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紧接着松开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钟声晚见他走过来,唇角裂开来,抬手正准备朝外婆打招呼,走到她跟前的徐景铮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钟声晚,被他拽得整个人一踉跄,差点跌倒。
一出病房,徐景铮就将她松开。
垂眸看着她,声音有些不悦,“不是给你说了,来了在外面等我?”
被他一把拽到外面的钟声晚,本来心里就不太高兴,这会儿又听到他一开口就是指责她,顿时就火了。
“我又没打扰到外婆......“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景铮给打断了,“你有话快说,我还得进去照顾外婆,她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
还在输液,里面得有人时刻盯着。
钟声晚眼睛睁得老大,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徐景铮,因为生气,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跑这么远来找你,你这么对我?”
她的声音,将来往护士和病人家属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徐景铮有些烦躁,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内的外婆,接着对钟声晚说,“我现在没时间和你闹,你先回去吧,等我有时间去找你。”
闹?
钟声晚再一次被他伤到。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徐景铮,唇瓣抿着,反驳的话在嗓子里起起伏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痛,难过。
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座山,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睁大了双眼看着徐景铮,最后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抬脚就走。
徐景铮站在原地,看着转身离开的钟声晚,她背影纤细,头微微垂着,好像在掉泪......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底滑过一抹懊恼和心疼。
抬脚,正打算追上去,一旁有护士叫他,“56床病人家属,张主任找你。”
徐景铮立马收回视线,看向对方,“麻烦你帮我看下我外婆。”
“好,没问题。”
徐景铮最后钟声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紧了紧牙关,最后收回视线,抬脚去了主任办公室。
门没关,他直接敲门走了进去。
张主任对他印象不错,看到徐景铮进去,就冲他点头,“关于你外婆的手术,你考虑得怎么样?”
徐景铮站在他面前,低声回道,“我想给她做手术。”
张主任,“你还是没改变主意?”
徐景铮抿着薄唇,眼眸轻垂,没有说话。
张主任告诉他,“关于手术风险的问题我之前已经跟你说了好几次,你外婆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动这样的手术,但如果你坚持,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徐景铮抬眸看他,“有没有低风险的手术方案?”
“我们会尽量降低手术风险,但考虑到你外婆年纪大了,我们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她术后身体承受能力的问题,术后很可能出现并发症,并发症不能小觑,如果你坚持给她做手术,我希望你心里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徐景铮沉默了。
不管他平日里表现得再成熟,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张主任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也没催他。
隔了片刻,徐景铮抬头看向张主任,“如果保守治疗,我外婆.......还能活多久?”
“最多不过一年。”
徐景铮深吸一口气,接着问,“如果手术成功呢?”
“如果手术成功,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的话,老人应该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好,我知道了。”
“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在办公室等你,如果想要手术,就不能再拖了。”
“谢谢。”
......
钟声晚一路跑出了医院,又一口气跑了好远才停下来。
心脏的位置,不知是因为奔跑的缘故还是其他,难受得厉害。
窒息般的难受。
钟声晚用手捂着心口,缓缓在原地蹲了下去。
七月炎夏,上午日头正烈。
钟声晚就这样蹲在太阳底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有人从她身边经过,都会忍不住低头看她一眼,见她在哭,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也有几个姑娘好心的给她递来了纸巾。
默默的哭了一会,钟声晚找了个水吧,点了一杯果汁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
刚静下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空。
什么都不想去想,彻底放空自己的大脑。
但不经意间看到玻璃窗外牵手走着的一对小情侣,钟声晚就不由得难过起来。
她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两人,今天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虽说放了暑假,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但每次她来找徐景铮,他都会抽点时间陪她,
哪怕不能去别的地方,哪怕只能在家附近找个地方坐坐,他也都是在她身边,他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她。
可今天......
一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钟声晚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她不就是没听他的话进了病房吗?
而且她脚步那么轻,外婆也没休息,不过是在输液,她怎么就打扰到她了呢?
想起他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拽出了病房,钟声晚忍不住伤心的想,和他的家人比,她又算哪根葱?
更让她难过的是,他竟然说她在闹?
钟声晚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什么都没做没说,怎么就闹了?
越想,心里就越难过。
这一刻很想找个人来陪她。
于是拿起手机,给纪秋水打电话。
纪秋水家就住在这附近,很快就过来了。
一坐下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钟声晚眼睛红肿,情绪十分低落。
“你......“她有些惊讶,“你哭了?”
钟声晚不想让她看到她红肿的眼睛,索性将脸整个埋进她的臂弯内,就这样趴在桌子上,闷声不吭。
纪秋水急了,“谁欺负你了?”
但转念一想,谁还敢欺负她,除了......
她急忙出声,“是不是徐景铮?”
钟声晚没吭声,但她的沉默看在纪秋水眼里,就是默认。
她一把握住钟声晚的胳膊,拉着她站了起来,气势冲冲的说,“走,我替你找他事去。”
“秋水,”钟声晚将她拽了回来,“你先坐下。”
“可你......”
“我没事。”
纪秋水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松开拽着她胳膊的手,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来。
人虽然是坐下来了,但情绪还很激动。
她看着钟声晚,语速有些急,“徐景铮那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才在一起多久,他都惹哭你多少次了。”
钟声晚安静的坐在她对面的位置,长睫轻垂,似乎连开口辩驳的力气都没了。
纪秋水继续气愤的说,“你追他的时候,他拿乔,追了许久才答应下来;好不容易他同意了,你俩走到了一起,他又三天两头的给你脸色看,动不动就甩脸子,他以为他是谁呀,天皇老子吗?”
“秋水,”钟声晚听不下去了,“别说了。”
“我要说,”有些话在纪秋水心里憋了好久,这次索性一股脑说出来,“他长得是好看不错,学习也好,但你是钟声晚,你是北城大名鼎鼎钟氏集团总裁钟先生的千金,凭什么为了他委屈你自己?”
钟声晚叹息着出声,“可是秋水,我喜欢他啊。”
“他就是仗着你喜欢他,所以才这么放肆的伤害你。”
钟声晚将头又低了下去。
“晚晚,如果喜欢就是伤害,如果是我,我宁愿不要。”
......
次日一早,全家人出发去了大西北。
钟一白所在的军区位于西北的一个镇上,镇子偏远。
钟南诏听说他们要来,亲自开车去了机场。
钟声晚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钟南诏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钟声晚出来,他抬脚大步迎上去。
一路上情绪低落的钟声晚,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展开双手朝他迎了上去,在钟南诏靠近的那一刻,她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钟南诏双手一接,将她稳稳的接住,然后抱着原地转了几圈。
苏眠走过来,先跟钟南诏打过招呼,然后一脸娇嗔的对依旧挂在钟南诏身上的钟声晚说,“还不下来,都这么大了,丢不丢人。”
钟声晚双手更紧的抱住了钟南诏的脖子,不乐意的嘟嘴,“才不丢人,我最喜欢大伯。”
钟南诏勾起唇角,那张常年被西北风沙侵蚀的脸,只是比几年前多了几条细纹。
他依旧还是那么英俊,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迷人沧桑感。
钟南衾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挂在钟南诏身上的钟声晚拎了下来。
钟生晚不乐意,丢给他一个白眼,然后去找钟一粟。
钟一粟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以示安慰。
一家人出了机场,上了吉普车,钟南诏亲自开车,朝着镇子开去。
一路上,钟声晚看着窗外完全不同于北城的风光,绞尽脑汁想出一首诗来......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里没有高山湖海,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
正值夏季,雨水充足,抬眼看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中间夹杂着一片片的不知名的野花,看起来也别有一番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