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风吹草地,她和他仰望着夜空,看着那被宫墙割得四四方方的璀璨星辰。
“寰止。”她看着星空,莫名地哀伤:“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寰止诧异地侧头看她,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问他这样的话。
“你知道我的,自小无父无母,一直被养在别宫。所有人都厌恶我,不想与我亲近,好像但凡和我粘上一点关系,就会惹到多大的麻烦似的。除了四哥哥,他不嫌弃我,再者,就只剩下你了。”
“寰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抛弃我好吗?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管郡主的身份多么尊贵,在知情人的眼中,她就等同于冥皇的污点。谁会想和冥皇的逆鳞交朋友呢?
从小到大,兆祥都是无比孤单的。
她没有人能够吐露心声,就算是一向照看他的宇文昊,也只能偶尔来看望,许多事情,他也不能左右,兆祥为了不连累哥哥,也就不提出要求了。没有人能看到她内心的脆弱,没有人能弥补她的伤疤。
明明,身世不是由她自由选择的,她却要承担这身世带来的后果。
第一次,寰止想要将一个女人牢牢地拥抱在怀中。
拼尽他的所有,让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就在此时,她也转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寰止彻底沦陷了。
他的心乱跳个不停,理智在这欲望的面前,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他只想让她知道,他定会保护她,让她一辈子再不受到伤害。
“寰止,圣上让我嫁给齐国丞相家的公子,我不要,我不要!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怎么嫁给他呢!他们都在逼迫我,我已经决定了,就算是死,也不会从了他们的心愿的。寰止,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抓着他的衣襟,嘤嘤地哭泣着。
她将他当成救命稻草,当成人生中最后的希望。
当时的他,对她信誓旦旦:“兆祥,我定救你出这火炉!我发誓!”
然而,却不想,当晚,青云社就传来了密令,让他们全部撤离。
冥国的任务结束了。
他不必再伪装成湘人了。
他可以离开了!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再联系她了。
撤离的时间,和约定的时间,相隔三日。
因为兆祥屡次逃婚,别宫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的手下大半离开,他没有办法再进入别宫了。
怎么办……
“寰止大人!”手下很是恼火地说:“湘国使者已经传来了最后的通牒,要我们今晚务必撤离!咱们必须得走了!再不走,这不是湘人的身份,定会曝光的。那我们就走不了了!”
冥国上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寰止是楚人。
他们现下跟着湘人战时撤退的指令离开,就是天衣无缝的,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倘若冥人察觉出了他们有问题,并没有虽湘人离开,那么,繁复的盘查,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再加上他们曾经刺探出那么多的情报,还曾经险些引起了朝中富隆一家灭族,让朝堂动荡不安,这些罪名,便都要他们承担,他们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偿还了。
寰止捏着拳头。
他不怕死,他早就想过了,要为兆祥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还涉及到楚国和冥国之间的建交。要知道,楚国的大部分兵器,也是来源于冥国的。倘若与冥国因为细作的事情,而闹出了嫌隙,那么在战时,就等同于给湘国一个大大的恩惠。湘国巴不得楚国内忧外患呢。
这样的罪责,他是承担不起的。
他不能让前线那么多战士为他的儿女私情买单,就只能点头,选择妥协。
他就这样,离开了冥国。
却不知道,兆祥竟在宇文昊的帮助下,逃出了别宫,按着约定的时间到了他的住所。只可惜,到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在知道她逃婚出来之后,寰止就没停止过找她。
在得知,她可能在朱本的手中之后,寰止简直要疯掉了。
当初,他利用她得到了所有的情报,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愧疚了,现在,又得知,因为她的不告而别,导致兆祥流落在外。
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战场上,是怎么活下来的呢。他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他,还算得上男人吗?
喝了一口老板娘独创的,舒筋活血的酒浆,热浪灌到胃里,那胸口因为被反噬而导致的疼痛,才稍稍缓解一些。
几年前,他因为青云社,因为民族大义,辜负了她。这一次,他要为她辜负全天下了。
算来算去,终究是他亏欠她的。
“主上,你需要好生休息才行。”
老板娘见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劝他说道:“时间还长着呢,朱本那边有我们看着就行了,你几天没好好睡了,刚才又损失了灵力,需仔细修养。莫要因为朱本那个小人,而损害了身体。”
寰止点了点头。
他也的确是很疲惫了,在朱本的面前,他不想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让朱本以为他占了上风。可明明朱本是他手中的囚徒,他却还是无可奈何。
他不想为兆祥陪葬,他只想让兆祥好生活下去,哪怕,她恨极了自己,只要确定她还活着,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有事叫我。”
寰止疲惫地躺下了。
老板娘细心地为他盖上被子。看着月色下,他精致的睡颜,老板娘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那一日,他救了她,她便立誓,此生都是他的人了。
然而,他的心中,却没有她。
救回兆祥也好,老板娘关上房门,深吸了一口气:“至少,你能活得像个人了。”
她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时候,见过他鲜衣弄马的英姿,所以,她才最见不得他现在的颓废。
起初,她的心中还有些不平,明明是她先遇到了寰止,为何会被兆祥后来居上。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奢求许多了。
只要他能变成原来的那个他,他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