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脊背一凉,所有的汗毛集体竖立,他怔怔地问,“你们干嘛都瞪着我?你们难道都没感觉,都没发现?”
不是大家没感觉,而是大家都感觉出来了。
只是,慕总怎么会爱上一个间谍呢?不能啊!
而且,慕总今天情绪的失控,难道完全是因为失去了那个他本来就不情愿要的儿子?
依理说,慕寂飞失去这个儿子应该高兴才是啊,他娶乐雨桐本来就是因为受到她怀孕所迫,现在孩子没了,他完全可以毫无负担地抛弃她去迎娶他的小鱼儿了。
可是,为什么慕寂飞会情绪失控到将他们像沙袋一样暴打呢?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爱上了乐雨桐。
或许他心里是爱着乐雨桐的,只是没发觉而已。
傅云聪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之前他对慕总提出的谏言“你这样对待乐小姐,总要一天要后悔的”,现在果然实现了。
如果慕总当初能听进他的劝谏,对乐雨桐好一点,关心在乎乐雨桐一点,他恐怕不至于会失去自己的儿子吧?
他能想象慕总现在的心情……
“好了,你们也不要八卦了!”他沉着脸发话了,“慕总现在的心情一定是非常难过的,你们还在这议论他,还有没有长心啊?!”
那三位看到他们中的老大发言了,便都一下子禁了口,闭紧了嘴巴。
……
“不好,病人大出血……”
“病人血压不稳……”
“病人心绪极端不稳……”
一个个的如同催命符般的消息从手术室里传出。
慕寂飞就如同一只困兽,在手术室外徘徊,眼里爆出的是如焦躁猎豹般摄人的眼光。
站在走廊两旁的四大金刚,连粗一点的气都不敢出,生怕弄出一点什么声响来就会刺激到眼前这只随时都可能发怒的猛兽。
手术室的门猛地开了,一名专家从里面疾步而出。
“慕总——”
“说!”看不得医生的吞吞吐吐,慕寂飞打断了他的话,只说:“说结果!”
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免来!
“病人子宫大出血不止,止不住血,有性命之忧,切除子宫可保命……”
“不许!”慕寂飞暴怒,“谁敢切除她的子宫?!”
“可是——”
“没有可是!既要保命,又要保子宫!缺一样都不行!”慕寂飞咆哮,双目血红,就像马上要吞掉医生一样。
乐雨桐她还那么年轻,她怎么可以失去子宫呢?
她是个女人啊,她怎么可能没有子宫呢?
不能!万万不能!
慕寂飞不能允许这样糟糕的事情发生的!
医生吓得赶紧又退回了手术室去。
于是,不断有全巴国最优秀最权威的医生赶来,产科专家、妇科专家、血液专家、外科手术专家、麻醉师、药剂师……等等等,齐聚一堂紧急会诊……
……
光线极弱的病房里,慕寂飞坐在沙发上,看着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一毫血色的女人,他的眸子变得十分深沉。
因为产后大出血抢救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又在加护病房观察了三天三夜,乐雨桐的身体状况才算稳定下来,而她的未来,还是一个不能预测的未知数。
虽然命已经保住了,子宫也保住了,但以后能不能再怀孕,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想到这个女人为他怀了孩子,又失去了孩子,还从鬼门关里游荡了一番,他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脏,又是一阵难耐的抽搐。
他直直地看着乐雨桐睡得十分恬静的模样,眸子忽而幽幽闪动起来。
而被他刻意封存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随着眸光的跳动活跃起来,一下窜入他的脑海。
八个月前,与乐雨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忘怀……
想到过去的种种,慕寂飞坐在病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乐雨桐,他忍不住轻哼一声,同时也苦笑了出来。
他曾经从来不相信除了小鱼儿之外,他会对其他女人这样上心,现在他明白了: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多么多么的令人难受和难以承受。
身心都饱受着巨大的折磨,压得让人无法喘息,甚至半夜会莫名痛醒。
他以前真的有想过,如果当初没有流落在孤儿院,没有认识小鱼儿,那么……乐雨桐一定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他也曾想过放弃,放弃那个早已变得他完全不认识的小鱼儿,什么都不顾的和乐雨桐在一起,可是……他无法放弃,也放弃不了。
除了小时候的那场噩梦时时缠绕着他,还有那个蔷薇花开得正娇艳的季节,紧紧萦绕回荡在他的每个午夜梦回。
他知道,做梦是因为怀念,而怀念是因为……真的在乎。
因为小鱼儿是他的梦,是他心脏的另一半。
他无法割舍。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他又该如何去割舍?从今以后,他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下死命令给医生,一定要保住乐雨桐的命和子宫的缘由吧?
或许只有这样,这个女人将来才能像正常人一样好好地活下去吧。
如果让她死掉了,他会愧疚一辈子;
如果让她失去子宫,她还能快乐地活着吗?可能比死了还难受吧?
所以,她必须活着,而且一样不少地活着。
他必须要完全医好她,才能放心地与小鱼儿结婚。
“乐雨桐,你为什么这样傻呢?你完全可以不必为我生孩子的?就算你为我生了孩子,我还是无法爱你,真的无法爱你……”慕寂飞痛苦的埋下头,低声的一遍又一遍念叨,“我真的没有办法爱你,真的不能爱你……”
“****有鬼……”突然,病床上的乐雨桐的口中发出了一串呓语。
他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盯向乐雨桐,只见她眉头深锁,嘴里叽里咕噜一直念着什么,似乎在说梦话。
至于都说了什么没听清,只听清了“有鬼”两字。
他眉头一拧,起身去,步到她床前,慢慢俯身,将耳朵凑近她的嘴边,听——
她那细若蚊音的梦呓,一点点清晰传入他的耳膜:“小飞哥……小飞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小鱼儿……”
他一愣,寒意一点点在黑眸中凝聚、腾绕,错愕蹙眉,低声问道:“乐雨桐,你在说什么?”
旋即,他将脑袋压得更低,欲将她说的梦话,全部听清楚,谁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