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定北侯府家的郁小姐是前朝余孽!”
“骗人的吧,天奕谁不知道定北侯是开国功臣,怎么会和前朝余孽扯上关系。”
“就是就是,定北侯对朝廷忠心耿耿,一生为天奕鞠躬尽瘁,谁勾结逆党也不可能是他啊。”
“我也不信,可宫里都已经传遍了,听说昨儿皇上召定北侯进宫,定北侯都亲口承认了。”
“对对对,我还特地问了我爹,我爹说皇上念在定北侯忠心耿耿的份上,只降了其爵位,让他在府中思过半年,都没有依律降罪。”说这话的是刑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可信度非常高。
今天一早,定北侯的女儿是前朝余孽的事,只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京中的上流贵族圈。
消息一出,震动全城。
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里聚集了不少世勋公子,消息散播的非常快,到了中午时分,若不议论几句定北侯府的事,都没人同你讲话。
“这么说宁王和定北侯府的亲事也告吹了?”问话的人显然还记得三个月前邪王下聘之事。
“那是当然,郁漓央都被逐出定北侯府了,还有哪门子亲事。”
“说的也是。可没了皇亲国戚这层关系,也不见刑部来拿人啊。”问话的公子望向茶楼对面的街道,这条街道的尽头就是定北侯府,他们已经在这坐一上午了。
“拿什么人,人都死了!”
“死了?”这话一出,四周所有人都围过来了,“怎么死的?”
“听说是在回京的路上,不慎坠崖死的。”
“这么惨?”众人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里的质疑,却心照不宣。
......
这一天,在有心人的操控下,各种版本的流言传遍了京城,上至深宫庭院,官宦府邸;下至大街小巷,勾栏瓦舍,无一不在八卦,唯独八卦的源头定北侯府一派静悄悄的。
奴役小厮各干各的活儿,偶尔有几个嘴碎的婆子聊了几句,没多久,管家福伯就带人来她们逐出府了,逐的果断利落,连个求情的机会都不给。
昨天,郁凌云从宫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等圣旨到了,才默不作声地带着府中老小去中庭接旨。
这道册封圣旨郁珏听的惊讶,蓝氏听的惊骇,唯独郁凌云面不改色地谢恩。
三人进了书房,下人被遣了出去,郁凌云不动声色地把御书房里发生的事重述了一遍,并详细描述了蓝皇后的画像,同时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蓝氏,末了,直言不讳地问,“夫人,你和蓝皇后是何关系?”
是问句,却很笃定。
画上的人不但与九歌几乎一模一样,与蓝氏亦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异域风情的服饰,郁凌云清楚的记得,当年去南岭寻蓝氏时,她也是那种装扮。要说她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蓝氏闻言,面上并无惊讶或是慌乱,郁凌云特意提起那幅画时,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大概,这么问无非是想听她亲口承认。
如郁凌云所愿,蓝氏不再隐瞒,语气十分安静道:“蓝皇后是我嫡亲的姐姐。”
“果然!”亲耳听到真相后,郁凌云并未生气,也没有被结发妻子欺瞒了十几年的愤怒,深深看着她,谓然叹道:“夫人,此时关乎重大,你若早点与我说,漓儿或许就不会死。”
“你说漓儿死了?!”前一刻还十分平静的蓝氏,听到这句话,霍然抬起头,面上惊骇交加。
同样震惊的还有郁珏,他反应比蓝氏更大,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郁凌云,眼里满是骇然,一时愣在那儿忘了该如何反应。
郁凌云把九歌坠崖身亡的事说了一遍,郁珏听得面色惨白,微启的双唇哆哆嗦嗦着,似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脚下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哐啷,瘫软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蓝氏一张娇颜此时煞白煞白,身形晃了晃,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睛里滚落下来,悲戚地唤道:“漓儿......”
郁凌云走到蓝氏的身边,疼惜地将她拥入怀里,无声安慰着。
尽管漓儿不是他亲生的,却是他嫡亲的外甥女,也实打实地当做亲生女儿疼爱了十几年,不可能没有感情,只是他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离别,比较隐忍克制罢了。
“姐姐......”蓝氏把脸埋在郁凌云怀里,泪眼朦胧地哽咽着,“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答应照顾好漓儿,却没有做到,还要把她逐出祖籍,连尸骨都不能好好安葬,让她彻底成了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夫人,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这不是你的错。”郁凌云后悔不已,“都怪我,怪我信错了人,如果我不答应宁王,不答应那门亲事,也许漓儿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如果我们一回京就把她和珏儿的婚事办了,也不会出现今天的结果。”
郁珏紧咬着唇,悄然别过脸,把悲伤、痛苦、悔恨,统统隐藏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蓝氏哭声方渐渐歇止,泪眼婆娑地看了眼郁珏,红肿着双眼道:“侯爷,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珏儿......是你的亲生孩子。”
沙哑的声音不大,可此时书房里安静极了,不但郁凌云听得见,郁珏也清晰的听到了,他还没从沉痛中回过神来,就被蓝氏这句话震了的目瞪口呆。
郁凌云亦是震惊不已,脸上的神色僵住了,震撼地盯视着蓝氏,有些不敢相信,却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相信。
父子两惊愣的对视着,郁凌云一双虎目瞪得堪比铜铃。
他以前就发现珏儿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原以为是跟在自己身边久了的缘故,所以举止神态上有些相像,可此时,却发现不仅神态举止像,珏儿的五官也和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
怪不得当初在战场上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对这孩子充满怜惜,原来是因为血浓于水,珏儿是他的亲生儿子。
“父......父亲......”郁珏张了张嘴,呆呆叫了句,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叫。可在真相大白后,让郁凌云瞬间老泪纵横。
空旷的书房内,悲喜交加,蓝氏含着泪,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当初实属无奈之举。然郁凌云听后,释然笑了,没有半点责备或是怨恨。
毕竟就算没有相认,他也从来是把郁珏当成亲生孩子来疼爱,栽培。
唯一让三人沉默的,是明日出征之事。
让儿子去对付武功高深莫测的楚翊尘,并不是郁凌云最担心的事。
将军不畏生死,将士不惧强敌。就算哪一天,郁珏被马革裹尸,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只会伤心不会后悔。
因为战死沙场是每一个将士的荣耀。
“夫人,”郁凌云神色复杂地问,“我听说......楚翊尘是前朝逸太子?”
郁珏也反应过来了,有些愕然地看着蓝氏,“蓝皇后是母亲的姐姐,那他......他是我表,表哥?”
最后两个字的音带了个弧度,有些生硬,也有些难以置信。
短短半个时辰,他失去了心底最深沉的依恋,尚未从痛苦中回过神,又从一个父母双亡孤儿变成父母双全的幸儿。
非但如此,又突然发现圣旨派他去剿灭的叛党是他嫡亲表哥,而这个表哥,还是曾经的武林盟主,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人物。
蓝氏颔首,凝眸看着眼前的父子二人,语气坚定道:“是的,所以这次出征,娘要随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