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妩自然不会告诉他,这琉璃早就早就被她改名成元宵了。
她不喜他的碰触,只下意识躲开他的手。虽然她和傅湛接触不多,不过却还是可以看出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只是她最不喜欢他这种霸道强势的模样,却也明白——她越是反应激烈,这傅湛越是缠着她。
傅湛的手一顿,眸色沉了沉,见她不说话,便道:“本王只是不想你收其他男人的东西。”
沈妩不服,抬眼不满道:“我哪有?”
她又不是随便的姑娘,何时随便收过其他男人的东西?她对上傅湛的眼睛,深邃黝黑,这才想到了什么。那日容琛说要命人誊抄孤本给她,又说要送只小狗给她,这些话莫不是都给傅湛听了去?
……所以,他才先一步送东西到府上。
想起那日容琛带着小狗和书籍过来看她,沈妩到此刻还觉得有些愧疚。可那会儿她已经养了元宵,一只已经是娘破例了,自然不可能再养只小狗。只不过这是容琛的一番好意,她便收下了那几本书籍。可是晚上翻阅的时候,才发现那字笔走龙蛇书法高超,竟是容琛亲手誊抄的。
想着那次去翠珍轩,马车上沈妙对她说得话,让她的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兴许这容琛喜欢的人是她。
她自是觉得难以置信,可细细回忆往昔的事情,倒是有迹可循,如此一来,她就再也不敢随便见容琛了。
傅湛见沈妩发愣,便知道她有些心虚,遂道:“本王一表人才,有哪里比不上你那容表哥?”
沈妩回神,暗道这傅湛真是厚脸皮,遂认真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容表哥自小待我如亲妹妹,关系当然好。”
傅湛听着她的称呼,真想狠狠捏一捏她的脸,敛眉不满道:“你唤容琛容表哥’,看到本王却是一声生疏的‘王爷’,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
容琛是她的表哥,对她关爱有加,在她的心里同亲哥哥没有什么两样,岂是这傅湛可以比的?而且这傅湛与她不过见了几次面,每次见她都想着欺负她,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把他和容琛相提并论。
沈妩不满的撅了撅嘴。
想着今日傅湛的守株待兔,沈妩抬头看他,问道:“王爷真的打算娶我吗?”
瞧着沈妩这副毫无惧怕的样子,说起这个竟然没有半点的娇羞女儿态,傅湛倒是有些意外,只点头道:“自然,本王虽然对你有些唐突,却会对你负责。”
沈妩不信傅湛这些话,她想了想,认真道:“若是王爷真心喜欢我,那可不可以守礼?等我及笄之后再正式提亲,不要像现在这样……”
这是缓兵之计。
傅湛对自己总归是会腻的,只不过此刻还觉得新鲜罢了。她才十三,爹娘也想留她到十六,而这傅湛已经十八了,按理说早就该成亲了。若是他能等自己两年,也见证了他的诚心,她那嫁也就嫁了,可是她知道像傅湛这种皇室子弟,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喜欢她。
就算是因为她的容貌,可她毕竟尚未及笄,到底还是颗青涩的果子。
若是傅湛答应,至少她可以有一年多的清静日子。
而一年之后,她及笄了,这傅湛说不准连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傅湛看着小姑娘的脸,想着自己的举止的确有些唐突了,只不过一直不见她却是做不到的。小姑娘爱出门,可是自打遇上自己之后就一直待在府中,害他白白等了不少时候。可他也明白,在她的心里,估计早就把自己当成了登徒子。
所以,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如何不知道?
他愿意把所有的耐心都给她。
傅湛执起她的手,见她的十指纤纤,宛若青葱,又似玉雪制成一般。稍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胸前的鼓起,好像又长大了不少。他弯了弯唇道:“好,本王答应你。”
不过一年,他还是等得起的,只要小姑娘愿意信他。
沈妩没想到傅湛答应的这么快,一时有些惊讶,待抬头看了看他的脸,才道:“那……那我先走了。”
傅湛倒是没再为难她,只起身目送她出去。
立夏见自家姑娘出来了,忙凑上去打量一番。见自家姑娘毫发未损,也没有哭过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抬眼望去,看着一袭白色锦袍的祁王立在里头。那日上元夜,她一直跟在姑娘的身边,自是知道两人由此结缘。这祁王身份尊贵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若有朝一日真的能同姑娘喜结连理,也是一桩美事。
可如此私会,却是不妥。
她知道姑娘绝非轻浮之人,恐怕是这祁王仗势欺人,如此一来,她便对这祁王没什么好感。
·
卫一站在自家王爷的身边,见王爷自沈六姑娘走后已经快待了一个时辰了,委实有些奇怪。可他毕竟是下人,自然没有说话的权利.
想着方才沈六姑娘身边那个名叫立夏的丫鬟,他可是心有余悸。
这姑娘实在是太彪悍了。
女子果然是惹不得的。卫一如是想着。
傅湛把玩着手里的荷包,嘴角微微翘起。
这荷包用上好的绸布制成,五彩丝线亦是上乘,上头绣着盛开的牡丹花,瞧着颇为娇媚富丽。只是这绣艺虽然精湛,到底还不算出众。大齐国的女子个个擅长女红,相比之下,这个荷包自然是显得普通至极。可傅湛却是越看越欢喜,拇指摩挲着荷包角落的两个小字,让他想起了小姑娘娇嫩润滑的脸颊。
只是——
十三岁,还是太小了一些。
傅湛起身走到窗前,颀长挺拔的身姿静静立着,再等一年而已,也不算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
谢谢妹纸们的支持,蠢作者好感动%>_<%
ps:今天应该还可以再重修一章(会很迟很迟,泥萌早点睡~),明天估计可以修完,然后重新开始正式更新~
☆、第016章:运气【重写完毕】
——
车轮轱辘轱辘,精致的蓝绸马车在明远山庄外头缓缓停下。
沈妩被立夏搀着踩到马凳子小心翼翼的下来。好在她今日裙子的裙摆不是很长,行走间亦是有些方便。她抬头看着这粉墙环护、绿柳周垂的庄子,匾额上那龙飞凤舞“明远山庄”四个字可是嘉元帝御笔亲提。
当年她这二舅舅虽然拒绝了嘉元帝,可嘉元帝却是个惜才之人,特意命人在这清静之处弄了一座庄子给他。这晏城是天子脚下,亦是寸土如金,此处离闹事极近,却偏偏安居一隅,颇为清静,实在是难得,由此可见这嘉元帝的赏识和用心。
外头早有青衣小童等候,引着沈妩去见韩明渊。她跟在青衣小童的身后,穿过曲折抄手游廊,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行至一处八角凉亭,见一袭墨绿色长袍的男子正在煮茶,见他神情悠哉,颇为怡然。
沈妩见着,忙弯唇一笑,唤了一声:“二舅舅。”
听到小姑娘悦耳甜糯的声音,韩明渊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沈妩。见她亭亭而立,身上穿着的是那日那身简单的粉衫白裙,白皙姣好的小脸染着浅浅的笑意,两汪明眸像是清泉一般干净清澈。她长得酷似她的娘亲,韩明渊一时恍惚,好似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听着小姑娘又唤了一声“二舅舅”,这才回过神,道:“坐吧。”
闻言,沈妩便坐在了韩明渊对面的石凳上。
沈妩知道这二舅舅喜茶,便也不去打扰他。韩明渊煮了茶,又亲自给她到了一杯。沈妩接过茶盏,见这茶盏盏托如荷叶卷边状,上托莲瓣状茶盏,颇为精巧动人,茶盏胎质细腻,釉层均匀,釉色青绿,是上等的汝窑茶盏。饶是这茶盏极佳,托着茶盏的纤纤玉手却更显青葱水嫩。
沈妩闻着茶香,而后浅啜了一口,对着韩明渊道:“是碧阳的雪峰毛尖。”
韩明渊愣了愣,眸含诧异,笑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懂茶?”
沈妩道:“爹爹喜欢茶,所以自小耳濡目染懂了一些。”
韩明渊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生得聪慧,只问道:“这些年,你爹爹待你娘可好?”
像是晓得他会这般问,沈妩道:“爹爹待娘一直都是捧在手里怕磕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二舅舅放心,有爹爹在,娘不会受委屈的。”
听了沈妩的这番话,韩明渊只道是自己多想了。十几年未见,琇宁看起来一如当初一般艳光四射,看着没有半分的改变。这大户人家的主妇,虽是享受荣华富贵,可到底事事操心,而琇宁虽委屈嫁给了沈仲钦,可这日子却过得极为舒坦。
韩明渊不再多想,只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
罢了,他能为琇宁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若是起初沈妩存着侥幸的心思,那么自打她这二舅舅成了她的先生之后,便再也没有平日的温润之感,甚至比小时候教她功课的先生还要凶。
那会儿国公府特意请了一个教书先生,专门教她和沈妙沈嫱。
沈妙天生聪慧,自然频频受先生的表扬;而沈嫱虽天赋不足,却贵在后天勤奋,亦是让先生赞不绝口。可偏生她却是一看见书就头疼,起初先生还仗着她是老祖宗的心头肉不敢责罚她,可瞧着她如此的不思进取,也就拿起了戒尺。
自然,先生只是吓吓她,不会真的打她。
若是打了她,她自个儿还没哭,兴许老祖宗就开始急了。
加之她爹爹又疼爱她,但凡犯了一些小错误,惹得娘不开心了,爹爹和兄长便会护着她,久而久之,她更是性子懒散。所以她这二舅舅验她底子的时候,当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只道是好好的料子被糟蹋了,也就忍不住念起了她那爹爹,责怪他太纵容自己。
所以沈妩这次学画,便要从最基础的学起。
二舅舅这先生虽然苛刻,可她年纪也不小了,自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所以她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整整一天,从辨别纸张,到看各种笔,沈妩可是一滴墨水也没沾,更别说是提笔作画了。不过她知道这二舅舅自有他的法子,便也没有多问。
从这一日开始,沈妩便渐渐忙了起来,就连每隔十日的休沐日,沈妩也要待在府中老老实实学习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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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妩跟着韩明渊学画这一事,没有同外人说起。不过她日日往外跑,老太太自然也生疑了。这一日老太太问了起来,沈妩也没刻意瞒着,便将自己跟着二舅舅学画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之后一阵欢喜,只怨孙女不早点告诉她。
老太太自是知道这韩明渊的名头,可是连当今皇上都赞不绝口的,别说是拜师了,就算是求画也要看这位韩先生的心情。眼下破例收了她这宝贝孙女为弟子,可是天大的福气。早前她还担心孙女的名头不显,将来找婆家都找不到上佳的,那可是白白浪费了这聪慧的性子和漂亮的脸蛋。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拍着沈妩的手背,连连道了三声好。
从存善居出来之后,沈妙才看了一眼身侧的沈妩,眼中有些羡慕道:“六妹妹真是好福气。”这学画之人,谁人不想得到这韩先生的指点,可沈妩却是得了韩先生的青睐,竟收做了弟子,当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听着沈妙有感而发的语气,沈妩却是松了一口气,她道:“我还以为五姐姐会不开心呢。”
她知道沈妙也喜欢画,同她一样对这位大齐第一画师仰慕已久,她自然也向二舅舅提过,可二舅舅不喜指点,更别说是收徒了,所以她也没有将此事告诉沈妙。
沈妩性子直率,沈妙如何会不开心?
她一双杏眸水亮,握着沈妩的手道:“其实不见韩先生也无事,若是谁人都能见到韩先生,那明远山庄早就是门庭若市了。韩先生又如何能静下心来作画?今日六妹妹有幸被韩先生收作弟子,以后若得了韩先生的真传,对我稍加指点便好……”
沈妙这话愈发说得沈妩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跟着二舅舅学画,可眼下大半个月过去了,她可是一幅画都没有画过。
而一旁看着的沈嫱却是有些不高兴。
沈嫱近日消瘦不少,一张小脸越发是显得清丽娇柔,方才老太太这般夸赞沈妩,她本就心存不满。那韩先生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那这身价也会往上提一提。可偏偏这韩先生韩明渊是沈妩的舅舅……沈嫱觉得,这所有的运气都跑到了沈妩一个人头上,若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韩先生如何会看上沈妩这么一个草包?
沈妩的画,她哪里没有看过?
简直是毫无章法,毫无意境可言。这样的废物,让韩先生去教她,简直是暴殄天物。
沈嫱笑道:“可不是吗?那韩先生尚未成家,这六妹妹又是他的亲外甥女,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这些年,沈妩可是听惯了这沈嫱的冷嘲热讽,对于这些话,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若无其事对着沈妙道:“我知道五姐姐对二舅舅很是敬仰,我那二舅舅性子古怪,虽不会指点你,却也可以带你去庄子瞧瞧,五姐姐你说好不好?”
这韩明渊岂是谁人都能见的?可沈妩是他的外甥女,有了这个后门,饶是沈妙也无法抗拒,只笑着接受了沈妩的好意:“那就多谢六妹妹了。”
沈嫱在一旁听得心痒痒,只觉得这沈妩越发的讨人厌。她嫡女的身份本就高她一等,若是她得了韩先生的真传,哪怕是一成,也足够令她的身价往上提了,到时候这沈氏双姝怕是没有她了……
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名头,她如何能甘心拱手让人?
沈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沈妩赔笑道:“六妹妹,我对韩先生也甚是敬仰,六妹妹可否引荐,让我一睹韩先生的英姿?”
想来沈嫱心里头一定憋得慌,沈妩顿时心情格外的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盈盈道:“四姐姐方才都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那舅舅就是这性子的人,恐怕也不会愿意见外人。”
外人。
沈嫱登时面色一怔,死死的盯着沈妩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