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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月色如勾,并不很圆满,斜斜挂在天幕上,周边散落着点点繁星,倒很适合花前月下。

    于是花园里暗香浮动之处,摆了一桌筵席,美酒佳肴铺了满满一桌子,周遭树枝上挂了数盏暖黄的琉璃灯,随风摇曳着,灯影绰绰照着似锦繁花,很是唯美浪漫。

    夏竹悦到场的时候,魏峙与那莫小姐正挨坐着,也不知是说了什么笑话儿,直引得佳人娇笑不已,直不起腰身来。

    那笑声恍若银铃儿一般,随风散落了很远很远,教听见的人儿都能知道她是多么的欣喜开怀。

    嗯。

    他惯是会逗人笑的。

    她知道。

    夏竹悦垂首,近上前去,恭谨立在两人身后。

    两人聊得畅快,举杯对饮了一杯,相视一笑,好不欢欣。

    饮罢魏峙头也不回地吩咐着:

    “还不快给莫小姐满上,怎么伺候人的?”

    夏竹悦抿了抿唇,上前执起酒壶,替莫小姐斟满了酒杯。

    正欲接着去替魏峙斟满,莫小姐却忽地执过酒壶,娇怯笑望着他,美目含情,

    “世子爷,且饮我替您斟的罢。”

    魏峙没说什么,任她斟满了酒杯,举杯一饮而尽,赞了一句,“怎的你斟来更香醇一些呢?”

    “哎呀……”

    莫小姐陀红了小脸儿,背过身去,“您取笑人家,好坏呀。”

    夏竹悦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作呕。

    魏峙亲自舀了碗汤与她,“别光喝酒,仔细伤了胃,且先喝完汤暖暖。”

    “您真体贴。”

    莫小姐垂首,执起汤匙细细喝着。

    魏峙侧首吩咐夏竹悦,“夜里风大,你去替岚儿挡着风,免得吹着她。”

    “……”

    夏竹悦忍了忍,终是轻声道:“是。”

    她走到风口上,背对着莫岚,以身替她挡住夜风。

    莫岚见状,有些许诧异,忙搁下汤匙望向魏峙,

    “不必如此了罢,我也没那么娇惯的,还是……”

    “没事,不过一个丫鬟,吹一吹有什么要紧,别吹坏了岚儿你才好。”

    他嘴里虽关怀呵护着莫岚,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望着立在风口上的背影。

    莫岚瞧在眼里,回首望向夏竹悦,不禁开口道:“她……”

    “快喝罢,一会儿该凉了。”

    魏峙阻了她的话头儿,温柔一笑,“用完膳我带你去放烟火好么?”

    “嗯,好啊。”

    莫岚将心中小小的疑问抛诸脑后,展露出俏丽甜美的笑颜来,“我最喜欢看烟花了。”

    “喜欢就好。”

    两人又说笑闲话了许久才堪堪用完了这顿膳食,相约着一同去看烟花去了。

    直到两人走远,都没有再理会过夏竹悦一句。

    片刻,远远地有烟火升空,灿烂绚丽地炸开在夜空之中,夺目非常。

    一声接着一声,一朵接着一朵,铺满了整个夜幕,几乎令繁星都失了颜色,似乎在彰显着,有人正在靡费万金,以博取佳人一笑。

    夏竹悦垂首搓了搓冻僵的手臂,没有抬头去看那与她无关的热闹。

    初秋的夜里已然有些寒凉了,她鼻子都有些塞了,转身往回走去,想着回去需得煮些姜汤来喝才是。

    好容易喝完姜茶洗漱睡下,她却辗转难眠。

    眼眶有些潮热发酸,久久难以入睡。

    一直烙饼子似的翻到了半夜都没能安眠,她睁着眼睛,试图驱赶脑子里纷杂的思绪。

    忽地,窗扇被轻轻敲响。

    齐姜的声音低低传了进来。

    “公主,我想带您去一个地方看看。”

    第52章 惜别离  我们走罢

    夏竹悦听了这话,恐她被人发现,忙起身去开了窗扇欲放她进来。

    齐姜却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轻声嘱咐夏竹悦,

    “快去穿件儿衣裳,咱们这便出发。”

    “去哪里呀,这大半夜的。”

    夏竹悦心情郁闷,并不想出去。

    “去了就知道了,快些罢。”

    齐姜见她犹豫,直接翻窗跃进屋内,替她取下搭在架子上的外裳替她披上,“走罢。”

    说罢揽住她就要带她出去。

    夏竹悦见根本由不得她拒绝,只得匆匆穿好衣裳,由她带着,翻越高墙出了王府。

    出府后上了一匹快马,趁着夜色,城内街道上空无一人,齐姜护着她一路飞驰,转瞬便来到了一处破烂的巷子里。

    这烂巷子,不过是些断壁残垣罢了,有些屋子甚至连屋顶都塌了,徒留四壁,不过能挡挡风而已,连雨都遮不住。

    夏竹悦心下疑云丛生,不禁怯怯地问齐姜,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齐姜没有说话,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勒停马匹,扶她下马,拴好马匹回头轻声道:“跟我来。”

    说罢率先往巷子里走去,那烂巷子里黑黢黢的,无甚光亮,夏竹悦有些害怕,不敢一个人停留,只得快步跟上齐姜的脚步,拉住了她的衣袖跟着她往前走去。

    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才走到一处稍稍完整的屋子跟前,齐姜伸手托住她的小臂,搀扶着她跨过地上琐碎的杂物,让她往窗户里瞧去。

    那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窗户了,窗棂早腐朽断裂了,也没有拿窗纸糊上,就那么大喇喇的一个大窟窿,秋夜里的寒风呼呼刮过,上边儿的残片破败地随风打着摆子。

    夏竹悦鼓起勇气,贴近窗口朝内望去,不禁湿了眼眶。

    那破屋子里,席地躺着许多妇女和孩子,皆破烂着衣衫,有些似乎还受着伤。

    她们或坐或靠地挤在一起,许是因为没有东西盖着取暖,只得这样挤在一起才能稍稍暖和一些。

    但这样终究是太凉了,其中有些人好像正病着,咳嗽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和母亲低低却无奈的劝哄声,真真儿是令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这是……?”

    夏竹悦泛起了泪花儿,问询地看向齐姜。

    齐姜面色也极难看,搀着她离开窗口才说道:“那些都是我们今日救助回来的岐人,尚来不及转移,暂且安置在这里。”

    “怎的这样可怜?这也太冷了,哪怕生个火堆也是好的啊。”夏竹悦心下不忍,提出了建议。

    齐姜无奈笑笑,瞧着夏竹悦,“我的公主,您真是太天真了,她们都正在被追捕,若是生火暴露了踪迹,只怕连眼下这般受冻的命都没了。”

    “为什么?”

    齐姜垂下头,咬了咬嘴唇,

    “岐人虽隐姓埋名流亡各国,但终究没有该国的身份,都是黑户,一旦被发现必定难逃一死。”

    她抬眸望向屋子的方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们没有了国家庇护,下场极其凄惨。”

    夏竹悦有些疑惑,“为何这里的都是妇孺和孩子呢?”

    “男人们都自愿参.军了,先一步出了关外,预备为复兴而战。”

    齐姜看向夏竹悦,眸中燃起些许炽热,

    “我们在关外建立了避难所,组了军.队,如今在各国搜救到的岐人都会汇聚去那里,已然很具规模了。”

    “公主。”

    齐姜情真意切地唤了一声,真挚地望着夏竹悦,

    “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眼下您所看见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天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岐人正在惨遭迫害,死于非命啊!”

    夏竹悦微微颤栗着,泪如雨下,“可是我能帮你们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啊。”

    “师出有名,名正言顺,您振臂一呼,天下归心啊!”

    “你太抬举我了,我没那么厉害。”

    “不,若是岐人知道有皇族血脉尚存人间,必会自发出关来与我们汇聚,拧成一股力量,复兴岐国的。”

    齐姜望着夏竹悦,忽地双膝跪地,热泪盈眶,“求您了,救救我们罢。”

    夏竹悦心上似一块巨石重重压了下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她忍不住往后退去。

    “齐大人!您怎的来了?”

    忽地一声惊呼,那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几个妇女老妪出得门来,见了齐姜且惊且喜,赶上前来,几个小童也跑了出来,见了齐姜,直直朝她跑来,扑进她怀里。

    “姜姨姨~”

    齐姜张开手臂抱住了孩子们,但仍旧跪在那里,不肯起身。

    “姜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妇女们见她跪在夏竹悦身前,皆颇为不解,望向夏竹悦,夏竹悦忍不住捏紧衣角缩进了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