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些灰暗。
秦先羽微微一动,就觉浑身剧痛,又是一阵紧绷,随后才发现,自己一身都被布片包裹着。
“别动。”
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伤得这么重,就安分些。”
秦先羽眼睛微转,发现自己所在是一间小木屋,然后脑海中又想起之前那一幕。
方谷把手一挥,仙家法术化作狂风,扫尽二十七艘踏月舟。
无数踏月舟的碎片木屑,夹杂血肉,漫空飞舞。
秦先羽用掌心雷抵御,似也无用,随后全身都被狂风卷住,不断翻卷,便晕厥了过去。
“方谷……”
秦先羽思忖道:“自修道以来,还是第一次受这等大亏,面对仙家法术,根本无法抵御。”
想起当时心中无力之感,此刻尚有余悸。
他微微呼吸了两口,问道:“老人家,我这是在哪儿?”
“南州。”
那个老者鼓捣了一阵,来到秦先羽面前,掀开额头上的一块布条,然后把东西按了上去。
一阵清凉舒适之感,凉爽至极,然后下一刻,变得火烧一样,热辣辣,极为灼烫。
“别动。”
老者按住他肩膀,说道:“你以为老头子调配这些药物容易吗?要不是小尘儿执意救你,说你身上有神兽气息,我们也懒得理你。”
秦先羽脸上稍有疑惑之色。
然后接连问过几句,才知这里是南州一处村庄,居于山下,避开尘世,唤作长柳村。
但这座山并不是两界山,秦先羽也不知怎么来到了这里。
这村里有个女孩儿,天生异禀,被视作神女一般。正是那个叫做尘儿的小姑娘,在山间见到了秦先羽,随后让长柳村的人前去施救。
“人心险恶,我们长柳村从来不喜外人,更何况你根本不是南州之人,看你模样,就知是云州来的。”老者说道:“村中许多人都不想救你,但尘儿说你身上有神兽气息,于是便勉为其难,救下你了。”
秦先羽微微一怔,道:“神兽气息?”
老者淡淡道:“老头子懒得跟你说太多,等你伤好了,自己走走看看便好。”
如此,秦先羽便不再多问。
他仔细看了一眼,这个老者并非修道之人,但身上有些武艺,不过只是在技艺的门槛上,虽然老当益壮,筋骨强健,但并未修成内劲。
随后,他又内视体内状况。
体内脏腑有些移位,但有法力护住,问题不大,不过几天便可复位。而骨骼筋肉受损不少,但不算多么严重,相较之下,比当时被触地印反噬之后的伤势,显得轻松了些。
倒是外表皮肤,多半是被狂风卷住,全身上下,多处皮肤磨开,血肉显露在外。
伤势不重,秦先羽松了口气,但真正让他长出一口气的,是那玉牌还在身边,没有失落在外。
玉牌之内,有数千铁嘴神鹰,数万蛊虫,连同雪蚕蛊也在里面,另外还有秦先羽以往收进去的许多物事,极为重要。即便不论内中有些什么重要宝物或是蛊虫神鹰,单是这种一方天地收拢在内的宝物,其本身就是无上至宝,不容有失。
至于清离剑,却是不见了。
他心中有些慌。
然后便见到那边火炉边上,有一柄剑被架在火上,而剑上窜着一块肉条儿,受着火焰炙烤。
那柄剑,赫然便是清离剑。
看见这一幕,秦先羽呆了半晌。
他随身佩剑,好歹也算龙虎法宝,居然用来烤火?
“那剑是你的吧?”老者说道:“想要出门找点东西串着,有些懒,便顺手借用一下了。怎么,你觉得不好?”
秦先羽沉默片刻,说道:“没有。”
“那就得了。”老者看了他几眼,才说道:“你身上除了这柄剑,什么都没了,衣衫也全都烂成布条,也不知道碰上什么事情。另外,你这剑的剑鞘也都成了破烂,老头子顺手给你丢了。”
秦先羽低声道:“那剑鞘本不是贵重东西,毁了也就毁了。”
那剑鞘也算是罡煞级数的法宝,但相比之于清离剑,自然过于逊色。清离剑在仙法之中可以无损,但那剑鞘损毁成了破烂,倒还在意料之中。
此刻,那老者又低下头去,不知忙活什么。
秦先羽心中想着之前方谷所为。
这位尘世之仙,果真是视人命为草芥。
不知乾元大舰上面,玄庭宗那位景良地仙,最终是否与方谷斗法?两人胜败如何?
想起梁家一行人,多半是无法存活下来,让秦先羽心下有些低沉。
“这里不是两界山,但我怎么来到这里?”
秦先羽暗自忖道:“莫非摔入了虚空断裂之处,出现在这里?”
此刻多想无益,安心养伤为重。
“对了,你还有四个同伴没死,也一并救下了,但情况不甚好。”
“同伴?”
秦先羽怔了一怔。
踏月舟上,还有人活下来?
“等你伤好了,自己去看便是。”
……
然后又过了四五日。
从老者口中,可以知道,他为秦先羽调配的药物,算得是颇为珍贵,对于皮肤有很好的恢复效用,每日给秦先羽熬制的药汤,其材料也颇罕见。正因如此,这老者心中十分痛惜,便对秦先羽有些恼怒,言语也大是不忿。
但这两日来,秦先羽看得出来,这老者虽然话不太好听,但人倒是心善。
询问过姓名后,秦先羽便称之为柳伯。
柳伯开始给他解开布条,说道:“小子,今天皮肤应该长好了,以后不用贴药,便不必绑着布条了。”
秦先羽笑了笑,其实他这几日来,都将法力用来将脏腑复位,加以调养,将体内筋骨血肉损伤之处治愈,但身外皮肤倒没有多加调理。
早在两日前,他已经可以开始下床行走,但是柳伯是个老顽固,认为他伤势没好,皮肤也还未长出来,至少要个把月才能下床行走。
暂时便依了这个柳伯,但如今外表皮肤也长好了,总不能再在床上待着。
于是他便下来了。
“嘿,长得还不错……”柳伯打量一眼,说道:“不像刚见你时,这里伤那里也伤,全身是血,皮肤也磨化了,看得渗人。现在看来,倒有老夫年轻时两三分的风采。”
秦先羽皮肤刚刚长好,尚自皮嫩,有些薄红,笑起来便有些腼腆,“原来柳伯年轻时这般俊秀绝伦,看不出来。”
柳伯颇是得意,正要说话,却觉这话不对,怒道:“没羞没躁的小子,这么夸赞自己,也不怕闪了舌头。”
秦先羽笑了两声,道:“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