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已经没有再继续流了，只是闭着眼睛把脸埋在床褥里，手也还是捂在了腹部。
她没睁眼看他，但能感觉到他那略显粗粝的手指抚摸在她的脸颊上。
他的另一只手在她腹部上方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想要落下却始终没有找到着落点，最后还是覆盖在她捂在腹部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格外的冷，似乎还汗津津的，这令乐雨桐感觉有些震动。
他这是搞过冷水还是出的汗？
半响，他低沉沙哑地出声：“痛你就哭出来，叫出来也行。”
这样不声不响的，他根本不知道她伤的多重，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痛。
对了，他想起了，她的腰曾经受过伤，腰腹一下曾经站不起来过……
她现在说话，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难道……
这样一想，他的冷汗又出了一身。
该死的杜维高怎么还不来？
他突然有一种想打112急救电话的冲动。
“小鱼儿！”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要不要我打急救电话？”
“……”她似乎摇了摇头，弱弱的。
慕寂飞看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低声道：“对不起……医生很快就到了。”
乐雨桐还是没有说话，安静的夜里，只有他说话声和他的呼吸声。
她似乎连呼吸声都收起来了。
而且她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想面对他，还是睡着了。
慕寂飞抚着她那被泪水打湿的头发，又担心她是昏迷了过去，有些着急了。
他考虑了一下下后还是伸手去摇她：“小鱼儿……小鱼儿……乐雨桐……”
她到底还是被他摇醒了，蹙了下眉心，声音很低很弱：“我想睡……”
想睡？
是神志不清想睡，还是困了想睡？
他又冒汗了……
“小鱼儿，你不能睡，不能睡，我给你讲故事……”他开始轻她的脑袋，掐她的人中……
“啊——”她忍不住叫了了一声，摆了摆头。
看着她发声了，他停止了他的动作，又说上了：“小鱼儿，我给你讲故事……我给你唱歌……”
然后他就唱起歌来——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带着一丝沙哑，一丝性感……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哟，童年时候遇见你，那是那一天……”
是啊，晚霞中的红蜻蜓到哪儿去了呢？
童年里那个牵着她奔跑的小飞哥哪儿去了呢？
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空，这么空，空得就像奔跑在荒野里的孤儿……
秀儿妈妈去了，她看不到；小飞哥跑远了，她追不着……就连那个老是欺负她的小菱子也凭空消失了……
好孤独……好孤独……
然后，她就想睡了，想睡了，也许梦中会见到那只红蜻蜓，会见到她的秀儿妈妈和小飞哥。
他唱了一会，又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她还是不声不响地睡了过去。
刚好十分钟多几秒，杜维高赶了过来。
因为也不知道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带了基本的检查仪器。
这种在深夜突然召唤一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急病发作，要么就是出意外受了外伤。
杜维高还带了俩个助理医生来，一个上前检查，一个测量血压，杜维高便在一旁低声谨慎地问道：“慕总，发生了什么事？”
慕寂飞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是我踩了她。”
杜维高：“……？”
踩？
有多大的怨气要用上“踩”？
杜维高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很安静的女人，又看看眼前虽然气场依然慑人但只穿着睡衣并且还是光着脚、绷着脸又明显神色紧张的男人，他有些诧异了。
平白无故的，慕总踩慕太干什么？
“我是不小心踩到她的。”为了不让人误会他家暴，慕寂飞又只得解释了一句。
杜维高静默片刻，这才保持职业性的微笑，问到：“您……踩了她哪里？”
慕寂飞皱了下眉头，看向侧身躺着的女人，说到：“应该是腹部，她一直捂着腹部。”
正在检查的医生已经检查完毕，取下听诊器站直了身子，问到：“除了踩到腹部，还有什么别的损伤吗？”
慕寂飞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听诊医生像是松了一口气，说到：“那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听过了，慕太的心跳呼吸都很正常，如果你不是刻意去踩踏这一脚的话，慕太的身体应该没啥大碍。”
什么叫刻意去踩踏一脚？
慕寂飞皱起了眉头。
“我不小心踩了她一脚。”慕寂飞忍不住又解释了一句。
当听到医生说乐雨桐心跳呼吸都正常的时候，他其实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是听到这位医生说“刻意去踩踏一脚”这样的字眼，他又隐隐觉得不悦。
这话说得好像怀疑他在家暴一样。
那医生见他面露不悦，忙解释道：“成年人的体重踩上去的话应该是会很痛的，不过如果只有那一下，而且很快就离开的话，应该不至于造成很大的损伤，慕总您不必太担心。”
可是，慕寂飞对这样的解释好像并不满意，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语气有些急躁：“她刚才一直在哭，我打算抱她她也痛得不能忍，现在恐怕是痛得只能睡着，你跟我说没什么事情，我能放心？”
医生默然，突然觉得有点难以沟通——
有在疼痛难忍的状况下，还能睡着的病例吗？
真是无法理解这个能力非凡、权倾一世的男人，竟然能说出这么没有智商的话。
其实女人都是好哭的，他不知道吗？
你掐她一把，她也可能因为痛而哭，难道那也需要半夜把医生叫过来？
总的来说，这慕总还是太宝贝太太了。
那医生忍住了不可思议的目光，继续扬起卑躬的笑容，继续说道：“据我的检查跟观察，慕太的确是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刚才受到了惊吓，再加上一时之间痛得厉害，她现在可能是睡着了。如果慕总您要是不放心，明天可以带她来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她也许是睡着了，也可能是装着睡着了，总之是真的没问题。
慕寂飞走了过去，看着她的脸一半埋在被褥里，一半又被被头发遮挡住了，无法清除的看到她的神态，但依稀可以看到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慕寂飞眉头紧紧皱着，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转而对还静静等着的杜维高说道：“好，那请他们两位先回去吧，今晚你就住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