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飞本来已经被打得脑子都不清醒了，被方少华这一扶，立即捂着胸肋“哎哟”痛叫起来。

    方少华一瞧不对劲，也不敢上手扶了，重新把凌云飞继续放地上躺着，赶紧跑去喊人。

    十几分钟后，一辆军区医院的救护车一路尖啸着赶了过来，将凌云飞抬上担架运走了。

    钱雷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镇定目送救护车远去的韩振川：

    “领导，这事儿发生在我们这里，俊杰他刚才也没拦着——上面会不会……”

    韩振川多少知道一些凌家的情况，听到钱雷担心，淡淡一眼瞥了过来：

    “牙齿还有磕着舌头的时候，人家兄弟俩闹点矛盾就闹点矛盾吧，哪家兄弟不打过几回架？这关我们什么事？

    小陈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拦的，横竖他们自家兄弟较量，算不上什么斗殴。

    而且凌彦山一个重伤过后还没恢复好的人，就算揍他弟弟一顿，又哪有力气下重手？也就看着皮相凄惨点罢了。

    要我说，东方同志这个小儿子也太不经事了，连才从病床上爬起来的哥都打不过，啧！”

    韩振川轻飘飘的几句话，直接就把事件定了性，顺带还吐了几句槽，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知道陈俊杰不会被牵扯到这里去，领导心里还认可他做得对，钱雷的心里立即踏实了大半。

    另外一小半没落下来，则是因为凌云飞貌似被揍得有些惨，都是用担架抬着走的，让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转念一想，前几个星期凌彦山还因为重伤被医生判定是植物人呢，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才逐渐好了些。

    俗语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凌彦山外表看似好了很多，可受了这么重一场伤，内里还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养得回来呢。

    凌云飞连这种状态下的凌彦山都打不过，得，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太菜了呢？

    这一处停车场上演的兄弟阋墙，凌东方并不知道，此时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一份传真件发呆。

    宋秋妹不是大嘴巴，有人是大嘴巴，就在刚才，凌彦山所在军区就有人把他早上发回去的那份传真件再度传真到了凌东方面前。

    盯着面前那份签署了凌彦山大名的申请退出现役的报告足足小半个钟头，凌东方这才拿起了手边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

    “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书我已经看到了，你们的方案是怎么做的？”

    “报告领导，凌彦山同志这次立了大功，他又是因公才受了重伤，既然他提出了申请，我们决定尊重他的选择。

    另外考虑到凌彦山同志家里的情况，我们想把他转业到京都的某个国家机关任职。

    目前我们已经上报上级相关处室，上面正在跟地方对接联系中，具体的单位还没有筛选出来。”

    凌东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有情况了再给我这里报告”，就挂了电话，往后靠躺在真皮座椅里。

    所谓考虑到凌彦山家里的情况，其实就是考虑到他这里。

    因为他把家安在京都，所以下面当然想照顾到这一点，让凌彦山转业到京都，父子俩隔得更近些。

    凌东方想到自己才被大儿子怄得那口气，心情一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

    他被这个大儿子怄得只差没吐血，可是看到大儿子打得申请退出现役的报告，一想到大儿子在写下这份报告的时候，肯定是无可奈何，他心里那股气不知不觉就散了大半。

    算了算了，跟自己的儿子较什么劲呢？

    大儿子原来在特别行动中多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伤再也不能战斗，心里肯定难受得紧。

    年轻人，谁没个脾气冲的时候？

    他这个当老子的，就不跟当儿子的计较了。

    转业到京都，进了单位安定下来也好，说不定在地方机关单位里上一段时间的班，大儿子的一些想法和心态就会变了。

    朝中有人才好做官啊，在部队当军事干部的时候，还可以凭军功一拳一脚打上去。

    在地方上，如果没人给你说话，转业时是什么位置，说不定一直干到退休都不会往上进一步。

    等到了一定的时候，凌彦山就会知道，回过头来求他找人说上一句话有多重要了……

    凌东方心里这念头才刚刚转过，电话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刚坐正了身子提起话筒，里面就传出了妻子楚佳的哭声：

    “老凌，你赶紧到我医院来，你看看云飞被打成什么样了……”

    云飞被打了？听这情况，似乎还被打得挺厉害？

    凌东方还想多问一句，楚佳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嘟嘟嘟”的忙音，凌东方的脑海里不自觉就涌出那天大儿子的那句话——

    “……有本事他就别躲！我也不怕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不打断他几根骨头，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会是凌彦山下的手吧？

    可是……不对啊，凌彦山不是应该还没有出院吗？

    心里一阵发慌，凌东方连忙叫了司机把他送到妻子工作的军区医院，很快就被等在大厅的护士带到了楚佳跟前。

    “老楚，云飞怎么样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在电话里头也不说清楚——”

    凌东方话没说完，就被满面泪痕的楚佳打断了：“你还问出了什么事？我还没问你那天到底给凌彦山说了什么！

    我知道他一直恨我，觉得是我抢走了你，可是他要恨我他就冲着我来啊，冲着云飞下手算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云飞可是他的弟弟啊，跟他身上一样流着你的血啊，他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毒手……”

    凌东方心都提了起来：“云飞他怎么样了？”

    “他肋骨被打断了四根……”楚佳才说出这一句，就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了，拿手帕盖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楚主任，你刚才就已经晕过去一次了，你先缓一缓，情绪别太激动了。”

    先前带凌东方过来的护士一脸同情地轻轻拍了拍楚佳的后背，低声接了话过去，

    “凌领导，凌云飞同志情况很严重，现在正在里面手术……”

    话音刚落，手术室里就走出一位年轻的小护士，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刚刚说话的护士一眼，嘴唇动了动，还是喊了楚佳一声：

    “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