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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旭日东升,红霞染红了东边的天。皇帝已经很久没有醒过了,皇后原先棋差一步,给皇上断药,不仅没有让自己的儿子提早登上皇位,反而砸了自己的脚。太子日益被打压,原先皇上清醒时为太子定好的婚事,现在丞相一拖再拖,声称此事待皇上病愈之后作为庆祝再办不迟。皇后知道她想替太子拉拢的这一势力多半是不成了。

    更让皇后咬牙切齿的是,司桓宇越发的不将她放在眼里,就连她要去看自己丈夫都要经过他的同意。进宫的各人,无论王公大臣,一律不得擅自带兵器进入禁内。司桓宇竟然藐视祖宗规定,他身边的常剑随时随身佩剑进出皇宫大内。太子几次气急攻心,在太子宫修养了一月有余。太后久居佛门,早已不理俗世,家里的势力不高,又指望不上。皇后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她将最后的筹码拿出来。而这个筹码的运用还需把人找到。也就是说现在明着暗着搜寻风纪远两人的人马不仅是大内和李锐,还有一股就是皇后的人。

    司桓宇依旧是那一副不管对什么事似乎都不上心的样子,可越是这样各个正在观望的大臣越不敢有异动。这位王爷就像一匹假寐的狼,看似眼睛没有盯着你,但是一旦你动一动身子它就会立马扑上来将你撕得粉碎。

    前不久是他的诞辰,各路官员纷纷备了厚礼去恭贺。丞相张慎竟带了自己的女儿张苓之去,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丞相是何意思。果然是要变天了.....

    前方征战不断,玉津依旧可以歌舞升平,这种气象,怕是要不好啊....

    司桓宇坐在高座上,张苓之献舞完毕上前谢恩时似乎不经意间向他传递了秋波,司桓宇却只觉得好笑,抚掌笑道,“难为未来太子妃为本王这样煞费苦心了....”言外之意,你未来的夫君刚刚从病榻上下来,作为皇上钦点的太子未来正妻却为另一个男人煞费苦心演练歌舞.....这不仅讥讽了太子,连丞相也毫不避讳了,一句话说的张苓之面红耳赤。

    不顾丞相脸色由红转绿,自顾自的陷入沉思,有多久没见过她了?快五个月了吧,若是换了她在他的生辰上歌舞助兴,司桓宇觉得自己应该是受用的,可惜,她太不听话。脱了缰绳的小母马,跟着匹公马跑了。司桓宇怒笑,等他把她抓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她,叫她张张记性,看清楚主人的怒气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承受的了的!

    常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些困惑,因为他不小心窥见了主子身上一点东西,以前是没有见过的。那次在行宫温泉,他有急事禀报,在外面叫了几声都不见主子回应。一着急,疾步就进了帘后。

    水汽氤氲的温泉池中,司桓宇墨云一般的长发散落开来,濡湿的几缕黏在胸前,他伸展双臂在玉石上,微仰头靠着石壁像是睡着了。慵懒的面相带着邪气与魅惑,即便是闭着眼睛也摄人心魄。纵然常剑是个男人也有些失了神,就要低头退出的一瞬间,他瞥见了司桓宇左手臂上一条紫红的线条,不像是外伤,倒像是内里透出来的,长长的一条,快到肩膀处。常剑纳闷,以前没见他手臂上有这个东西的。奇怪....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他受伤自己不能不知道。

    常剑悄悄退出去,倚在殿外的石碑上沉思,想到近一年的时间,主子洗浴一律不准仆人近身....莫非跟这个东西有关?主子对自身形象完美的要求近乎到了苛刻的程度他是知道的,这条长线添在身上可不就是个缺憾?可因此不让人贴身伺候岂不是说不过去?

    常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司桓宇不提,他也不敢问,生怕触了逆鳞惹他发怒,只得自己一个人琢磨。曾经一个中毒的念头闪过,骇了他一跳。可观察主子平时的行为举止毫无异常,不像是中毒的样子,这让他稍稍放了心。

    北边刚过上没几天太平日子,战事大大小小的又开始了。司桓宇只是松松紧紧的束着,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皇帝病重,只要稍微使点手段皇帝的活头儿也就没有多少了,趁着大权在握,一朝称帝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他不,甚至还让御医用上品的好药吊着皇帝的命。

    最近他似乎耐性越来越不好了,每次侍卫战战兢兢地回来报没有找到人,他的怒气根本不需要隐忍了,暴躁的时候连杀几人。这段时间以来不消说王府,就连整个玉津城都战战兢兢。

    司桓宇亲自去拜访了平南王府,于是平南王妃被“请来”了庸亲王府做客,平南王被士兵架住了身子,根本动弹不得。临走时司桓宇无视平南王要杀人的目光笑得无害,“若是宝珍有信儿回来,还请平南王告诉她一声,本王挺想她的,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是回来吧.....”

    ☆、第65章 终于不再混沌

    自从那日以后,日子似乎还是照往常一样的过。可是她总能感觉得的到他心里装了很多事,每次开口问他他总会说别操心,他会处理好。可是处理好什么呢?又怎么处理呢?

    风吹两岸绿摇曳,月照湖上舟静默。窗外月明,清辉洒满大地,山下那一汪湖水平静无波,明晃晃的湖面如镜子一般与天上的月盘相呼应。

    竹屋里静的只能听见绵浅的呼吸声,有月光从半开的窗子挤进来,静悄悄的洒在地面上、矮几上还有美人面上....风纪远看一眼床/上安然入睡的人儿,悄悄起身披衣。

    窗口处有一只飞鹰,钩子似的精神饱满的圆眼睛一动一动。风纪远走过去,摸摸它身上灰扑扑的羽毛,嘴角有了点笑意,跟它对了个口型,“辛苦你了。”然后伸手解下它腿上绑着的信笺。解了缚的飞鹰弹弹有力的脚爪,扑棱的翅膀发出不小的声音。低头看信的风纪远被它唬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床/上的那人,只见她依旧是那个姿势,安安静静的睡着,这才放松的呼出了一口气。

    风纪远是这两天才跟李锐联系上的,信上告诉了他最真实的边关信息。监军是个庸才,不仅对战事毫无经验,还就爱凭着手中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对众位将军做出的部署指手画脚,危急时刻胡乱下命令,怀阴关一役损失惨重,整支风家军被他搅合地乌烟瘴气。朱天甚至差点与他大打出手,却被监军重重参了一本。上头竟然罢了朱天的职,大家敢怒不敢言。若不是看在这支军队是风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几个将军真能撂挑子不干了。

    李锐说大家都盼着将军回去,带领风家军重整旗鼓,再树军威,捍卫燕道关,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

    风纪远将不大的信笺攥进掌心,捏成一团。灰扑扑的雄鹰重归天际,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有一双杏眼早已挣开,将他的所有动作看在眼中。

    终归他们都不是能够狠下心来的人,做不到对一些事情的不闻不问。风纪远也终归不是池中物,他有他的责任要背负。他站在窗口望着连绵一片的远山,久久没有回身。安乐心闭上眼睛,有件事不能不承认,这段日子....本就是偷来的。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不会阻止,也不会过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想平平静静的。如果他真的打算将她留在这里,那她就听话,在这里等,等到他回来。

    他在她身边躺下来,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他身上沾有夜色的凉意,乐心的脸贴在他的中衣上,凉丝丝的触觉冷得她想哭。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爱哭了?或者她本就是个无能又爱哭的女人,主人拿捏她的时候她只能掉泪,现在对他不舍时也只能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夜过得混乱不堪,头昏昏沉沉的痛,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发芽一样破土而出,可是又被狠狠地压抑着。彷徨、迷茫、呐喊、挣扎,安乐心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一样,继而闪电一般的影像在眼前忽闪而过,看不清、更抓不到,模模糊糊花花绿绿一片,似曾相识的场景一幕幕呼啸而过。忽然场景转变了,她好像看到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轻飘飘地昏倒在自己面前,她惊恐万分,提着裙角上前去拉她起来,可是她为什么那么重?她使尽浑身的力气,每次只能拉起她一点,复又倒下。她不甘心,即便身上已经汗水连连,她还是要咬着牙一次次重复着将她拉起来的动作。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正在她满头大汗地苦恼时,一阵混沌的风刮过来,风力之大,她差点被掀翻。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风的源头隐隐约约有一个人负手而立。那人头发束起,嵌一顶宝石紫金冠,冠带系于下颚;深紫的广袖宽袍用金线勾勒着枝攀花绕;脚蹬云靴,他如玉树一般站在风源处。她能看清他身上的衣饰,却看不清他的脸,即便看不清那张脸却也深深地感受到那人向她传来的森森冷意。

    睡梦中的乐心眉头紧蹙,汗津津地脸上透着惊惧。

    是谁?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一道强光扑面而来,她几乎睁不开眼睛,那人朝她张开手掌,她惊恐的摇着头,却被他掐住了脖子,手指一点点收紧....

    那人的脸从光晕中显现出来,她吃惊,主人?不,他是庸亲王司桓宇!

    司桓宇看了眼地上依旧躺着的女子,咬牙切齿地转过来对她说,“想重拾记忆?想背叛本王?告诉你,不可能!”

    她快要喘不过起来,要死了吗?可是她还没有跟纪远道别,她不甘心,她不想死。她挣扎,不知为何她涨红了脸,就想要发出声音叫醒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她终于叫出了声“啊!”

    “乐心?醒醒....”

    她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忽然身上的重压不见了,能够大口大口地呼吸,她贪婪的呼吸着这天地间的灵气。有人在喊她,这声音又温柔又急切,她听在耳朵里,眼睛却落了泪。好像用尽生命找寻了许久一样....

    “乐心?是不是做恶梦了?”风纪远给她擦着那满头的大汗还有眼角流出的泪水,“好了,好了不哭,只是做了个梦......”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女人撞了个岔气。

    多久没见他了?她被司桓宇绑走了他知不知道?!安乐心抓着他的衣襟哭得不成样子,嘴里呜呜咽咽地说的什么也听不清。风纪远被她突然的嚎啕大哭弄懵了,以为她做梦吓着了,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不怕的....”

    “你跑哪里去了?!”她哭着终于说清楚了一句话,想起来明明自己被抓去亲王府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搂着他的脖子,“司桓宇呢?”

    风纪远蹙眉,把她从身上拉下来,“你在说什么呢,还没从梦里出来?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还有你梦着司桓宇了?”司桓宇这个人让他有点不悦,前前后后一堆事情还不都有他的份?

    乐心抽搭着有些魂不附体的样子,懵懂的杏眼围着这间竹屋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回到穿着中衣的她与风纪远的身上来。他们...好像是在一个渔村....

    风纪远不解地凝眉看她,看她神游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在她眼前挥挥手,“乐心?”

    她终于迟钝的将目光定在他身上,“嗯?”

    “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顺顺她有些凌乱的发,扯过被子给她盖一下,“现在没事了,定定神,想吃什么吗?我煮点粥给你吃好不好?”

    “.....你煮粥....”咂摸着这一句话,暂时失去的记忆渐渐回笼,是了,他们跳了江,来了这个世外桃源,这里是他们的小家,屋前还有他亲手种的鲜菜.....她想起来了,她就是安乐心,根本不是冒名顶替。平南王是她父亲,王妃是娘亲,眼前的....就是那个与她相爱的人。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不是别人的替代品,她就是他嘴上一直挂着的安乐心!是司桓宇,他给她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乐心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他,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咸湿的泪水滑进嘴角,她压抑着过分的激动,“好啊,我要吃蔬菜粥,还有,要吃你腌的兔子肉。”

    清早起来一惊一乍两次,前一晌抱着他哭还骂人,这会儿又哭又笑,力气大得都快把他的脖子勒下来了,风纪远哭笑不得,刚刚因为司桓宇的那一点不悦被她弄的哭笑不得。风纪远拍拍她,“快被你勒死了,勒死我就没有人给你煮粥了。”

    “呸呸呸,大清早胡说什么。”乐心赶紧放开他,不准他胡说八道。

    风纪远摆弄着手上的兔肉,想到她刚刚起床的反应,带有湿意的杏眼笑得艳光四射。感觉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但是他都喜欢就是了。

    风纪远在弄吃食,坐在铜镜前的乐心却陷入了沉思,想到先前司桓宇对她又亲又抱那些事....面上怒红不已,她不敢跟风纪远提这些事,大半是因为心有愧疚,再来她私心里不想让他知道,怕他多想。既然想起来自己自己是谁了,脑袋再不像之前那么混沌,她的父母都在玉津,她逃婚父王娘亲必然是要受些牵连的。昨天晚上他站在窗前孤独的背影,她久久不能忘。

    劫亲实在是无奈之举,可是他还有他的责任未完,而她不想成为拖延他的理由。阿缇爹说边关的百姓正因为和亲公主逃婚一事饱受战争的摧残,即便她的出嫁本就是赤峰大军入关的一个计谋。可所有的罪名都背负在她和他的身上....安乐心咬咬牙,她做了决定。

    ☆、第66章 百蝶谷

    可所有的罪名都背负在她和他的身上....安乐心咬咬牙,她做了决定。

    转眼进了六月,就是在和暖如春月牙村也感受了夏天的热情。繁花越发妖艳摇曳,小小的低谷处竟能瞧见百蝶纷飞的景象。据这里的村民说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出现这么一个惊人的景象,小小的低谷有个雅俗共赏的名字——百蝶谷。不大的幽谷,百花竞放,芳香浓郁,香味飘出好远去。这里五彩的鸟雀儿也多,乐心来这里整整半年了,竞才知道湖光山色里居然还藏有这么一个水月洞天。

    每年六月初一到六月十五的这段时间,月湖的人都要吃百蝶饼,有情的男女不管已婚的还是未婚的都会去百蝶谷游古,成了亲的夫妇一起去讨个婚姻美满、子孙满堂的好彩头;有情的小伙子大姑娘借着这个节日相邀游谷,若是被邀请的一方也有情自然会欣然前往,也就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类似于月湖之外的乞巧节。

    百蝶谷有个美丽的传说,当年天上的花神来人间布施花种,途经这里的时候瞧见月湖所及之处处处花香鸟语一番美景,只唯独这百蝶谷不受月湖的眷顾,独自枯枯的居在一隅,像个不受喜爱的瘦巴巴的孩子。于是美丽的花神从天上走下来,她将月湖的水化成雨露引过来,洋洋洒洒地润了这块枯瘦的小谷地。柔夷所指之处,星光点点,光晕万千,几天的时间这谷里便长出了摇头晃脑的嫩/草,在此之后百花缤纷,竞相开放,香味引来了方圆百里的蝴蝶。花神在花海与百蝶中飘然起舞,一颦一笑都迷醉了这里的山神。英武的山神对花神展开了强烈的追求,最终在百花与众蝴蝶的见证下共结连理。

    这是月湖美丽的传说,不知从哪一辈传下来的,这里世世代代的人都虔诚的信奉着这个象征着姻缘美满的故事。

    乐心听风纪远说起的时候特别开心,她拉着他的手说想去凑热闹。他们两个的将来渺茫,看不到将来的时候就会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信仰支撑害怕惶恐的心,或许会增加足够的勇气面对接下来的荆棘。

    风纪远算算,“再过五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们不妨等你生辰那天再去。现在刚刚进六月,百蝶谷的话还没完全开放,再过五六日正好是百花盛放,百蝶翩飞的好时候,那时候去精致最华美,也最得人意。”

    她眨眨大眼睛,喜滋滋地问,“你是想给我在花海里过生辰吗?”那倒是个新鲜的主意,心中暗暗忖度了下,“到时候再带上你前几个月酿的桃花酒,对月小酌,也是美事一桩。你说是不是?”不过转眼有嘟起嘴巴来,绞着袖角嘀咕,“只不过我又老一岁了,”抬眼儿打量他,“以后等我满脸褶子了你会不会找小姑娘去?”

    这女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处,刚刚还眉开眼笑的同他说着要对饮桃花酒呢,转眼垂下嘴角多愁善感起来。风纪远真有些忍俊不禁起来,他捏捏她红扑扑的腮,“我都已经二十多了,比你老多了。放心吧,要担心也是我先担心你会不会嫌我。”

    她想想也是,他可比自己年长了五岁呢。不过想起来他上次诓骗阿缇娘说他比她年长七八岁,她就想笑,揶揄他,“说的也是,你可比我大了七八岁呢。”让他放心似的拍拍他胸/口:“放心,我不会嫌弃你老的。”

    风纪远无奈,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个栗子。

    转过身的瞬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那日过后,他们恐怕.....相见也不能了吧....

    风纪远整好衣冠去学堂了,常年舞刀弄棒的原因,身材格外健美,就连一个背影都让她迷恋。不像京都里那些王亲贵胄肥肠满肚的,也不像书生那样羸弱。

    等风纪远走远了,她才走出家门。

    阿缇上山采药的时候在山脚见到了她,简直喜出望外。她长得好看,身段也柔柔美美的,就算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往那儿一站,阿缇仍然觉得他的阿心像个仙女儿似的。好久没见她了,心里一直惦记着她,想去看她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挠挠脑袋,他还是有点怕那个不苟言笑的季元的。

    阿缇嘴角咧得很大,这会儿好了,叫他在这儿碰上了。索性采药的事儿又不急,阿缇背着空药篓子,三跑五跳地就到了她跟前。少年白白的面上透着绯红,有些喘,“阿心你怎么在这儿?”往她身后探头看了看,“季大哥没来?”

    乐心虽比阿缇阿缇大不了多少,但经历的事多了,总是一副老道心态了。尽管上次阿缇娘说了那些话,但是她还是愿意把阿缇当成弟弟看的。她笑笑,“你季大哥没来。我知道你上山一般从这边过,就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着。想找你帮个忙。”

    听着先头的话阿缇是高兴坏了,她特地过来等他。不过他也知道肯定是有事,阿缇将背上的篓子放在地上,手里的镰刀也扔进去,抹抹脸上的汗,“阿心你说什么事,你说的我一定帮。”

    她抚了抚前襟被风吹起来的衣带子,他们爷孙已经帮了她与风纪远好大的忙了,这回又来麻烦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求他帮的不是大忙,只这一回,“能不能帮我找一些助眠的草药?”

    阿缇皱着眉咦了一声,“阿心晚上睡不好吗?”

    她小小的撒了个谎,点头道,“这几天夜里一直睡不好,想着喝点助眠的汤药应该会好些。”

    “是药三分毒,何苦作践自己身子呢?我爷爷一手的好针灸,睡眠这玩意儿扎上几回就好了。”说着就拉着乐心往回走,“阿心你跟我来药庐,我让爷爷帮你扎几回针。保管你睡得香香的。”

    找郝大夫纪远不就知道了吗,那她找他还有什么用。乐心不抵他力气大,被他拽着呼呼走了几步,好容易将他拽住了,“阿缇你先别忙,我就是不想找郝大夫才找你的。”

    “阿心你好奇怪,爷爷的医术那么好,”他有些不好意思,惯性地挠挠头,“我医术不精的。”哪里是不精,根本就是个皮毛都学得半吊子。

    “我只是一点小毛病,不用找郝大夫,再说也不想让大家跟着操心。弄点草药煮个药汤就成了,你能给我点草药吗?不能的话就算了。”

    “别别别,哪里不能啊。山上一堆,我今儿上山正好顺道帮你采点。”她能想到找他帮忙,阿缇是很高兴的,这样就有借口再见她一面了,“阿心你回家去,等我回来就把药给你送去。”少年脸上透着红润,高兴地跟她挥挥手,一溜消失在矮树丛中。

    她站在太阳底下看着他高兴的钻进了山上的树丛,心里总算有了点着落,算计着的事情也算是进程了一半了。

    阿缇留了个心眼儿,他知道下午学堂里不上学,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没有往他们的竹楼子去,径直回了药庐。第二天上午,寻了个时间在衣襟里揣了石决明去了竹楼。

    她在屋前的那一块菜畦里摆弄着什么。阿缇左右瞧瞧,果然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才放松下来,叫一声“阿心。”见她回头,连忙笑嘻嘻的将揣着的石决明捧到她眼前,“呐,我想了想还是给你点这个东西吧。药效比较好,不过不能吃多,不然就成睡神了。”

    她笑着接过了,“谢谢,今天晚上我可要睡个好觉了。”

    阿缇挠着脑袋笑,“我没告诉我爷爷,季元大哥也就不会知道了,你放心吧。”在他眼里,能知道季元不知道的关于她事就是压了季元一头,他高兴的很。

    乐心笑着摇摇头,招呼他在石凳上坐下,“我给你倒茶喝。”天儿有点热,屋前的石凳正好被罩在树荫里,坐在那里捧一杯茶,吹着徐徐的山风,格外享受。

    阿缇却不想喝什么茶吹什么山风,他憋着嘴踯躅。

    乐心一边倒茶,一边瞧着他在原地拿脚尖杵面前的小土堆,随口问道,“阿缇是怎么了?”

    阿缇走过去,把那碗烫人的茶水一股脑儿倒进嘴里,也不嫌烫,完了说,“阿心你要不要去蝴蝶谷看看?那里的花都开了,可好看了,还有很多蝴蝶呢。我一直想去,可不好意思去。”

    “嗯?为什么不好意思去?不是很多人都去嘛,昨天我还看见戚奶奶跟戚爷爷去了呢,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就去不得了?”老年人都红光满面的去了,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怎么就去不得了。

    阿缇鼓鼓腮帮子,一下子站起来拉着她就走,“阿心你就陪我去一回吧,人家都是有伴儿的,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没的还要被那帮小子嘲笑我娘们唧唧的赏花看蝶去了。”其实他不敢说的是,他想带她去蝴蝶谷,让花神看看她,他想求花神和山神开开眼帮他一回。

    乐心被他拉着走,她真的只以为他活泼好动,这个年纪的男孩儿估计都爱逞男子气概,既想凑热闹又怕同龄人说他娘,只好拉自己当挡箭牌。快要十七的少年,个子抽的很快,看起来瘦瘦的却有一把好力气,他拉着她走的很快,乐心有些跟不上,“阿缇你慢着点,我跟不上了。”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把她的手腕子拽的生疼,生怕她不答应似的拉着人就走。这会儿听她的话,才有点高兴,停下来笑道,“阿心答应陪我去了?太好了,等我回来给他们那帮不屑的小子讲讲百蝶谷有多美,馋死他们!”

    乐心抽回自己的手腕,在袖子底下揉两下,面上还是温婉的,“去看看也好,只是你别拽着我了。”

    少年倒是高兴的,一口答应,“成!你肯陪我去我就开心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在百蝶戏花的时候去过呢!”

    乐心奇怪,“嗯?怎么不去呢?在月湖长大,竟没去过蝴蝶谷吗?”

    阿缇自知一时嘴快,差点说露了嘴,暗里吐了吐舌头,只是嘿嘿了两句,也没说啥,就催着乐心赶紧走吧。他怎么会告诉她,每年这个时候去百蝶谷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恋人呢?

    百蝶谷离月湖有点远,她第一次来,真的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起伏缓慢的坡子,绿草成茵,连绵成片,满头茂盛的矮树温柔低垂,像是娇羞的处子。无数纷繁的花儿嵌在成片的绿荫中,轻轻柔柔地随着暖暖的风摇曳,星罗棋布一般,竟像天上的星子一样眨眼,花香弥漫,沁人心脾。随处可见的蝴蝶翩跹起舞,是彩蝶,乐心伸伸手指好像它就能在之间停留一般。那彩蝶都浸了光一般,扇扇翅膀,带着五彩的光晕流转。

    周围被一圈绿山环绕,景致美,无水则无魂灵。一股瀑布水从山上垂直地垂落下来,犹如白练。水落地,砸在石上,溅起珠玉无数。悉数的瀑布水顺着天然的溪道汩汩流进了谷中央的一汪浅湾,浅湾的水似乎永远都是平平的犹如一块宝玉,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在上方袅娜,竟原来是——瑶池本是在人间。阳光下一座虹桥搭起,上面还有彩蝶振翅,长尾彩鸟儿啁啾。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真真一副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