变得惨白。
他因为头颅太小,笑起来看上去就像一条弧线的嘴唇先是咧成了圆形,表现出十分震惊的样子,随后又扭成了波浪状,一副十分伤心的样子,连黑豆样的眼睛也迅速的湿润起来,眼角凝出一颗豆大的眼泪,配合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要落未落地挂着。
三郎:“……这下,好像难办了。小光会哄孩子吗?”
明智光秀:“……这好像不是哄了就能解决的事?”
就在刀匠即将发声大哭,两个并没有多少育儿经验的三十出头的男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还是一刀割断丝线的骨喰藤四郎先开口了。
“我有看到时之政府的文献,刀剑付丧神可以通过御守而逃过破坏的命运。”
笑面青江十分震惊:“——你什么时候看到过的?!”
讲道理,所有刀剑付丧神同吃同住,没有道理一个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啊!
难道说上次骨喰等人跑去护卫德川家康结果遭遇检非违使,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
可他们当时守在三郎身边的人也遭遇了检非违使!总不会检非违使也有地域歧视吧?三田村和龙鼻隔得也不远!
但有着失忆设定的胁差男士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迎着笑面青江震惊但并不十分意外的眼神,像是get到了什么点,两个付丧神十分默契的朝着对方微微一点头,就在审神者、未来会杀死审神者的人以及诸多刀剑付丧神面前完成了一次私下约定。
不过得到了建议的三郎是不会在意这么多的。他只是略微讶异的“咦”了一声,就十分自然的从怀里摸出了明智光秀刚刚才送给他的黄色御守,套在了刀匠快要碎成几片的身体上。
只有明智光秀,若有所思的看着对视着的骨喰和笑面青江。
黄色御守先是没有动作,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才猛烈地摇晃起来,表面笼罩上一层浓郁的灰色。灰色飞快的吞噬着御守,很快它在外的布料就被腐蚀出一个圆洞,里面的护符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木偶的身体开始扭曲,原本炸裂开的躯体随着“啪”的声音扳回原来的位置,小小的手臂像是蛇一样窜进衣服里,最终卡回了木偶的肩部。刀匠的小小头颅呆滞的看着这一幕,挂在眼角的泪珠不知不觉滑落下来,在肉乎乎的小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在御守里的护符也被灰色侵蚀,变成一团纸灰的时候,刀匠的木偶身体终于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连意外裂开导致撕裂的衣服也恢复了原样。躺在三郎掌心的头颅被什么东西托起,放回在了身体上。顷刻间,他木质的手臂又恢复了人才会有的白皙和细腻光泽,看上去就像微缩了的婴儿手臂。
刀匠扒拉扒拉自己的小袖子,手捏着手举到眼前看了一会,立刻变成了惊喜的笑容,开开心心的高举双手,在三郎手掌上跑了一圈才停。
“竟然真的能恢复。”掌心被刀匠的脚踩得痒痒的,三郎只是稀罕了一下御守可以恢复式神这种完全不科学的事情,就十分果断的将刀匠丢给了骨喰藤四郎,“很好,那么以后刀匠就交给你了。”
骨喰下意识的接住,和刀匠萌萌的黑豆眼对视。
看着骨喰并没有不情愿的样子,三郎也就满意的点点头,重新看向明智光秀:“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去拜访将军——然后回岐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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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拥立足利义昭成为将军、掌控了京都势力的人,三郎是完全没有“谨慎”这种意识的。
但为了他统一天下的野心,他的家臣为了他的形象可谓是操碎了心。有“尾张大傻瓜”这种称呼的加成,他们也不指望让三郎成为循规蹈矩的人——事实已经向他们证明了,正是三郎的不按常理出牌,才带来了织田家现在的繁荣。
然而私底下放荡不羁是一方面,明面上要过得去就是另一方面了。
三郎“一统天下”的志向不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也算是流传广泛。他目前只有三十来岁,这种志向在年少时还可以被认为是“胸怀大志”博人一笑,在现在这个年纪就是实打实的“英雄气概”,只会引起他人忌惮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只是在引起其他强盛大名的忌惮之前,三郎就也因为在护送足利义昭上洛时打出的“天下布武”名义,而引开了那些人的注意——“以武家的政权来支配天下”,会这样说的织田信长也不过是死抱着武家最后的荣光、维护将军的人而已。就算他是坐拥两国的大名又能怎样?
能看出足利义昭逐年显现的无能的,并不止一两个人。甚至是已经投向将军的浅井和朝仓,也不见得对这位征夷大将军有什么信心。
而织田家的家臣努力的方向就是让其他人将这种认知维持的更久一点。虽然看三郎的张扬和各种搞事,这种认知已经连靠织田才被拥立为将军的足利义昭本人都不信了。
天下布武,除了是“以武家政权来支配天下”,还可以是“以武力取得天下”!
想要将将军推上统治地位的人或许是死板的人,想要通过支配将军来支配其他人的人或许是有野心的人,但如果连将军都不放在眼里、想要自己支配天下的人——这样的人如果还不能让人感到威胁,那还有什么人能称得上“可怕”二字!
织田家虽然发展迅速,但比起武田又或者上杉来说还是毫无底蕴。因此,在上洛初始,织田家的家臣们就持续劝诫三郎,一定要对将军保持好态度——然而三郎理解中的“好态度”和他们想要的“好态度”不符,这就是没办法的事了。
总之,想着织田信长的志向会被所有人知晓、被针对也只会是时间问题,家臣们也就放任了,只求三郎能做到最基本的礼貌就行。
这种礼貌特指来京都时拜访将军(衣装整齐),离开京都时辞别将军(衣装整齐)——没错,要求就是这么低!
这种程度的客套还是三郎可以接受的。所以他在本着风尘仆仆过来、拜见将军之前需要换一身衣服的心,先是见了明智光秀,又从明智光秀手中获得了刀匠,最后还见了一出战国时代投影技术,才翻出他之前居住在京都时留下的肩衣和袴,带着明智光秀去见了足利义昭。
将他们引到足利义昭面前的,还是细川藤孝。
大约是感受到了织田信长的威胁,足利义昭对于细川藤孝越发倚重。细川藤孝会在这种时候亲自来迎接三郎和明智光秀,也是想要缓和将军和三郎之间的关系。
随着细川藤孝的示意,三郎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了足利义昭的面前,反而把这个陷入了沉思、额头满是冷汗的将军吓了一跳。他啪的一声张开扇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强作镇定的说道:“好久不见。突然回京都,是已经听到了三好家的消息吗?”
“差不多。我觉得三好好像都没有什么大动作,所以我想先回岐阜。”
“怎么会没有大动作!”足利义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符礼仪,涨红着脸重新坐下,压抑住怒气对着三郎轻声细语道,“三好家十分危险,他们想要的是我座下的位置。你也不想本国寺的事再发生吧?我可是听说了,他们这次在摄津的阵仗要比上次还要大。”
“那也要回岐阜才行。浅井和朝仓带来了很大麻烦,要防着才可以——说起来,你也给浅井送过信吧?”
并没有将足利义昭的失态放在眼里,也没有露出什么嘲笑的表情,三郎平淡地说道。
但被他这么说的、正盘腿坐下的足利义昭却先是一阵难堪,随后脸色骤然发白。
难堪的自然是织田信长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态度,脸色发白确是因为三郎话里透露的危险气息——
织田信长,一定知道这次浅朝联军攻打织田,给织田家带来的窘境是他挑起来的了!!
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送信的事!
足利义昭捏着扇骨的指节都在泛白。他强笑着为自己申辩:“我在京里无事可做……我毕竟也是将军。除了浅井,本愿寺那边我也有写过信。”
“嗯,原来是寂寞吗。”三郎点点头接受了这么一个答案,风轻云淡的表情在足利义昭的眼中越发偏向恶鬼,“但是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做了——我记得我有把斯波家的……谁?反正是定居在了京都的那个。他也一直在陪着你吧。”
足利义昭当然知道那是谁——除了曾为尾张大名、却被织田信长驱逐到京都的斯波义银外不做他想。
甚至斯波义银还因此在上洛的时候给织田信长送去一把断剑(今剑赝品),而被刚刚才由织田家扶持成将军的他疏远过一阵子。等到他看出了织田信长的狼子野心,想要再亲近回斯波义银的时候,斯波义银已经得到了织田信长的宽恕并改名为津川义近,甚至受洗成了基督教徒!
这种信奉传教士带来的邪教的人,叫他怎么可能接近?织田信长会说出这种话,一定是在侮辱他吧!!
足利义昭的脸都要青了。
这种堪比变脸的脸色变换只让三郎茫然的看了两眼,小幅度的伸手示意细川藤孝凑过来,疑惑地问道:“他生病了吗?”
细川藤孝:“……多谢您的关怀,义昭大人身体健康。”
没有注意到这种小插曲,足利义昭捏着扇子,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用“三好家比织田信长更可怕”说服了自己,态度却难以避免的萤因为之前的对话变得恶劣:“总之,信长,你会打倒三好家的吧?”
“当然。”三郎回答道,“毕竟小问题也是要处理的。”
“那就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足利义昭也没觉得多开心,继续道,“那么就请你尽快出发吧。”
“诶,好喔。这样就不用再多一次辞行了。”三郎首先注意到的是每次来京都至少拜访足利义昭终于缩减成了一次,立刻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那么我就回去了——啊,对了,还有个问题。”
他看向足利义昭,态度平静的发问:“你在今年四月多的时候上奏,改‘永禄’的年号为‘元龟’了吧。这个年号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足利义昭顿时一僵。
意思?当然有意思。
但这并不能对织田信长说。他垂下眼,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就是——那个,我想要起一个吉祥寓意的年号。你看,今年起就很不顺,元龟这个年号再好不过了。”
“这样啊。”三郎得到的答案,也就点点头,不再留恋的往外走,“那我就先回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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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御守是给刀匠用的!
感谢缱绻和吃土吃土的地雷!么么哒!
接下来……哈哈哈接下来还是在京都的一章。
分隔线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这样应该更能看明白跳了场景吧。
和伽尔大大互相伤害比拼字数。抱着自己哭。伤敌一千自损一千说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