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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夏竹悦侧首瞥了她一眼,“你想看吗?”

    “想看。”

    那婆子深知夏府富的无法想象,这位庶小姐虽不受待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兴许真有几样价值连城的宝贝呢,一会儿都给她刮了去。

    “那你凑近些,我给你看。”夏竹悦伸直双臂,将紧紧捂着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哎。”婆子应着,当真凑近了几分。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夏竹悦说着,忽然拉开双手距离狠狠一拍,掌心的小纸包瞬间被拍裂,喷出一片白色的粉末来,直冲婆子的眼睛和口鼻。

    那婆子尚来不及反应,便白眼一翻,向一旁歪去。

    夏竹悦伸手托住那老妇,将她歪靠在榻上,转身猫儿般轻巧地推开窗扇翻了出去,迅速地由小道往外跑去。

    那包蒙汗药确是她娘亲的遗物,她一直压在枕下防身,未曾料到当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她心中悲戚,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恨意,她不甘心就此被夏夫人一行人摆弄,她要自救!

    她冷静地分析着当下的形势,虽然眼下放倒了一个婆子,但门口那两个婆子半晌不见动静一定会进去查看。

    那么不消片刻,整个夏府都会得令寻她,她根本插翅难飞。

    大门出不去,角门行不通,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让她跑出去了,不出半日,也会被夏府的家丁给追回。

    哪怕侥幸逃出了夏府的势力范围,知州大人受此大辱,又岂能放过她?

    夏竹悦一时悲从中来,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地。

    她颓然靠在廊柱上,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一阵春风袭来,廊畔春樱纷纷扬扬地落下些许花瓣儿。

    细白柔嫩的花瓣雪花儿一样轻盈,飘落在廊下的池水里,荡起阵阵涟漪。

    忽地,福至心灵一般,夏竹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矜贵的身影。

    是了,眼下便有一个契机,或许能令她置之死地而后生。

    夏竹悦心中百转千回,终是下定了决心,她紧紧捏着衣角,抿了抿唇,毅然向前院儿跑去。

    正值深春盛景,百花争妍,夏府糜费万金打造的春芳园内丝竹环绕,响彻云霄。

    小厮婢女们流水般地往园内运送酒水佳肴,在这座园内最瑰丽的樱花林间摆下了三桌酒宴,宴请着夏府最尊贵的客人。

    南平王世子,巍峙。

    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坐榻上,懒洋洋地玩弄着指间的碧玉扳指。

    “世子爷驾临,蓬荜生辉,草民敬您一杯。”

    夏老爷满面堆笑,双手捧起一盏佳酿,毕恭毕敬地躬身向巍峙举杯。

    巍峙不喜他这等油滑之人,更厌恶他昭然若揭的野心。

    他垂眸敛目,似入定的神佛一般,对夏老爷的殷勤充耳不闻。

    夏老爷酒盏端的久了,手臂微微有些颤抖,豆大的汗珠自鬓边滚落,心下更是摸不准这世子爷的心思,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良久,丝竹渐歇,巍峙轻轻击掌,随口夸赞道:“不错。”

    他抬眸见夏老爷仍举杯站着,不禁莞尔,执起桌上的酒盏,轻抿了一口。

    夏老爷见状,赶紧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颤颤巍巍地坐回原位。

    小婢女们都是经过再三嘱咐训诫的,哪怕巍峙只是轻抿了一口,也立即端起酒壶,要来替他斟满。

    小婢女捧着酒壶刚要倒,却被一人近身夺了过去,“我来。”

    巍峙侧目望去,似万千春色袭入眼帘一般,一个娇美少女正跪坐在他脚边。

    小姑娘的妆有些花了,白腻的妆粉下露出些许细腻淡粉的娇嫩肌肤,让人觉得那妆粉反倒污了她的清丽。

    但唇上的一点殷红胭脂,却为她点上了些许妖娆妩媚,令她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女性的风流。

    夏竹悦向来知道自己美貌,但她却从不愿用美貌来换取什么,没想到如今,她竟也落得需要利用自己容貌的地步。

    她酝酿好情绪,缓缓抬头,刚刚哭泣过的眸子湿漉漉的泛着微红,楚楚可怜地望向他。

    果不其然地,她看见了他瞳孔里的细微震动。

    “我替您斟酒。”

    声音婉转,甜腻含情。

    但下一秒,她却似一个托不稳酒壶似的,手一抖,酒壶翻落,溅了他一身。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夏竹悦已掏出帕子胡乱在他身上抹着,怯生生地,“民女粗笨,还请世子爷恕罪。”

    “夏竹悦!”

    夏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起身指着她怒斥:“你给我退下!”

    “夫人,夫人仔细动了胎气。”夏老爷急忙起身搀住身怀六甲的夏夫人。

    夏夫人咬牙切齿地拉过夏老爷,指着肚子压低声音,“你快些把她弄走,若是搅合了欣儿的好事,你儿子的前途也没戏了!”

    “是是是,我这就让她走。”

    夏老爷紧张地抚了抚夏夫人的肚子,转身斥责夏竹悦:“惊扰世子爷,成何体统,自去领二十家法,回房面壁思过去。”

    夏竹悦闻言,毫不畏惧,竟大胆攀附上巍峙的膝头,盈盈望着他,柔声细语:“世子爷的衣裳湿了,让民女替您更衣罢。”

    “夏竹悦!”

    夏夫人气的微微有些发抖,腹中一阵抽痛,不得不坐了下去。

    夏老爷急了,一边伸手护住夏夫人,一边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厮上去拉走夏竹悦。

    夏桃欣也急急起身,盈盈一拜,端足了千金小姐的礼仪架子,娇声道:“世子爷,姐姐她不懂规矩冲撞了您,您别怪她,但如今虽是春日里,风还凉呢,不如我先陪您去偏厅更衣罢。”

    就连知州大人,瞥了一眼趴在巍峙膝头的夏竹悦,面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的,显然气的不轻。

    倒是巍峙,始终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些人上演的闹剧,着实觉得比那戏台上的戏剧还要荒唐。

    眼见着几个小厮上来伸手要拉扯夏竹悦,她眸中的风情蒙上了一丝恐惧,渐渐演变成绝望。

    小姑娘眼中亮晶晶的星辰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边际的空洞。

    不知怎的,他心中忽地隐隐刺痛了一瞬。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淡淡地吩咐道:“更衣。”

    第14章 真心的  谁看了不会爱怜呢?

    夏竹悦沉入深渊即将死寂的一颗心,被这轻飘飘地两个字捞起了些许。

    她一时没有回味过来他的意思,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见她这般木讷模样,魏峙轻哂,微凉的指尖轻点了点她的手臂,“不是要替我更衣么,愣着做什么?”

    夏竹悦似如梦初醒一般,眸中燃起细碎的星光,漾起欣喜地笑,恍惚间如春樱初绽般绝丽。

    “是。”

    她白皙的手腕翻转,轻轻以臂托住魏峙的手,温柔小意地望着他,“世子爷请随我来。”

    上前欲拉走夏竹悦的小厮见此情形,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回头望向夏老爷,请示他的意思。

    饶是夏老爷这般久经商场的人物,面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似笑非笑的虚伪笑意僵在脸上,着实难看。

    他思索一瞬,起身开口道:“世子爷,那是草民的庶女,身份卑贱,性子顽劣,又十分不懂规矩,恐污了您的尊贵,还是让我的嫡女夏桃欣为您更衣罢。”

    一番话令夏竹悦身形一僵,面色惨白了几分,她紧咬着唇,微微有些发颤。

    臂上的手未曾挪开,仍轻轻地搭在她臂上,他掌间透过衣料传来的一丝温暖,成了她最后的倚靠。

    她垂下头,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微风拂过,有些寒凉,吹落彩樱缤纷,零落成泥。

    她的希望,也在这寂静漫长的等待里,逐渐熄灭。

    忽地,臂上的手掌一紧,一股力道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她抬眸望去,撞进他清澈如湖光般的眸子里。

    “走吧。”

    魏峙握着她的手臂,率先迈开了脚步。

    “世子爷……”夏老爷犹不甘心,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魏峙微微一抬的手背给阻进了肚子里。

    夏夫人望着他(她)俩远去的背影,气的一口气儿喘不上来,晕厥在椅上,夏老爷大急,忙唤人传大夫来。

    夏桃欣银牙咬碎,殷红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她撇了一眼母亲没有性命之忧,拉过夏老爷,指了指次坐上面色铁青的知州大人。

    夏老爷焦头烂额,又拗不过夏桃欣,只得撇下夫人,执起酒杯小意走到知州大人身侧,“大人……”

    “你,很好!”

    知州大人愤而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众陪客见状,皆尴尬不已,纷纷借故告辞,夏老爷无奈,只得招呼送客,嘱咐夏桃欣照顾夏夫人。

    然而外头的纷扰却似乎并未波及偏厅。

    夏竹悦被魏峙一路牵着,脚底下似踩着棉花一般,稀里糊涂地进了偏厅。

    魏峙遣了侍从,偌大的偏厅里只剩下他同夏竹悦两人。

    粉色烫金的纱幔由梁上迤逦逶地,层层叠叠,被透窗的春风一拂,轻轻摇曳如波,为室内凭添了些许暧昧气氛。

    方才宴上的行为,不过是逞她一腔孤勇,如今真的将人引来了,倒叫她不知所措起来。

    魏峙松手,与她对面而立,垂首望着眼前明显有些紧张瑟缩的小姑娘,生出些许逗弄之意。

    他张开双臂,夏竹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魏峙睨着她,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更衣。”

    夏竹悦无法,只得缓步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臂,在极限距离试图去够他的领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