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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那么,这京城中还有谁和阿桂或是阿桂的身世有渊源,爱恩情仇重重,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方喻同脑海里蹦出一个人——

    皇后。

    而且,也是皇后邀请的阿桂去玉壶山,而且玉壶山,正好归皇后管。

    若是皇上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惦记着阿桂她娘,现在又惦记上了阿桂,那么皇后知道的话,妒火中烧,想要阿桂死,那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方喻同脑海里浮过千千万万种念头,最后化为一声冷笑。

    眼底是化都化不开的戾色,阴鸷得可怕。

    阿桂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他这幅神情,心下忽而狠狠一颤。

    再一眨眼,却看到他朝着自个儿在笑。

    笑容如春风般温煦体贴,漆黑瞳眸平静从容,满是关怀,“阿姐,有什么事?”

    还是像她熟识的那个最纯真无害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为她好,有时候没个正经,有时候又让她觉得非常有安全感的他。

    阿桂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只道方才大概是看错了。

    她摇摇头,轻声问道:“你累不累?”

    “不累。”方喻同垂眸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阿姐瞧着倒是憔悴了许多,不如去歇歇吧。”

    他这个动作,放在以前,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姐弟俩时常这样。

    可现在,却是让阿桂脸上发烫,别开脸去,她用微凉的手心贴了贴脸庞,轻蹙起眉尖。

    她一宿未眠,自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憔悴。

    甚至觉得蓬头垢面,见不得人。

    若是平日里,她不会允许自个儿出现在他面前。

    可现下,她挂心姜淑鹞,却也顾不得太多。

    刘定一直沉默着站在两人身侧,极没存在感,也没什么表情。

    可现在看到旁若无人的阿桂和方喻同两人互动,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望着紧闭着双眸的姜淑鹞。

    真想她快些醒来,看看他们两个是怎么欺负他的。

    忽然,姜淑鹞的长睫真的颤了一下。

    好像是快要醒了。

    刘定身形一僵,揉了揉熬夜疲倦的眼睛,再定睛一看。

    姜淑鹞交叠搭在身前衾被上的纤手也微微颤动,长睫颤动得越发频繁。

    真要醒了。

    阿桂也发现了这一幕,惊喜地拉住方喻同的衣袖,“小同,你瞧!淑鹞是不是快醒了?”

    “还真是。”方喻同也看过去。

    刘定一愣神,转头就往外走。

    “刘兄,你去哪?你夫人快醒了。”方喻同叫住刘定。

    刘定脚步一顿,随即往外走得更快。

    她大概不想一睁眼就看到他吧。

    她讨厌他,所以,他躲远些比较好。

    ……

    姜淑鹞悠悠醒转,脸色苍白,望向床边喜极而泣的阿桂,似是有些恍惚。

    直到方喻同将阿桂拉着站起来,她仍不管不顾地哭着,泪如雨下,歉疚地与姜淑鹞说着道歉的话。

    她说宁愿,挨这一刀的是她。

    姜淑鹞抿唇浅笑,拉住阿桂的手,摇头道:“阿桂,你莫要责怪自个儿,情急之下,谁都顾不上那么多。更何况,若是有人要杀我,你也会像我推开你这样,毫不犹豫,不是么?”

    阿桂泪流满面,点着头,仍是不停地道歉。

    姜淑鹞捏着她的手背,似嗔道:“阿桂,你若再是这样道歉,我便不认你当姐妹了。”

    阿桂咬着唇角,欲言又止,终于是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道:“淑鹞,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想……”姜淑鹞的目光从阿桂憔悴的小脸转移到她身后站着的方喻同身上,又扫了眼他俩身后空荡荡的屋子,旋即无奈一笑,朝阿桂说道,“我想你带着小同先回家去歇歇吧,瞧你们这模样,是一直守着我的?”

    阿桂沉默着应了,咬唇道:“我不累,要看着你好起来,我才心安。”

    姜淑鹞拍着她的手背,宽慰道:“我这不是好着么?只是伤口有些泛疼罢了,没什么大碍的。不过我倒是有些馋你做的杏仁豆腐了,不如你先回去睡一觉,再给我带些豆腐来吃?”

    “好,我去给你做。”阿桂没应她前半句,反而是急匆匆站起来,想要朝外走。

    可是方才蹲得久了,又加上一天一夜都没睡觉,所以这猛然一站,血液猝不及防冲到头顶,竟是眼前一黑,昏倒跌入了方喻同的怀里。

    方喻同一把搂住阿桂的细腰,脸色微变,朝姜淑鹞说道:“我先带她回家。”

    姜淑鹞脸色仍是病着的苍白,微微点头道:“快去吧,照顾好阿桂。”

    看着方喻同抱着阿桂离开的背影,挺拔可靠,姜淑鹞着实有些羡慕。

    羡慕阿桂有这样关心她的人,一直护着她,不离不弃。

    而她自己......满室空荡,刘定更是不知去了哪里,对她毫不关心......

    ......

    另一边,元恺大将军府内,一片愁云惨雾。

    阿桂的二叔二婶正跌坐在榻上,均是脸色苍白不堪。

    二叔满头大汗,双腿颤颤,哆嗦着双手问道:“怎么办?怎么办?殿前司的人会不会查到咱们这儿来?”

    二婶也是一脸惊恐,却又摇摇头,眼底是说不出的怨毒和愤懑,“那个死丫头,命也真大,竟然这样都弄不死她!”

    二叔垮着脸,心急如焚,“要不咱们收拾细软逃吧?”

    “逃?逃去哪里?!”二婶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一把二叔的大腿,“哪里能有这大将军府待得舒服气派?!”

    二叔垂着脸,欲哭无泪,“可要是被殿前司的人查到咱们,是要直接砍头的呀!”

    “你慌什么?哪有那么容易会查到咱们?”二婶睨他一眼,像是在教训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可是花了那么多银子的!银子总不能白花!”

    “万一......”二叔还是想哭,心底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下场,“那个姓方的,他实在不好惹,要是我们被他查出来,他说不定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他敢!”二婶一拍床褥,气得想砸花瓶。

    想到花瓶的价钱,又舍不得,揣在怀里擦了擦,颤声道:“也不必那样害怕,不是还有那位大人么?若是我们被查出来,说不定他也会暴.露。”

    “对!对!”二叔后知后觉,想到这一茬,“那位大人不会不管我们的!他一定会救我们的!他什么时候再联系咱们啊?到时候咱们可要好好同那位大人说一说!”

    二婶甩甩衣袖,嫌弃地看着二叔,“知道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告诉你,你那三弟可快要回来了,再不解决了阿桂那个死丫头,咱们才真的没什么好果子吃!你三弟那性子,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知道咱们做的事,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咱们?”

    听到这话,二叔脸色更是惨白惨白,哆嗦得越发厉害了。

    ......

    回到家中,芦叶和汀州去准备给阿桂沐浴的热水、皂角等一系列东西,忙活得不可开交。

    阿桂则钻进厨房里,她答应了要给姜淑鹞做杏仁豆腐,所以索性趁沐浴之前,先将豆腐点出来,这样再沐浴歇息一番之后,便可以做一道杏仁豆腐,又去刘家看望姜淑鹞了。

    不过方喻同却是在厨房门口将阿桂拦下。

    他掌心贴着她的额头,不准她再往里走。

    阿桂被他手掌的温度灼得额心发烫,却是睨了一眼如今长得比她高了许多的方喻同,蹙起眉尖道:“小同,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做豆腐。”方喻同顶着黑眼圈,缓缓道,“阿姐,你先去沐浴。”

    “不必了,我做完豆腐就去沐浴。”阿桂看着他眼下一片青黑,说实在的,心疼又担心他,只是不好明说,反而觉得羞怯。

    她抬手推了一把他坚阔的胸膛,发觉推不动,才无奈地继续说道:“小同,你快去歇着吧,忙了这么久,你也累了。”

    “我不累,点完豆腐再睡。”方喻同阔步走到厨房里,随手捧起一把豆子。

    嫩黄圆满的豆粒从他指尖滑落,他侧头看着杵在门口的阿桂,勾起唇角道:“阿姐怎的还在这儿?陈爷爷教我点豆腐的手艺,你还不放心?”

    虽然他眼下浮着青白,却仍然掩盖不了他笑起来的好看惊艳。

    阿桂心尖微动,被他灼灼视线瞧得火热,却破天荒地没有逃。

    这还是她头一回察觉到自个儿的心意,知道他的心意后,主动靠近他。

    “小同,我帮你一起吧。”她抬起纤纤素手,正要捧起一把黄豆。

    胳膊却忽然被方喻同抓住。

    隔着衣料,他掌心贴着她温热的手臂,仿佛能摩挲到那细腻的手感。

    烫手一般,他连忙放开,别开脸,专注地搓洗着那些泡了许久的黄豆。

    “阿姐,你受了惊,又这么久未睡,还是快去歇着吧。我和你不同,我是男人,身子骨比你好得多。”

    他挺拔颀长的身子贴在她身旁,压迫感极强。

    阿桂耳尖不争气地红了,垂下白皙纤细的脖颈,正要说什么。

    厨房门口冒出芦叶的小脑袋,她轻声道:“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您何时沐浴?”

    阿桂抿着唇瓣,淡声回道:“不急,我弄好这些便来。”

    芦叶点点头,瞄了一眼旁边的方喻同,便连忙消失了。

    阿桂又靠过来,想帮忙。

    方喻同却一边把泡好洗净的黄豆扔进石磨里碾着,一边用胳膊挡着她,漫不经心吸了吸鼻子,好像是在闻阿桂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阿姐快去沐浴吧。”

    阿桂脊背一僵,他这是在做什么,是嫌弃她身上有味道,所以才一直催她去沐浴么?

    她脸颊烫得通红,也不再执拗与方喻同帮忙,转身便跑了。

    方喻同奇奇怪怪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不由感叹。

    还是阿桂好,这么久身上都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不像他,在刘家待了一宿,身上又脏又臭的,都不敢让阿姐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