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小瞧人,不错,我是寒门子弟,穷困出身,家中固然也是做买卖的,却不及郝家万一,所以郝家从未将我放在眼中,以为我只是一个好拿捏的人物,随便一个梁神医,便能将我捏在股掌之间。”
蔡康慢慢地说道,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
“但是,我想郝万山大概是忘了,我再不济,也是圣上钦点的朝廷命官,圣上在朝堂之上,亲自为我戴上的官帽,也是圣上,亲手为我颁发的大楚官印,告诉我,一定要行使好我为楚官的权柄,是圣上亲自给我的官爵,让我做个好官。我若是死了,圣上定会追究。纵然郝家在丞相的照拂下能够手眼通天,那也没有办法让一个身负官爵的人,平白死去的。”
蔡康说道:“其实你在郝家做了这么多年,又是郝万山的心腹,应该知道的,丞相始终有意与郝家保持距离。丞相和如今的夫人琴瑟和谐,便更不愿意提及过去那段让他感到蒙羞的过去了。若是郝家能够帮他,他心中高兴,如果不能帮,反而还成了他的拖累,那么,我想以丞相的个性,定也会在意,这取舍的重要性的。”
“不可能,毕竟南宫家大公子……”
“大公子现下还是南宫府唯一的男丁,是有些权柄的,可是,若现夫人又产下一子呢?恐怕,郝家会成为大公子永远的负担吧。他这个嫡子,和新的嫡子地位相比,必然悬殊许多。若郝家只是一个忠良的商贾世家,那也就罢了。可怕的是,郝家竟然还私开矿藏,意图吞了大楚的矿产,还仗着自己是丞相的亲戚,胡作非为,杀害朝廷命官,种种之类,那南宫家的公子,怕是恨不得立刻和你们划清界限吧。到时候呢,你的这门子亲戚,还能不能成为亲戚,怕都是两说的吧,说不定,还能成为仇人呢。”
成为仇人,那是必然的。
如果郝家真的成为了南宫盛和南宫爠的负担,那么,他们定会不择手段地将所有的脏水全部扣在郝家的头上,然后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到时,不管是矿山,还是威逼蔡康一事,都会是郝万山的罪责。
蔡康的话,让那审问的顿时脸色惨白。
他跟在郝万山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蔡康说的这些,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真地发生在郝家的身上的。
其实,自从接下私矿这件事时,他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了。
郝家自称是丞相府的亲戚,这原本就是让南宫丞相十分反感的事情,原本,南宫丞相都许久不和郝家往来了,自从郝家发现了矿藏,才有了接触。
他在得知,南宫丞相,将所有开采矿藏的事情,全部交给了郝家,就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他总觉得,南宫丞相此举,并非是完全信任郝家才这般做的,倒像是因为不想承担责任,才让郝家全权负责,自己只是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而且,正如蔡康所说的那般,也不必矿山一事被圣上处罚, 就算是伤害了蔡康,也足够圣上追责郝家的。到时候,丞相府正好可以摒弃郝家,与郝万山划清界限,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你不怕死?”
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蔡康冷冷地说道:“我能收集郝家的证据,就从来没想过要活下去。若我的死,能为百姓们剔除一个残害他们的毒瘤,那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蔡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势,他能拼的起,郝家却是拼不起的。
原本,郝万山还能威胁他几分,可是现在,蔡康见了太多的百姓在郝家的残暴手段当中死去,心态早已经发生了转变,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定要为那些百姓讨说法,这个时候,郝家和他硬碰硬,反而成了以卵击石。
在暗处的龙泗不由得唇角勾起。
这蔡康果然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最关键的所在。他也并非是一味的硬碰硬,不知转圜,这不,既收集了郝家的证据,拉扯住了南宫家和乌家与私矿的关系,还用这一招,彻底将郝家的自信粉碎了。
也许,蔡康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当初,他在能够离开杜阳城的时候,选择留下来,假装被挟制,进而收集到证据,与郝家成功地周旋了起来。
仔细想来,这样做对蔡康来说,没有一点坏处。既能治疗睿涞的病痛,也能让他尽可能地多地查到私矿的内情。他需要的只有时间,用足够的时间,沉淀出大量的证据,再用足够的时间,等待那个,可以给他们致命一击的人。
这一次,蔡康将宝压在了萧毅的身上。
他知道,在村庄里,看到的那个气质卓越的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端王。那个志存高远,又年少失意,不得不去端国蛰伏的端王。
大家都说,端王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年少有为的少年了,而是一个,每日只贪图女色的颓然模样。
但是,蔡康知道,那都不是真的。
如果萧毅真的是那般废柴,也不至于将端国治理得井井有条,一副繁荣盛世的模样。要知道,端国可是楚湘战场的核心地带,甚至比杜阳城,还要悲惨,百姓们流离失所,几乎到了无人之境的地步。
是萧毅,用他的智慧,拯救了那里的百姓,并用了最快的速度,将端国的那片焦土,重新耕耘到今日的地步。
这绝对不仅仅是靠着几个大臣,就能做到的,势必要有一个核心的封地之主,亲力亲为才能奏效。
萧毅一向是支持寒门的,他的许多做法,蔡康都是十分欣赏的。
这一次,知道杜阳城有私矿,萧毅也在暗中调查,这就更加肯定了蔡康对他的看法是没有问题的。
萧毅既是心怀大志之人,又是皇子藩王,足够和这些歹人抗衡,所以,蔡康才会立刻交出证据,让他们可以得到惩治,至于其他,他并没有做更多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