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寂寥的街上,九歌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也不知道自己追过来的意义在哪。
活了两世,第一次厚着脸皮给人家告白,一次又一次,人家根本不稀罕,她又何必记着,是该放弃了。
清平街转角处,斜倚着一个修长身材的男人,他双手环在胸前,不羁地仰着头,漆黑的墨瞳望着天空,薄唇微抿着,脑中似在进行着什么激烈的交战,终于,他迈出一步,刚抬头,就看见九歌神情漠然的走了过来。
他唇角一勾,悠悠笑道:“哟,丫头这是打哪儿来呀?”
“王爷?”九歌闻声抬头,闪了闪格外晶莹的双眼,看着君羽墨轲俊美的脸庞,兴致缺缺道:“巧啊。”
君羽墨轲等她走近,跟上了她的步伐,似笑非笑地问:“瞧你这幅沮丧的样子,吃了闭门羹吧。”
九歌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干嘛去了,转念想到这是京城,遂又释然,垂头沉默了会,心中升起了最后一丝希望,目光凝着他,轻声问:“风兮音还在京城吗?”
“别抱希望了,他就在松月居,不想见你而已。”君羽墨轲嗤笑一声,挪开视线,没好气的讽刺道:“这么眼巴巴的凑上去干嘛,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丢人不?”
“妖孽,你能不能说点中听的,我怎样,关你毛事!”九歌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一激,更是火了,气的口不择言。粉拳紧握,很想抡到这只妖孽的俊脸上,忍了忍,还是将满腔怒火压下去了。
他话虽难听,却也是事实。
从昨晚到今天,她不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
“不错,还会骂人,这才是你嘛,”君羽墨轲并未生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嘲弄,道:“明明就是个野丫头,非得学人装深沉。装又装不像,把自己弄的难看死了。”
九歌眨了眨眼睛,满脸古怪的看着他,“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君羽墨轲斜睨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有点欠揍,“长得不漂亮就算了,想得倒是挺美的。”
九歌冷冷瞧着他,似乎想透过那张玩味的笑脸看穿她内心所想。君羽墨轲瞅了眼她,笑吟吟道,“怎么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本王?莫非突然发现本王长得比风兮音好看?”
“给自己脸上贴金就算了,还要踩别人一下,王爷真是够自恋。”九歌不屑的嘁了声。抑郁的心情也随之好多了,伸个懒腰,闲闲道:“我不是还欠你一只烤兔么,走,请你喝酒吃肉去。”
君羽墨轲眉梢一挑,目中含着一抹调笑,“昨天吃你一条烤鱼,就嚷着在要鱼上抹砒霜,今天怎么突然良心大发,要请本王吃烤兔了。本王怎么知道兔子会不会被你抹上鹤顶红?”
九歌唇角一扯,“我是那种人吗?”
“说不准。”一本正经的回答。
“……”九歌仰头看着他,“好心请你喝酒还啰里啰嗦的,爱去不去。”
“你敢说本王啰嗦?”君羽墨轲凤眸一眯,语气有些沉。
九歌努努嘴,“开个玩笑,犯不着当真,”
“不就是想喝酒吗?走,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什么酒都有,让你一次喝个够。”君羽墨轲哼了哼,大步向前迈去。
九歌耸了耸肩,没再多问,跟着他的脚步离去。反正她现在也不想回府。
……
当站在比定北侯府还要庄严显赫的府邸前时,九歌顿时有些唏嘘,抬眼朝朱漆大门的上方望去,“宁亲王府”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她眨了眨眼睛,偏头瞅着身旁之人,“你说有好酒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信?”君羽墨轲侧身看着她,唇边掠起一丝笑意,“还是……不敢进去?”
九歌斜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甩了甩袖子,仰首挺胸地台阶迈去,有空逞嘴皮子上的功夫,还不如直接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敢不敢进。
“嗯,不错,这才是疆场出来的女子!”君羽墨轲含笑地看着她走向王府大门,淡淡的语调依然不变,却不难辩出其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快意。
宁王府里出来迎接的是一位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人,他身材略粗壮,眸光内敛,看见走在君羽墨轲前面的九歌时,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稍愣了一会,随机向君羽墨轲欠身请安。
“参见王爷。”
“免礼。”君羽墨轲轻轻一笑,随手指向九歌,“这是定北侯府的大小姐。”
中年人神色一凛,偏头细看了九歌一眼,恭敬作揖行礼,“老奴韩义,见过郁小姐。”
“不必多礼。”九歌微笑点头致意,她并不想和王府的人太过亲近,可人家给自己见礼,总不好表现的太清高。
“韩叔,去酒窖搬几坛好酒去长林亭。”君羽墨轲淡淡吩咐了一句,回眸看向九歌,别有深意地笑道:“先说好,假如你等会醉在本王府上怎么办?”
“切,你喝趴了我也不会醉。”九歌晲了他一眼,潇洒向前走去,清悦的声音继续传来,“王爷敬请放心,哪怕我真喝醉了,也绝不会赖你府上不走。”
“既然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君羽墨轲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满面道,“韩叔,去酒窖搬几坛千日醉过来。”
韩叔神色微惊,抬首看了看君羽墨轲,忠厚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老奴遵命。”
王爷第一次带女人回府,居然就搬出千日醉,看样子是不想让她走了。有意思!
君羽墨轲如以往一般,步履悠闲的走在前面,九歌双手环胸,惬意的跟在他后面,小脑袋左右四顾,兴致勃勃的欣赏着王府的景致。
两人绕过前院,来到王府后院,一路走来,这宁王府的门面虽气派,但里面倒没有她想象中的奢华大气,没有假山石雕,没有珍奇名贵的花种,也没有成群的奴仆佣人,反倒是处处是青松竹林,有一种独特的清幽宁静。
“王爷,品味不错嘛!”九歌冲着君羽墨轲吹了一声口哨,语气染上一丝戏虐,又道:“不过暗处这么多眼睛盯着,不怕扎身吗?”
“没了内功还有这么高的警觉性,你也不错嘛。”君羽墨轲回头笑看着她,“要不要猜猜暗处有多少人?”
“你自己都说了我没内功,怎么可能还猜得出有多少人盯梢呢。”察觉出暗处有人,是因为前世职业本能,但没有望远镜之类的现代高科技,她无法确定具体数字。
哎,想来在高来高去古代没有内功,还真是叫人挫败。
长林亭处在碧湖心中央,一条白玉砌的吊桥横穿而过,吊桥蜿蜒曲折,湖上风光甚好,碧湖的另一端是一片紫竹林。
两人刚进入凉亭,就有下人搬上来几坛好酒,以及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之后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九歌抱过一坛酒,瞅着下人们离开的背影,笑道:“你府上就没丫鬟吗,怎么连布菜的也是几个木头脸侍卫?”
“王府不养闲人。”君羽墨轲优雅的吃着小菜,回答的淡而平稳。
以前王府里是有丫鬟的,但一些人存了歪念,以至于每天都有女人“偶然”出现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叫人心中厌恶。索性他就做个了个顺水人情,全部送给宣于祁了。
宣于祁本来不想收,但经他稍微一提点,接着,那些女人就都被丢进春风得意楼里招揽生意了。
当然,这些九歌是不知道的。
彼时九歌姑娘嫌一个人喝酒太无聊,抱着坛子凑近君羽墨轲,笑眯眯地问:“王爷,你会玩骰子么?”
“不会。”那种媚俗的东西只有花非叶会玩,他才不会碰呢。君羽墨轲夹了一口小菜,眸光晲向九歌,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冷笑道:“劝你别打王府侍卫的主意,先不说他们会不会,首先你得叫的动。”
叫的动才怪呢。九歌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又道:“猜拳你总会吧?”
君羽墨轲赏了她一个眼神,不咸不淡的吐出两个字,“低俗!”
九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单手支着额头,睨着他,“那你来说个高雅的乐子。”
“好,”君羽墨轲想了想,一口答应,“你和本王各选一个双方认识的人,提问此人生平之事,倘若回答不上来或者不知道,就罚酒一杯,当然,前提是答案不能敷衍。”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九歌挑眉,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点头,“可以试试。”
“你想问谁的事情?”君羽墨轲笑意吟吟,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引一个猎物上钩。
“风兮音。”九歌想也不想,脱口说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名字。
“好,那本王就选祁公子。”君羽墨轲目中浮起一层浅浅的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你还是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呀,”九歌眸光凉凉瞅着他,沉吟了会,改口道:“我是说,我来回答兮音的生平之事。”
她和宣于祁身上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万一妖孽等会问出敏感的话题,她若如实回答,可能会为宣于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风兮音的事,呵,自己知道的怕是还没他多!
“随你。本王还是选择祁公子。”君羽墨轲勾唇一笑,心情似乎有点愉悦。原来风兮音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