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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方正上前道:“扯什么呢你,轮得到你平川县管么,你当你们县局是省厅啊!”

    平川是县级市,平川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称呼他们为平川县,警察们就有些恼了,仗着人多开始耍横,两边推推搡搡,马上就要动手。

    耿直当场拔枪,他的配枪向来都是实弹上膛的,拨开保险朝天镗镗镗三枪。

    瞬间整个世界就安静了,都能听见黄铜子弹壳在地上欢快跳动的声音。

    平川警察全呆住了,没想到耿直真敢开枪,县里的警察一辈子都难开上一枪,更别说整天驳火枪战了,而缉毒大队面对的是血与火的考验,生与死的较量,神经比一般警察要大条多了,什么开枪写报告,组织审查,全不放在心上,他们就知道一条,刘汉东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断不能让外人抓走。

    更何况,平川黑警的名声在外,进京抓上访的,在省城抓记者,不经过正常程序抓人大代表,这种负面事儿层出不穷,刘汉东落他们手里,没有罪也变有罪的了。

    耿直把枪插回聚合物快拔枪套,使了个眼色,方正将刘汉东拽过来。

    这时候,近江方向有大量出租车驶来,朱玲玲看见伙伴们来了,高兴的爬上车顶挥手大叫。

    出租车们开刀跟前,一个马尾辫男子跳下车冲过来,爬上车顶和朱玲玲紧紧拥抱在一起,朱玲玲号啕大哭。

    “劫匪呢?”马伟问道。

    “被大哥们揍了一顿捆起来了。”朱玲玲一指旁边的黑车。

    马伟跳下车,两眼通红,拔出匕首走向黑车。

    刘汉东上前拦住了他。

    “别他妈拦我,我宰了他们!”马伟吼道。

    “马伟,是这位大哥救了我。”朱玲玲道。

    马伟认识刘汉东,去年曾在交通职业技术学院门口和他打过架,不过两人并没有仇怨,打架只是受人之托而已,此刻明白对方是搭救自己女朋友的恩公,马伟立刻跪倒:“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对,我马伟啥也没有,就一条烂命,以后有啥事,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有半个不字就不是人养的!”

    刘汉东将他扶起:“说啥呢,打个架有啥对不对的,今天算是认识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

    火颖哧哧笑道:“东哥,你的朋友咋都是不打不相识啊,山炮哥是,万林哥是,我哥也是,这位马尾巴哥哥还是。”

    刘汉东道:“很正常啊,你经常做什么,自然就认识这方面的朋友多些,吸毒的朋友也是吸毒的,打麻将的朋友也是喜欢打麻将的,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马伟道:“没错,东哥这话在理,我的朋友都是喜欢喝酒打架开车的。”

    说话间,大群的哥围过来,开出租的都是话痨,咋咋呼呼的吵死个人,他们成了这台大戏的主角,刘汉东、耿直,以及平川警方反而成了陪衬。

    近江交警和刑侦部门的警车也赶到了现场,随之而来的还有特巡警的一个分队,将三名劫匪接手,大家开始返程。

    刘汉东上了自己的富康,火颖喜滋滋的坐了进去,远处雨燕里,宋双看见这一幕,不禁撅起了嘴,生气归生气,她还是尽职尽责的发着微博,刚才发的几条已经被转载了上万次,又萌又软的双儿粉丝迅速突破十万大关,并且以几何速度飞快增长中。

    由数百辆出租车,数十辆社会车辆加上警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向近江进发,马伟用车载电台调度出租车们统一靠边行驶,让出超车道供刘汉东等人的车辆通过,当白色富康急驰而过的时候,所有出租车一起鸣笛,打双闪向他们致敬。

    国道上汽笛长鸣,荡气回肠。

    第五十八章 访民

    大队人马都走了,只剩下平川的公安们,他们觉得非常没趣,也各自上车离去,往回开了一公里,抬头看见巨大的横幅:“开放的平川欢迎您”,带队的领导不禁暗暗叫苦,刚才是在近江市管辖范围内发生争执,真闹大了,对平川警方不利。

    车队进入近江市区,出租车各自散去,刘汉东安排其他人先将浣溪一家人送往铁渣街安顿,自己驾驶着富康领着押着囚犯的车驶入巡特警大队的驻地。

    劫车案的罪犯是刘汉东抓到的,这案子归巡特警处理,不过车里还有三个被绑的家伙,被提出来之后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处理。

    这三个人,一个是赵默志,一个是村里的会计,还有一个居然是大墩乡的派出所长刘忠文。

    中队、大队领导都不敢接招,先吩咐把人绑绳解开,好吃好喝伺候着,然后迅速报告支队领导。

    石国平当即命人将刘汉东叫到自己办公室,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敲着桌子痛心疾首道:“刘汉东,你能有一天消停的么?回回给我惹出大乱子,上回你打死藏獒是为了救人,我也就不批评你了,这回又是怎么了?把平川的警察都给抓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汉东岿然不动:“报告支队长,这回也是为了救人,派出所长勾结当地恶霸要杀人灭口,对了,还袭警,滥用警械,我身为公安人员,难道不该抓他,不能抓他么?”

    石国平差点气笑了,这个小刘耿直彪悍,就是心眼转不过来弯,巡特警支队的一名普通聘用制警员,是没有执法权的,只有现场处置权,他千里迢迢地把一个村主任,一个派出所长给抓了,这才是违法行为。

    不过石国平是个护犊子的领导,又懂得灵活变通,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傻乎乎处理自己的部下,他也不会太把一个偏远地区乡镇派出所长当回事,先安排人问话,搞清楚事实经过再说。

    赵默志等人被留在支队值班室里,有床铺有空调,没人难为他们,先前被没收的手机也发还了,除了不能擅自离开,其他随便。

    他们几个起初惊恐万分,后来发现事儿没有想象的这么恶劣,胆子便大了起来,赵默志给自己的妹夫,大墩乡的土霸王乡长蓝文革打了个电话,将事情原委诉说一遍,让他赶紧安排。

    蓝文革的媳妇是赵默志的亲妹妹,他有个女儿叫蓝莉莉,去年高考只考了三百多分,本来这也没什么,乡长家的闺女就算考不上大学也一样能安排进政府机关吃公家饭,可是莉莉寻死觅活闹着要上大学,而且一定要上江东大学,不然就不吃饭,绝食寻死。

    蓝乡长没辙,就请大舅哥出面想办法,赵家在大墩乡就是土皇帝,跺一脚都得地震的程度,可出了本乡本土就没戏唱,人家省城名牌大学才不认你这一套,就算想花钱托关系弄学籍也找不到合适的门路,想来想去,赵默志就把主意打到本村应届高考女生蓝浣溪身上。

    经过一番协调,县中、教育局招办、邮局、派出所,全都安排妥当,想办法不让蓝浣溪查到成绩,中途截下录取通知书,派出所更改户籍,名字,一切都顺利办成,蓝莉莉摇身一变成了蓝浣溪,以六百八十分的高分被江东大学录取,这在乡里就是公开的秘密,当然只限于高层小圈子,泥腿子农民是永远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这件事牵扯甚广,被揭出来大家全都得倒霉,蓝文革接到大舅哥的电话后心惊肉跳,立刻连夜协调,统一口径,争取把事情掩盖住。

    当天夜里,赵二虎吊着打石膏的胳膊,领着一伙人来到浣溪家里,泼汽油点火,将三间破屋烧成了白地。

    ……

    浣溪一家人住进了火联合的出租屋,正好二楼有两间空房,还有简单家具凉席子饮水机电风扇什么的,对一般人来说条件只能算勉强能过日子,但对蓝家人来说简直堪称豪华了。

    “这怎么住得起。”浣溪娘愁容满面,不敢上床,怕弄脏了人家的床铺。

    “没事儿,住就是了,房租我出。”梅姐走了进来,一脸的义愤填膺,她在村里就听说了这事儿,当即带着小燕儿坐长途车赶了回来。

    “他大姐,又让你破费,真过意不去。”蓝老师搓着手说。

    梅姐道:“客气啥,都是一个村的,现在得赶紧想个法子告状才行,和他们打官司,打到底!”

    蓝老师愁容满面:“省城就来过一回,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楚,怎么告状打官司?”

    梅姐说:“这个你不用操心,省城专门有人常年上访告状的,我就认识一个,有的是法子,等下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路子。”

    “麻烦你了,他大姐。”蓝老师道。

    梅姐立刻拿出手机,她说的这个老访民也是她的客户之一,上访之余会到梅姐洗头房放松一下,他接到电话,不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这也不奇怪,花火村本来就是访民的根据地之一,这里房租便宜,管理松懈,有几个上访专业户常年住在这里。

    这位大哥四十来岁,穿的衣帽整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干部,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就没停过,他听蓝老师说了情况之后,皱眉道你们这个事儿不好弄,为啥捏,没证据,没证据就不好打官司,律师不愿意接,法院也不会受理。

    “妮儿大活人在这里,难道不是证据?”蓝老师很不理解。

    专业户说:“老大哥你太老实了,这是你家闺女你当然认识,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你的户口本身份证呢?对吧,你没有证件,就等于没有身份,另外这些学籍、准考证、还有冒名顶替者的身份,这些证据你都不掌握,拿什么去告?”

    蓝老师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顿时绝望起来,两手抱头蹲在地上。

    梅姐道:“别卖关子了,有啥好招赶紧说。”

    专业户说:“办法当然有,就是直接去省政府大门前拦车喊冤,只要碰到清官大老爷,你们这事儿就有希望,毕竟不是涉及到当地鸡的屁的官司,不算难。”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去省政府大门口喊冤去。”梅姐拍了板,并且出钱买了几米长的白布,请人用墨汁写了字,准备明天使用。

    第二天一早,梅姐早早起床,浣溪一家人也起来了,整理好状子出发,打了一辆黑车直奔省府。

    省政府在中央大街上,是一个民国时期的建筑群,里面树木繁茂,大门两侧站着威武的武警战士,巨大的牌子上写着江东省人民政府的字样,进进出出都是黑色的小号段轿车以及考斯特、碧莲之类的高档面包车。

    蓝老师一家人下了车,看到威严的政府大门,腿就有些软,乡政府大院他都不敢进,何况是省府!

    “想想妮儿受的苦,还有啥不敢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梅姐给他们加油鼓劲。

    一家四口战战兢兢往前走,蓝家人不是那种滚刀肉的刁民,第一次上访,心里七上八下的。要不是梅姐跟着,兴许早就打退堂鼓了。

    忽然有几个人比他们先抵达了省府大门口,从包里取出横幅,刚要喊冤磕头,忽然从大门内迅速冲出一群战士,将这几个人抬起来就走,旁边驶出一辆面包车,访民被塞入车内开走,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反应速度之快令人目瞪口呆。

    大门口还有一些二三十岁的便装男子,目光锐利,手插在裤兜里,隐约能看见耳朵后面的空气耳筒,刚才战士们抓人的时候,他们制止了路人的拍摄,动作利索,态度坚决,想来是便衣警卫。

    蓝老师吓傻了,再也不敢向前。

    梅姐也有些傻眼,打电话咨询专业户,问他这些被抓走的人会怎么处理,专业户回答说没事,一般就是遣返原籍,或者交给地方上接访的人员,好吃好喝伺候着,没啥大不了的。

    梅姐是知道赵家的能量的,蓝家人被遣返原籍就是一个死,看来堵政府大门这条路行不通了,得再想办法。

    一家人垂头丧气回了铁渣街,正好刘汉东打来电话,问安顿得怎么样了,梅姐灵机一动:“大东不就是警察么,看他有什么好办法。”

    刘汉东也没有好办法,不过他认识有办法的人,就是宋双。

    宋双接到电话后说:“这件事我已经告诉爸爸了,我爸说不太好办,起诉的话也要先去地方法院,不能越级起诉,目前最合适的办法是去信访办,相信平川市会给他们解决的。”

    刘汉东半信半疑:“信访办能解决问题?”

    宋双说:“有时候也是起作用的,我爸爸现在省委政策研究室,他会打招呼的。”

    于是,中午吃过饭之后,蓝老师带着一双儿女,再度来到省信访办递交材料,这回倒是很顺利,信访办工作人员收下了他们的申诉材料,并且告诉他们,会尽快给予答复。

    蓝老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却不知道,信访材料在第一时间就被打回平川市处理,平川市信访机关又把材料发到大墩乡,交乡长蓝文革处理。

    蓝文革早已摆平一切,蓝浣溪一家人的户口都注销掉了,房子也被烧掉,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根本不存在这样一家人,当然“蓝浣溪”这个人是有的,但是他蓝文革的女儿,现在江东大学读书。

    同时,平川市教育局招办也发了个文,以大学在校生不能参加高考为理由,取消了蓝浣溪今年的高考成绩。

    第五十九章 失踪的考生

    平川市信访办将乡政府反馈的材料快递到了省信访局,因为宋剑锋曾经打过招呼,所以信访局将反馈资料抄送了一份给他。

    省委政策研究室,宋剑锋坐在办公桌后面,戴上眼镜翻阅着材料,才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拍案而起。

    这帮村匪恶霸,实在是气焰嚣张,为所欲为,竟然销毁户口,把蓝浣溪一家人从法律层面给抹掉了,说查无此人,没法处理,这种做法既愚蠢又猖狂,不过联想到他们私改户口,冒名顶替的前科,干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宋剑锋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公安系统领导,知道农村户籍管理混乱,乡下恶霸横行,尤其村委会这一级,没有点手段根本当不上,任何不合理都有它存在的土壤,至少在大墩乡乃至平川市的某些干部心中,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了,他们甚至懒得把谎言扯得更完美一些,因为没必要,上下关系都打点好了,任你上访到哪儿都没用。

    不过他们的这一套思维已经落后于时代,现在是信息爆炸的时代,自媒体取代官媒的时代,一份报纸,甚至比不上某些微博上的大v的影响力。

    如果浣溪只是一个普通的考生,他们的招数兴许能得逞,因为没有新闻价值,不值得挖掘,但蓝浣溪考了七百二十一分,是全省理科状元,这本身就是一则新闻,如果再加上状元身份被顶替,成绩取消,那简直就是爆炸性的新闻,区区乡下恶霸还达不到控制高层次媒体的能力,此事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轰动全国。

    换句话说,赵默志等人这回摊上大事儿了。

    宋剑锋冷笑起来,打了个电话给沈弘毅:“怎么样,在平川的工作还适应吧?”

    “还可以,已经逐步适应了,感谢老领导关心。”沈弘毅答道。

    寒暄几句后,宋剑锋提到了蓝浣溪被冒名顶替的案子,问沈弘毅有什么看法。

    沈弘毅淡淡地笑了:“这种事儿在基层比较常见,只不过被曝出来的不多而已,由着他们闹吧,这是自掘坟墓。”

    宋剑锋也笑了:“弘毅,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上帝让谁灭亡,必然让他疯狂,让他们尽情的表演吧,把丑态暴露在全国人民面前,我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自己的官帽子过不去,平川的政治生态圈太死气沉沉了,需要动一动了。”

    ……

    平川市警方与近江警方在两地交界处发生矛盾,据说平川的一个派出所长也被扣了,平川市委市政府通过有关渠道向近江方面表示了不满,近江公安局长詹树森立刻作出指示,放人,处分相关责任人。

    赵默志、刘忠文,还有村里的会计被平川来人接走,乱开枪的耿直被停职检查,巡特警支队又挨了上面的点名批评,具体责任人刘汉东也被停职,暂时放大假,等候组织进一步处理。

    赵村长走的时候很牛逼,平川方面派了一辆宝马,两辆警车来接他们,不过并没有放狠话什么的,相反还很客气,一再感谢巡特警支队干警们的热情招待,邀请他们在合适的时间到平川来做客,仿佛他不是当了一天阶下囚,而是来考察的座上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