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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她站离两人几步远,往画架上一指:“大、大概在这个地方看到的。”

    玄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背对着她,顺便整理了下被她抓松的衣襟……

    花玉龙见状,弯腰把画轴都收拾起来,让忙碌把刚才的一切冲走,冲走……

    “孟之涣有多高。”

    “嗯?”

    花玉龙把怀里的画轴放回原位,目光落在玄策的身上,比了下,道:“大概跟你差不多吧,头顶到那一格子画架。”

    玄策抬手:“那小像放在这里,确实是他趁手的位置,我猜也可能是因为你来了,他临时放置在这儿。”

    花玉龙回忆了下,道:“难怪那天我翻到这副画的时候,他有些着急了。”

    玄策冷冷道:“他自然着急了,那宋沁岚是少府监的千金,自有姻亲,又怎会将小像留于此处供他人观看。”

    花玉龙顿时一愣,宋沁岚是官家千金?!

    玄策说罢,负手往画室门走去,“走吧。”

    “要去哪儿啊?”花玉龙有些没回过神,跟上前问道。

    玄策打开门,初春的暖阳流到他身上,染了些光芒,那双狭长的眼睑微压,视线落在她身上:“正午了,本官还没吃饭呢。”

    ——

    两人刚从画廊出来,便有小厮在廊道候着。

    花玉龙:“我听说进了这南曲楼,可以笙箫玩乐数日,就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小厮笑道:“那就一定要尝尝我们酒家胡的美食,不仅有长安城最时兴的菜式,还有正宗的胡酒胡食,以及外商从西域带回来的胡姬歌舞侑酒。”

    “喝酒!”

    花玉龙眼睛一亮,“好,就这家了,走!”

    说完,竟是跟着小厮走在了玄策的前头,兴奋地张望了几回后,才想起后头有个玄寺丞:“寺丞喜酒么,是高昌国的葡萄酒,还是波斯的三勒浆?”

    玄策扫了她兴奋的鹅蛋脸一眼:“龙膏酒怎么样?”

    小厮惊讶道:“郎君好品味,这龙膏酒,莫说是南曲楼里,就是整个长安城,那也是最上等的西域贡酒,市面上一杯就要一千钱!”

    花玉龙回头:“一千钱!这喝的是酒还是黄金啊?”

    玄策与她并肩走着,道:“花氏家财万贯,他家娘子,该不会连这一千钱都没有吧。”

    第15章 白日纵酒   “不点两个姑娘,怎么做正经……

    花玉龙抿了抿嘴:“有……那是自然,有的。”

    嘴里说着,心里却打了下鼓,因为花府上下都防着她出门,又如何会给多少银两零花。

    而且,阿耶和阿兄他们恨不得自己身无分文,无法出街。

    玄策见她眼珠子转了转,脖子下意识缩了缩,就猜到了她肯定没钱——

    “那就好,方才听花娘子点酒的语气,至少是要样样都得上个几壶。”

    花玉龙呵呵笑道:“大白天的,这样不好。”

    玄策邪了她一眼,含了抹笑:“嗯,倒是正经。”

    花玉龙抬头看他,什么叫正经,刚要说话,引路的小厮就已经把他们带到了南曲前主楼,“二位,酒家胡就在妙音阁的楼上,从这里进去便是了。”

    这南曲楼,顾名思义,不仅有最好听的曲儿,楼里更是曲径通幽。

    他们从大门经过的妙音阁,也不过是冰山一处,就跟唱的曲一样:好戏在后头。等真正走至花园中心抬头看,才发现整幢楼是一个环形设计,东南西北四个出入口,而上再架亭台楼阁。

    宛如一座城墙。

    花玉龙心里似明白了些,难怪方才玄策说这像一个阵,因为普通的酒肆商家并不会建此等规模的样式。

    小厮将他们引至西楼,便停下脚步,转而由候在门口的另一个小厮接待。

    花玉龙:“这南曲楼的侍应倒是讲究。”

    忽然,耳边压来一道声音,“一会别叫我寺丞。”

    花玉龙耳根子有点痒,边揉,边侧眸看了他一眼,心想,来这平康坊,还知道自己见不得人呢。

    此处较前门更是热闹,兴许是花玉龙跟在玄策身旁的缘故,频频遭来异样流连的目光。

    “二位是要在厅堂用宴,还是楼上的厢房。”

    玄策:“厢房。”

    话音一落,那小厮眉眼笑得更弯,而身后听到他这话的中年妇人立马一个优雅转身,走到玄策跟前,花玉龙猜她应该是这妙音阁里的管事妈妈,只见她打量了玄策一番后,才把眼神拽到花玉龙身上,但话却是对玄策说的:

    “这位官爷,可还需要我妙音阁的姑娘唱曲儿伺候啊?”

    玄策扫了眼厅堂里那些抱着乐器的姑娘,道:“来两个吧。”

    花玉龙眼珠子一下惊愕地瞪大了。

    小厮:“二位,这边请。”

    花玉龙跟着走上楼梯,压着声音朝玄策道:“你点两个,有我的份吗?”

    玄策:“你给钱吗?”

    花玉龙:“玄……玄公子,我们可是来办正经事的。”

    玄策撩开襕袍上楼,身影清俊夺目,竟是引得不少姑娘往这边儿看,而他则低声与花玉龙说道:“不点两个姑娘,怎么做正经事。”

    花玉龙一听,面露嫌恶,再看他玄色襕袍上绣的鸟兽暗纹,咬牙道:“衣冠禽兽。”

    厢房门逋一打开,一股馥郁花香袭来,伴随着珠帘声叮咚作响,很是悦心。

    两人刚坐定,方才楼下那位优雅的管事妈妈便引着两个姿态倩丽的女子进来:“公子,这位是东珠,这位是西璧,一个善弹琵琶,一个歌喉如莺,您看,如何?”

    玄策照旧端着一副高岭之花的俊脸,目光落在站着的两位姑娘身上,直把她们看得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花玉龙眼睛也是亮的。

    玄策问她:“喜欢吗?”

    “嗯?”花玉龙面纱下的脸带着欣喜,点了点头。

    “那便留下吧。”

    管事妈妈屈膝作了个福,笑道:“那还请二位客官先把听曲的赏钱付了。”

    花玉龙有些惊讶:“还没听呢,就要先付银子了?”

    管事妈妈手帕掩嘴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不知我们南曲楼规矩,妙音阁开席的赏钱多少随客官心意,等一会听曲的时候,若是高兴了,加赏的银子便归这些姑娘们的。”

    花玉龙这下倒听着新鲜:“那我先随意给两个铜板也行?这样你们妙音阁岂不是要亏本?”

    听到这话,那两个唱曲姑娘也跟着抿嘴笑了,管事妈妈倒是保持一如既往的得体:“那也得看我们姑娘愿不愿意,我们南曲楼,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花玉龙见两个姑娘忍不住往玄策身上飘,不由说道:“你们南曲楼赚钱的花样还真是多。”

    说着,转头朝玄策道:“我只是来吃饭,姑娘的赏金,我方才帮你讲价了,”她竖着指头,道:“两个铜板就可以。”

    玄策从袖间拿出两张飞钱,放到桌上,道:“两个铜板,听不来。”

    看到桌上的飞钱,管事妈妈脸上的笑僵了下,道:“公子,我们这儿,不收飞钱。”

    她话音一落,花玉龙皱起眉,不高兴道:“飞钱怎么了?你去花家的柜坊,人家肯定给你兑银子。”

    管事妈妈扯了扯嘴角:“我们只收金银现钱,这是南曲楼向来的规矩。”

    花玉龙:“那我们也不可能扛几百两在身上啊!”

    “也有客人以珠宝首饰抵当。”

    花玉龙脸上顿时更不悦了:“你们真是好算计,金银首饰溢价可比真金白银值钱多了,你这不是黑店么!博美人一笑还真不便宜!”

    现在的花玉龙,是典型的我没钱我有理。

    她说着时,玄策骨节分明的手似握着什么东西,抬起放到桌上,松开后,上面滚出了一掌多的珍珠。

    猛然看到这么多色泽圆润的纯白珍珠,花玉龙顿时咋舌,惊愕地转头看向玄策,只听他道:

    “这样够了吗?”

    这下,管事妈妈脸上的笑是优雅中多了几分见钱眼开,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够了,东珠,西璧,好好伺候二位贵人。”

    管事妈妈收起桌上的珍珠时,花玉龙觉得她一只手都装不完,舔了舔舌头,觉得玄策真是太浪费了:“等下。”

    管事妈妈:“这位姑娘,有何问题?”

    花玉龙:“我们菜还没点呢,都快晌午了。”

    旁边两位姑娘顿时忍俊不禁,管事妈妈只好先将珍珠收入袖中后,道:“那姑娘想吃些什么,我们这儿的酒家胡,有胡食,有好酒,还有时令馔品。”

    玄策:“上几个这儿的招牌素菜,”说着,忽然朝那东珠和西璧看去,“你们都爱吃什么?”

    突然被问的两人有些受宠若惊,但眼睛都亮了起来,行了个礼,道:“悉听公子尊便。”

    玄策有些不耐:“让你们点。”

    两人愣了下,东珠只好开口道:“胡食里的醴酪很是不错,清爽开胃。”

    玄策右手的五指在桌案上点了点,道:“还有呢?”

    两位俪姬感觉玄策像是在等着一个他喜欢的答案。

    西璧想了想:“眼下是三月初春,不如吃些应季的蜜饼团,可祛邪消病。”

    玄策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花玉龙听着新鲜:“蜜饼团?这个似乎不错!”

    西璧笑道:“是呀,我们楼里的蜜饼团同外边的不一样,掺调了鼠麹草,清甘而不甜腻。”

    花玉龙期待的小脸顿时一僵,旋即忙摇头道:“鼠麹草这个,不要!”

    她可还记得在这南曲楼的后巷里,被一群鼠妖给吓得差点命都没了,“我现在最听不得‘鼠’这个字。”

    “就要这个。”玄策一句话,不给花玉龙拒绝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