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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换一种思维
    人的思维一旦形成,并固定,便难以改变。而这种固定的思维却往往给人带来难以下咽的涩果。以往,我并没这样体味到。今年的10月9日,我赴厦门参加武汉公安报的笔会,在厦门国际机场等人接站时,却给了我这方面的教训和启迪。

    因为是武汉公安报的笔会,我飞离长沙前也听主办者与我约定,到了厦门国际机场,会有人来接站。我是警察,是警察为警察主办的笔会,且自我当上警察以来,无论飞东飞西,迎接我的都是一色的警车警察。那么这一次,我想也不会例外。我走下飞机,我走出机场,我走出候机大楼,我眼里注意的只有身着橄榄绿的警察,只有闪烁红绿灯的警车。

    我走到候机大厅出口,两侧站满了接站的男女,有的手中还举着小牌和小旗。我一眼扫过去,没有看到一个警察。

    我想接我的人可能是在大门外。我朝大门外走去。一些拉客的缠着我,大概是见我没人接。我懒得理睬,趾高气扬地走向大门外。我朝长长地车队扫视,没有看到一辆警车。

    我心里有点发怵了。天已断黑。我还是十四年前到过这座城市,那时还没有这座机场。我不知机场离市区究竟有多远。

    拉客的男女又围拢了我。去?还是不去?去,我倒不怕挨宰。我只坚定地相信:以我对武汉公安报的了解,他们肯定会来接我。我如果没见到他们就走了,他们一旦来接站,而又没见到我,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又返回到出口,一眼一眼地盯视接站的男女。有个年轻貌美,着白色裙子的婀娜小姐,一手拿面旅行社的三角小旗,一手举着一张白纸写的接站牌,从出口的正面,走到侧面,又从正面走到侧面,滴溜的双眼寻找着她要接的人。我几次走到她面前,只溜一眼她手中的三角旗,又几次离开。我正在寻找警察,我在寻找警察模样的人。

    拉客的男女又围拢了我。像前面一样,我不予理睬。我有警察和警车迎接,我岂会被他们拉去呢?我看看手表,离晚6时还有5分钟。我不着急。因为航班正点到达是晚6时。也许因今天秋高气爽,航班提前二十分钟驶入空港。我静静地站在出口等候,眼睛盯着大门口。那位举着旅行社的小旗和纸牌的婀娜小姐就在我正对面,她盯着我的身后,此时一批又一批乘客如同流水从里面涌出。又有一批又一批赶来接站的人。可我仍然没看到一个警察,也没看到一辆警车,更没看到一张我熟悉的面孔。

    天渐渐黑了。我有些沉不住气了。抬腕看看表,已是6时15分。我打算离去。可我仍担心来接我的朋友没接到我会在这里受煎熬。于是,我拿出手机,准备查询这次会议下榻的新加坡酒店的电话,看能否与会务组取得联系。我一门心思按下“114”查询电话,等待接通,忽听面前有位女孩的声音问:“先生!你是从长沙来的吗?”我抬头,是那个手拿旅行社三角小旗和纸牌的白裙小姐。她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的,我没有注意。我确定她是在问我。于是我回答:“是!我是从长沙来的。”她又很有礼貌地问:“你是杨远新先生吗?”我确定我没有听错。于是我回答:“没错!我是杨远新。”白裙小姐听了,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她说:“果真是你!我早就注意你是在等人。可你几次走到我面前,又几次走开了。”我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来接我呢?”她说:“你没看见我手中的这面小旗?”我说:“看到了。这是一面旅行社的小旗。”她说:“是呀!干我们这一行的,迎接客人时都是举着这种小旗。”我说:“对不起。我只注意有没有穿警服的警察。”她又问:“我手中的这张纸牌你也没看见?”我答:“我看到了。”她说:“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来接你的呀!”说着,她将小纸牌收拢,放进了她的小兜里。她又笑着说:“对不起。只怪我把你的名字写得太小了。”

    我心头怦然一跳,我被她的敬业精神所感动。我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这样粗心,明摆在眼前的情景都没有看清。接我的人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却还在那里顽固地寻觅警察和警车,害得这位小姐多等了半个小时,而我自己也险些盲目地上路。她领着我上了汽车。她说她坐在前面,便于引路。她说我坐在后面,可以放心地闭目养神。

    我哪里能闭目养神。我表面上欣赏这座海滨城市的美丽夜景,内心却仍然想着刚才的事。我打从长沙出发的时候起,就一直以为今天迎接我的又是像往日一样的警察和警车。到了出口,我眼里寻找的是警察和警车,对别的自然没在意,没重视,没发现。一个人一旦形成固定的思维,就必然只会用一种固定的眼光看待世界,看待万物,而往往容易忽视新的事物,新的景象。像我这样从事写作的人,如果这样长此下去所表现的对象,所表述的观点,所表述的内容,都必然雷同与模式。推而广之,假如我是军事家、假如我是政治家、假如我是经济学家,我如果是这种固定的思维模式,我如果是这种习惯的眼光想事、办事,那耽误的就不是半小时,那受煎熬的就不是一个女孩,那盲目上路的也不仅仅是我自己。

    白裙小姐把我带到新加坡酒店,落落大方地伸手与我道别。“我叫曾敏岚。祝你在厦门玩得愉快。拜拜。”我不解:刚刚接到我,怎么就走了。她告诉我,武汉公安报的同志领着先我到达的全国各地的朋友参观石狮去了。她受朋友之托,替代到机场接我。

    我说:“请你把那张写有我的名字的小纸牌送给我。”她不解地问:“那要着干什么呀?”我说:“我要留着纪念。”她从兜里掏出来,我打开,只见我的名字写得清晰而工整。我将其收拢,放进了我的包里。我要以此为纪念,因为我悟出了一个作文和做人的道理。

    1999年10月11日夜于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