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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这个手势对刘宗心灵上的创伤是很大的,他小短腿一蹬,双涡轮就上了逆向道。

    林轻本来还在吹风,眼见着面前景色变了,一抬头对面一辆卡车迎面过来。

    她瞬间精神了,急道:“刘宗!!!!”

    刘宗换线前没看清楚,现在眼看货车压上来,下意识往左一打方向盘。

    所以老司机总是告诫大家,副驾驶的位置其实是最危险的,因为遇到危险时司机都会下意识让自己先躲开,这时驾驶座正后方才是最安全的。

    林轻还没反应过来,比她还大的货车车轮就那么朝着她碾过来了……

    慌忙中她训练有素地解了安全带,身上一股大力,是刘宗拉了她一把。

    那一晚一千多万的s7被压成一只铲子,就差了那么半米,铲子上就要多一颗压扁的脑袋。

    林轻和半个车身一起飞了出去,她从被变形的车门底下爬起来的时候,眼前有点模糊,一伸手,摸着一脸的血。

    她记得那天有人向她大步走来,走到后面膝盖弯曲,他跑了起来。

    林轻记得自己那天顶了一脑袋血还有点高兴,高兴得她还好心情地去拉地上捂着眼睛的刘宗。

    拉着拉着她也倒下了。

    那一次头部受创,她睡了几天,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到有人在挠她的脚心。

    林轻开始是不想动的,可耐不住那个小妖精没日没夜地挠。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她受不住了,睁开眼吼一声:“够了啊!”

    瘫软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病房,外面黑乎乎一片,一看表,凌晨两点半。

    月光透过窗帘挤进来一点,她看清刚从床尾直起腰的罪魁祸首。

    他依旧一身光鲜亮丽,故意漏掉的两颗扣子下面露出半截锁骨。手里拿了根小臂那么长的白羽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洪荒神兽身上拔下来的。

    他站起身来,两人目光就这么对上。林轻喉咙里很干,半天用和变态交流的语气问:“英雄,你凌晨两点来挠我脚心,这是个什么计划?”

    英雄把手里珍禽异兽的羽毛往垃圾桶里一扔,手□□裤兜里,真真假假:“没什么计划,看你死没死。”

    林轻愣了一下,摸了摸脑袋:“对了,刘宗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他一提裤管在她床边坐下,“碎玻璃划了神经,左眼视力以后受点影响。”

    他伸出只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把她弹回去躺着,说道:“我先瞎他一只眼,剩下的你养好再自己做。”

    林轻赶紧去抓他手腕:“洛基哥哥,别!这次是我的错,是我一直让他超车。这件事上我欠刘宗一辆车。”

    她说完这些又有点困,眼睛眨巴眨巴又要睡,睡前还不放心,怕李洛基真干出什么来:“何况不是他最后拉我一下,我现在就不是躺在这儿了。这么算来,我欠他两份人情。洛基哥哥,你别对刘宗下手啊。”

    李洛基站起来,单手给她拉了拉被子,又走到床尾拉了拉,才开了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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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上痒痒的,迷迷糊糊中她以为自己还是十几岁那年,心里还在为刘宗吊着。

    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黑漆漆一片,她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凌晨两点四十分。

    与记忆中有些相似,除了她现在全身都动不了。

    按照林轻以往的性子,没事伤个筋动个骨简直是家常菜,一年不进个几次医院都对不起林缘在股市上的风生水起。

    不过这半个月内躺进来两次,她也算是破了纪录。

    她扭了扭脖子,大概了解了一下周围情况。

    女主角一觉醒来,看到男主角胡子拉碴、双眼通红守在床边……这种剧情果然摇一万遍大转盘也停不到林轻身上。

    林轻想叫人,但开口只能发出嘤嘤婴几声,这种娘儿们得不能更娘儿们的腔调让她自己都觉得丢人;床头倒是有个按钮,可她手脚都虚得没知觉,只能用下巴去够。

    试了几次,试出一身汗,林轻直挺挺躺在床上,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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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瞪着一双眼睛在病床上挺尸。

    护士刚要出去叫人,听到一个特别沙哑且死不瞑目的声音:“水……”

    护士训练有素地出去拿水,回来的时候带进来的不止是水。

    他穿着一件素色的衬衫,把手里的金属托盘放在床头。

    护士在王公子面前显然有点拘谨,小心翼翼给林轻换了药,又交代了几句,才有眼色地推了车出去,临走还体贴地关了病房门。

    病房里安静下来,林轻盯着病房里暗花的墙纸和很家居的摆设发呆。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病房布置得越不像病房,住院费就越像在总统间开房。她扭着脖子环视了一圈,自觉不管是卖身还是卖肾都不够了。

    这么想着,不觉两眼一黑。人受伤的时候都比较脆弱,脆弱的林兄弟现在只想就这么一黑到底了。

    林轻在这黑着的时候,却感到唇上有东西戳来戳去,她掀了掀眼皮,看见不会说话的那个手里拿了个玻璃瓶子,密封的瓶口插了根吸管。

    看见林轻拿眼珠子瞟他,他不自在地避开她目光,嘴唇动了动,声音有种说不出的青涩:“吸……”

    林轻渴了一晚上,听话吸了几口,嗓子里好了不少,低声问:“你在这干什么?”

    身边传来纸页沙沙的声音,是他放下瓶子去翻早已准备好的小本子。

    小本子上已经写好了几行字。

    林轻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眼睛疼,看不清。”

    他抿了抿唇,拿着本子找了个好角度,举在她面前。

    林轻索性闭上眼睛:“不想看。”

    “那天见过你……心里不舒服……出去走了走……手机丢了。”他端着本子一字一字的念,有一种为革命牺牲的觉悟,“后来才……找到,抱歉。”

    林轻把眼皮又掀了掀,让矫情来得更猛烈一些:“没看到而已,你又不是我保镖,有什么好抱歉的。”

    他安静了能有一分钟,低着头从床头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巾,手指灵活地搓搓卷卷,就这么卷出了一朵玫瑰花。

    他把玫瑰花放在她手边,目光在病房每个犄角旮旯都走了一圈,才不太好意思地说:“别……生气……”

    好似觉得语气有些生硬,他又在末尾加了个两个语气助词“了……啊”。

    ☆、第三十四章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抠脚大汉的公主病。

    林轻现在所处的,大概是这种病的晚期。

    从前大家公认林轻难缠,一是因为她背后靠山大动不得,二就是因为这位变脸和换内裤似的,从来不和人打个招呼。

    这个病她有些年没有犯了,直到几分钟前才又捡起来。

    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她慢慢吐出一个字来:“滚——”

    椅子上有声响,犹豫的脚步声慢慢往门边去了。

    刚传来开门声,林轻又从鼻子里挤出来俩字:“回来——”

    安静了一小会儿,脚步声又近了。他似是没敢坐下,只站在床前暗搓搓地观察。

    林轻又掀了掀眼皮,见他双手垂在体侧,好像等待检阅的英国大兵,不禁升起“欺负的就是你”的正常少女心思。

    她手指艰难地夹起惨白惨白的厕纸玫瑰,不太满意:“就这点诚意?不送套家用电器也好意思来道歉?”

    她瞄了眼小本子,点菜道:“电视机,电冰箱,手电筒,家庭影院,烤箱,按摩椅,按摩棒……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

    他把小本子放在膝头,那么大一个人,年龄上早已不算少年,就那么坐在那儿,和小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地从本子上撕纸下来。

    病房里静得很,林轻盯着墙上让她肉疼的油画发呆。

    画的是水边一座神殿:近处少女们围着斑斓的衣裙,船上的渔夫在光着膀子收帆,一派生机勃勃;远处模糊不清,天空被笼上一层朦胧,像雾霭更像硝烟。

    林轻盯着渔夫们的胸肌看了一会儿,默默问:“手术费……药费……住院费…..给我个总数。”

    小学生正在专心往折出来的电视上画屏幕,又在屏幕上细致地画了一些正在表演的小人。

    林轻有点不耐烦:“……问你话呢!”

    电视上又多了个信号接收器。

    林轻咬牙:“你画这么逼真是要拿出去卖啊?”

    他好像才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抬起头茫然看她,那么一看眼下的泪痣似要滴下来。

    林轻无奈,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才见他翻了小本子又要写字。

    林轻眼前飘过户头上五十万的存款,生怕张超以后没机会听着,抓紧一分一秒立规矩:“我和你说,我没文化,好多字都不认识,你写字我就当你是笑话我,多写一个咱俩朋友情分就淡一分。”

    他压着小本子,垂目又挣扎了一会儿,才憋出来两个字:“不必。”

    “不必?”林轻蒙了一下,“不必?”

    “是我的。”他淡淡说。

    林轻思忖一下,恍然大悟。

    她认得不少舍得花钱泡妞的花花公子们,他们最常做的,就是指着专柜里各种包包,豪气万丈地:“随便挑,都算我的。”

    这位王公子明显要棋高一着。

    毕竟没有几个能指着病房说:“随便躺,都是我的。”

    林轻见他放下电视机,又开始折电冰箱的门,不禁抬头对着吊灯缓了缓:“是你叫的救护车?”

    吸取刚才的教训,他这次留了半分神,点了点头。

    林轻动了动脖子,知道这次伤得不轻,挺有良心地:“这事儿我欠你个人情。”末了问,“有人报案吗?撞我的是什么人?”

    她说完,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形,自感希望渺茫:“算了,怎么能抓得着。”不禁觉得有点憋屈,“嗨,吃了个哑巴亏。”

    “在……警局。”他边给冰箱里头做格子,边打水漂儿似的蹦字,“说是……刹车失灵。”

    林轻有点意外,哼哼道:“刹车失灵?方向盘也失灵了吗?马路那么宽,就我一个人过马路,刚好就撞我身上了?!等我出去的……”

    她伸手,勉强压住他正在搓冰箱电源线的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被他压住的手微微一僵,在缩与不缩间挣扎,半晌垂目说:“胸腹、脊椎、四肢……有……伤,孙大夫说……至少住院……一个月。”

    他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炸碉堡前的神情,反手握住她一只手指:“抱歉。”

    林轻好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把手臂拽了回来,瞅着墙上油画,卡了一刻:“你看,我差点被撞死,现在躺在这儿,也没一个朋友来看。咱俩认识才多久?你这么一直道歉,我都觉得你在讽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