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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努尔啊,非是本王要怪你莽撞,你可知,你这两封书信一旦飞出我这冯府墙头半米,这现世的平衡便有可能被你打破。到那时,这动乱如何不至?”

    王爷长叹一口气,“你所说的,本王又如何不知?只是欲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既然麻烦找上门了,躲又能躲到几时?天地之间,物各其主,苟非我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况安齐乃一风骨峻峭的血肉之躯,理应由她自己抉择,不是吗?安齐!”

    树荫里,一个紫衫少女慢慢挪了出来,面色苍白!

    “我们的话想必你也听清楚了,可有解惑?”

    安齐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留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了,这也是本王最后教给你的课业,选择!”王爷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肃。

    安齐静默了许久。

    王爷也不催她,只是重新回到棋盘中与努尔厮杀,安静的庭院只闻交互落子的声音,“啪——”“啪——”,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安齐的心脏。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安齐静静矗立。

    又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安齐仍静静矗立。

    更深露重,寅时将至。

    王爷与努尔在棋盘中厮杀正酣,棋逢对手,人生乐事。

    “不愧是无妄大师的弟子,这棋力深厚竟不下本王,便是月祭在此,怕也未必是你对手。”

    “王爷过谦了,月祭为人谨慎,深藏不露,不比努尔张扬外显,努尔观棋三年,仍无法探知月祭深浅,只是,往日见王爷与月祭对弈,努尔一直很是艳羡,此刻能与王爷对弈一局,努尔心满意足。”

    棋局将尽,黑白大势已分。

    “王爷”,一直有如木雕泥塑的安齐抬起了头,“我不会跟努尔回天山!”

    “啪——”白子落定。

    “王爷,是努尔输了。”

    “输赢伯仲之间,本王也不过略胜一子而已。”

    努尔爽朗的大笑起来,“我们身为天山儿女、大漠子民,向来只尊重强者,输了就是输了,努尔心服口服。”

    “那么,你又有何决定?”王爷偏头望着苍白的少女。

    “安齐也不打算继续留在王爷身边”,安齐口唇一点血色也无,上牙紧紧咬住了下唇。

    “哦~?说说看。”

    安齐突然“砰——”一声,双膝跪在王爷身前,恭恭敬敬的给王爷磕了三个响头。

    “安齐……安齐这些年蒙王爷庇护教导,纵使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王爷大恩,而今,安齐既已知其中缘由,更不能恬不知耻的留在王爷身边。”

    “这些年来,安齐虽不敢妄称饱读诗书,但常年累月蒙王爷教导开悟,虽犹不及王爷文韬武略的半分功力,却也懂得功不唐捐、玉汝于成的道理,是时候,该去找寻下自己的路了。”

    “安齐打算去皇喆,打破自己的命运”,少女仰起脸,一双黝黑的雀目中盛着满满的坚定。

    王爷看着眼前跪着却依然腰板儿挺直的少女,眼睛里满是赞赏。三年前那个虽经磨难却依然蒙昧无知的小乞丐,只知道被命运左右,朝命运狂吼,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些什么改变命运,而今,眼前这个知晓命运却依然冷静坚毅、不肯服输的少女仿佛脱胎换骨,王爷竟一时有些怔怔,突然生出了些许岁月不待人的感叹。

    “说得不错”,良久后,王爷终是拍着手,“很好,安齐你,长大了。”

    说完举起酒杯,朝向安齐,“本王在此,一杯薄酒先遥祝,安齐能在今年秋闱大比中旗开得胜,拔得头筹”,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间的那股苦涩悉数被冲走。

    “你跟随本王多年,师徒一场,为师没有提前备什么饯别礼,只有这玉珮,本王自幼带在身边,而今将它传给你吧。”

    说着王爷从颈间掏出一块翠绿的盘龙玉珮,静静看了片刻,然后摘下,将它递到了安齐眼前,安齐双手接过。

    那是一块儿种水成色都算不得上乘的玉石,上面雕着的盘龙也颇有些粗糙,颇不像王爷往日的眼光,因为一直被王爷贴身而藏,入手却十分温润。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王爷幽幽说道。

    “啊?这……这太珍贵了,还是还给王爷吧”,说着,安齐手忙脚乱的就欲将其交还给王爷。

    “不必了,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无收回之理,况且,现在,你比我更适合做它的主人。”

    王爷轻笑一声,“这是我母亲尚待字闺中之时,闲极无聊偶发兴致所雕的。那时候她还只是皇喆天启王的七公主平宁,年方十五岁。一日,他的父亲发现了她正在雕着一块儿绿玉,便问她,准备雕琢何物?我母亲说,'既然皇喆以九爪金龙为图腾,那孩儿自当雕一块九爪金龙的盘龙珮送给父王,父王可喜欢?'”

    “天启王被逗得开心无比,而我母亲那时候到底年小力弱,那玉石坚硬无比,她雕的龙也未能尽如人意,天启王看到成品后,大笑说,'我儿欲雕龙,谁料终塑蛟',我母亲却答道,'不先为蛟,如何成龙?'天启王大奇,见此女志向极高,从此更是视若珍宝。”

    “我母亲未出阁之前,已是才名远扬,且她虽身为女子,其英武却不下男子,也多亏天启王为人开明疏狂,不若你青阳那般注重男女之别,我母亲才得以如此自由生长,天启王常说,得此女当如得半边天下,一直许诺要为她寻一门最好的亲。”

    “后来呢?”安齐见王爷沉默了下来,就不自觉的发问。

    “后来,我的父亲,当时玄漠的太子也到皇喆求亲,并且指明要迎娶天启王最疼爱的七公主为太子妃,异日他登位,太子妃便是一国之后,经过重重选拔比拼,我父亲终是顺利赢到了最后,将我母亲迎娶回玄漠。”

    “据说,我父亲与母亲婚后恩爱非常,却不料为了王位,玄漠宫廷内斗几经波折,最后我父亲还是迎娶了当时玄漠左相之女为后,我母亲只能委屈,做了贤妃。天启王得知后,视其对皇喆的极大侮辱,几次三番欲发兵讨伐,最终却被我母亲几封书信化解。”

    “再后来便是我降生,母亲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我身上,临终时将这块儿玉珮交给我,对我说,她这一生,很满足,因为她一直都遵循着自己的本心活着,她希望我也能放下执念,为自己而活,如果有一日,能够遇见更需要的人,再把它传下去。”

    “而今,我把它送给你,只望你知晓,你的命运,你的未来,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

    安齐抬眼,正视着王爷,王爷的眼中,化出了一潭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