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在平日里是个腼腆内向乃至有些木讷的姑娘,即使嫁了人,情况也没太大变化,不像普通的平遥妇人一样,成亲前腼腆小心,成亲后就荤话说的比男人还利落。
在与柳长安结合后,她主要的工作就是熬制药膳,为柳长安调养身体。尤其是在得知柳长安必须靠双休练功之后,更是千方百计查阅古方,为他调些固本强元,强身益气的药物,保证他不至于伤了元气。虽然柳长安再三保证,自己修行的功法实际对身体没损害,她也不肯听。在家里的地位更像是个保健医生,可是动手验尸时,她全神贯注的模样,俨然是个沙场决胜的名将,不时开口吩咐身边人递上道具,表情严肃至极,与平时的受气包判若两人。
柳长安主动上前帮她递工具,也是在旁保护,免得谁因为验尸对张青不满而出手。好在张青并没损害陈起望的尸体,只是在脱光衣服之后,仔细检查,又用了磁石来探,陈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陈志良皱眉道:“男女有别,即使尊夫不见怪,张小姐也该自重一些。这伤口在颈部,探身有何用?”
张青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整个人就完全投入进去,连状态都切换成了医生,在专业领域显然不想听个外行人在耳边嘀咕,没好气道:
“谁都看得到伤口在脖颈,但是这不等于身上就没问题。我现在可以断定一点,陈老爷遇害时并未做出抵抗。”
“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陈老爷一身武功不弱,面临生死关头,为何不反抗?”柳长安主动接话,又问陈志良道:“陈老爷是自己一人遇刺的?”
“那倒不是,随伯父一起遇害的,还有家中老仆陈福。不过那是我家仆役,不在户籍册上,所以没有报官。”
柳长安哼了一声,“这就是验尸的意义了,什么都不说,这就又出了一条人命。陈老爷的尸体不能动,陈福的尸体呢?”
“这……陈福的尸体也是因为担心作祟,所以没让人检查。如果柳师爷认为需要检查的话,我这就让人把尸体送过来。”
时间并不很长,陈福的尸体就被人送过来,与陈起望一样,也是被人砍掉了脑袋。张青只看了一眼就道:“死者会武功,修为高低不好说,但是肯定练了很多年。他的双手骨节粗大,手上满是老茧,这与普通的老仆人不同,而且肌肉发达,身体状况比他的实际年龄起码要年轻十到二十岁,可见是长期练武的人。而他在被杀时,也没有做出反抗动作。”
陈志良看看张青,“张小姐在平遥悬壶济世,只道张小姐精通岐黄,没想到对于验尸也如此精通?”
“一法通,万法通,医术活人,于死者必要有所了解,否则无从下手。先师为修行技艺,还曾从坟墓里挖掘过尸体,解剖观察,这点事算不了什么。”张青回答的很从容,也极为自信。
柳长安道:“青儿先去净手,剩下的事有我来和陈公子交涉就是。”
“相公,我想要尸体。”张青一指陈福,“死者虽然表面上是被人斩首,也没有中毒一类的迹象。但是天下毒物甚多,并不是每种毒物都能通过银针检查,或是在尸体上有所表现,必须拉回衙门进一步检验,必要的时候,还要剖尸……”
“这办不到。”陈志良斩钉截铁道:“陈福是我家老人,几代为我家奴仆,陈福本人既是伯父的管事,也是贴身侍卫。论起辈分来,连伯父都矮他一辈,这样的老仆死后解剖,敢问,他犯了哪条王法,要受戮尸之刑?”
大周在某些方面和柳长安前世经历的时空不同,但是对死尸的尊敬上,基本没什么区别。对死尸解剖和戮尸没有区别,除非是朝廷重罪,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往往皇帝下圣旨戮尸下面还要争一争,尽量保全尸体的完整,不要破坏。民间如果私下干这种事,性质基本等于挖祖坟,两下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怕是几条人命才能了结的局面。
见陈志良这么说,柳长安也并不争论,点头道:“陈少爷说的是正理,柳某也不会勉强。但是我有一个疑问,是在是搞不明白。陈老爷自身就是技击中人,陈福习武有年,又是贴身护卫,一身本领也绝非庸手,为何身首异处却不见反抗,这是在让人难以置信。即使他们不是刺客的对手,也要周旋一阵,或是大声呼喊,怎么可能束手待毙?”
陈志良道:“这不是很正常?小人说过了,财不与势争。四大家的人习武,是因为跑商的时候,难免遇到绿林强人剪径,为保护身家财产,只能舍命相搏。换句话说,我们遇到绿林强盗,不管是胜是败,确实都要搏斗到底。但是遇到官府……这身本事就没什么意义。安定邦父子想让谁死,谁一定就会死,没有人敢反抗。否则的话,不但自己难免一死,就连自己的家族也要受害。我们四大家能够繁衍至今,就是因为有着这种觉悟,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保全家族。所以伯父就算武功盖世,也不敢对抗安家的威风。至于陈福,他是爹的忠心护卫,自然要殉主,这没什么奇怪。柳师爷可以看下,两人的死法都是一刀断首,这种杀人手法,就是晋州军队的习惯。包括杀人的兵器,也必然是晋州军普遍装备的环首刀。”
“如此说来,大家都认定杀人的是安家人了?不知有没有证据?”
“证据确实没有,即使有也没有用,安家不会自己动手杀人,只要派曳落诃执军令就足以让伯父束手待毙了。所以我一开始就反对打官司,原因就是打了也没用。”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还有个问题,原因。安世杰为什么非要杀陈老爷不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原因?”
陈志良面色变了变,似乎有什么话不吐不快,但最终只深吸一口气道:“这个问题不要问我,还是去问大小妹吧,听她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