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卡特阁下。再见, 爱文斯。”
梳洗过后的特蕾西,完全摆脱了几天前清晨她从沙发下面一点点挪出来的狼狈, 重新变得光彩照人。三个人站在大路口, 一边是王尔德一行的敞篷车,一边是特蕾西回米兰的马车。
特蕾西一身鸢尾色的高腰长裙,头上浅米色的帽子上系着同色丝带。比起刚来时的那身鹅黄,似乎一下子稳重优雅了许多。
“维尔福小姐,祝您旅途愉快。”爱文斯伸出手臂,特蕾西莞尔一笑,扶着他的手登上了马车。
王尔德也走上前:“特蕾西小姐。不知道我们回米兰时,是否还能见到您?”
特蕾西抖开了裙摆,侧身说道:“您觉得我会立即逃回维也纳吗, 卡特阁下?是的,我承认,在经历了这次变故之后,我的心境已经与当初不同。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一晚是怎么过来的。客厅里一直有人, 只要我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发现。他们拿够了东西后开始用棍子和匕/首乱打乱砍,我躲着的沙发被劈刺了七八刀, 里面的海绵被扯地满地都是。
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等到他们全部离开了,整个旅店安静下来, 那种安静又比任何东西更令人胆寒。他们得逞了吗?你们怎么样了?简直想都不敢想。
之前我说了大话, 说我能让您避免这样的遭遇。但是真的碰上了, 我才发现我能做的太少了。真的非常抱歉。”
她摘下帽子,有些赧然地低下头。爱文斯摇了摇头:“不,维尔福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性。在那种情况下,能全身而退就是成功。那么,您是准备回奥地利吗?”
特蕾西对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浅笑:“不,我不会回去了。我要跟着亚历山大剧团,经营《化妆舞会》的演出。我也想接受卡特夫人的邀请,到巴黎去游玩一番。”她看了看车下两个男人有些变化的脸色,捂着嘴笑了起来:“不,我不会再以伯爵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但我仍然可以是剧团的'外交官',是你们的朋友。在维也纳时,家族安排的人生只让我觉得有些枯燥。但是一路走来,我才发现那种生活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我喜欢拜访不同的城市,享受为某一件实业努力最后得到成果的快乐。而且,你们的社交圈比维也纳广阔的多,我也能为自己找到更多的机会。”
“能得到您的帮助是我们的荣幸。”王尔德见她神色明朗,再无阴霾,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
“你们打算过多久回去?米兰那边已经为新歌剧开始排期了。”特蕾西问道。
“下周吧,教宗授意我们对庞贝做更多的报道,同时和当地政府对接。以后庞贝的考古,就是意大利官方进行了。”爱文斯摘下了他的遮阳帽,“我们米兰再见。”
马车驰过蜿蜒的山路,带起一路尘土。这条路,就是德国考古队运输文物出境的必经之路。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埃里诺竟然完全不顾两个中心人物的死活,竭尽全力地拦截他们的车队。当王尔德和爱文斯在马厩里书写时,这个山坡上发生了一场堪称惨烈的木/仓战。他们在黎明时仓皇逃生,大部分的文物被成功地留在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走,我们也该去遗迹了。”王尔德目送了一会儿那辆马车,转身走向爱文斯,调笑道:“怎么,现在舍不得她了?”
“瞎说什么?我在想那天发生的事。”爱文斯戴上帽子,对敞篷车的司机打了个手势。那个西西里人立即扔了烟,发动起车来。
“在马厩的时候,我竟然无比地希望埃里诺他们能在下一秒到来,即使那是以大量的珍贵文物被掠夺为代价。到现在我依然对他的选择感到愤怒。如果这事发生在几年前,换我也会选择文物。但是现在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里奥,我在克里特岛的最大发现,不是米诺亚,而是你。”
两人在敞篷车后座相视而笑,车辆的颠簸让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司机口中吹着不知名的意大利小调,盛夏的阳光洒下一地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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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歌剧院的后台,换衣间中一片忙乱。今天是《化妆舞会》正式试装的日子,所有的演员和舞者停了半天排练,只为了让格雷科夫人把尺寸调整到完美。
“罗西娜,你好了吗?”克莉丝汀隔着两人之间的梳妆镜问道。她已经穿上了米兰最流行的男式小礼服,一头长发也被黑色的发套盖住了。格雷科夫人让他们一起试装,就是为了看看搭配起来的效果。
“就好。”罗西娜的声音有些紧张。这是她的第六件戏服,也将是最终登上舞台的那件。演出日期已定,没有时间再做新的了。
柔软的裙摆先从镜子后飘了出来。罗西娜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半身/体,睁大眼睛观察克莉丝汀和格雷科夫人的表情。
她们两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仿佛那一小节的乐曲已经在耳旁奏响。等到罗西娜都有些不安,格雷科夫人才开口:“太合适了!不会有人比你更合适了,罗西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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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 christmas~
终于感觉到这篇文章有要收尾的迹象了。
四年前的圣诞节我写了一篇圣诞番外,现在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整个世界在我眼中不仅脱下了华丽的外衣,连其下的血肉都是虚无。我看事情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
这篇文不仅是小说,也是我人生转折的一个重要的纪念。
感谢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