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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你不害怕吗?”赵翊歆追着夏语澹确定。

    夏语澹此刻只能显得自己愚昧点,道:“天榻了有高个子顶着,我又不是高个儿,慧星要砸我,还是你站在栾台山离天近点,你要小心才是。”

    “天有多大,你想都想不到,才不会轮到我,你放心吧。”赵翊歆玩笑着说,转而认真道:“以后我也邀你去司天台,朝廷可是花了四十万银子在这上头,南轩先生长年住在那里,已经两年没下来了,我们可以一边看着夜空,一边听他说说夜空里的二十八星宿,栾台山上,还有一些好看的景致。”

    南轩是钦天监正古成奇的别号,赵翊歆说到栾台山的景致,就想起了大梁万里江山,来自祖上那股子不安于巍峨宫殿的遗传,皇上不喜欢住在高高的皇城里,建了园林式的西苑,赵翊歆连这个西苑也不想长年累月的待着,或许是有了继承人,赵翊歆一下子拉远了时间,展望起了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道:“天下好看好玩的地方多着,我们慢慢逛去。”

    “啊?”好豪迈的话,夏语澹感觉怪怪的,天下不是集市,怎么才能‘慢慢逛’呢?

    赵翊歆揉揉夏语澹听懵了的脑袋:四海清晏,君王脚踏之地无人敢犯,天下就可以放心逛了!

    ☆、第二百三十章 解惑

    正月初五,高恩侯府开始派米,然后这件事情像是成为了风向标,京城里要庆祝小郡王小郡主降生之喜的人家太多,比起邀请一群人吃吃喝喝一顿以示庆祝,好像高恩侯府做出来的这件事,更能在御前刷一刷存在感。所以大户人家纷纷仿效,大肆散财,从四县扩大开来,你送七岁以下的小孩儿,我送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你送米,我送布。

    如此一来,还真有点普天同庆的意味。

    到了正月初十,赵翊歆摆了皇太孙依仗,浩浩荡荡前往栾台山。不过钦天监密奏,且密奏上只是说了彗星将出的可能,天上的事,天下的人也没有百分百把握测算准确,所以到了初十,市面上依然沉浸在小郡王小郡主降生而带来的天上掉钱的喜悦,没有彗星将出的传闻。

    赵翊歆一离开,夏语澹招了温神念的夫人何氏进宫叙话。

    何氏尾随在宫人身后进了内室,隔着帘子向夏语澹行礼。

    “都是生育过的妇人,把帘子撤了吧。”隔着帘子,夏语澹向何氏招呼。左右依了夏语澹的吩咐,把帘子撤了。夏语澹坐在帘后黑漆嵌螺钿宝榻上,素着脸,发髻上没有戴金银玉首饰,用巾子把头发抱住了。何氏心里嘀咕,有什么事情让太孙妃在坐月子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召见外命妇?

    “我一个人天天躺着怪闷的,找你说说话,聊聊天。”夏语澹右手微微一抬,示意何氏在右手的黑漆嵌螺钿圈椅上坐。

    何氏落座,有宫人递上盖在膝盖上的绒毯,和一个握在手上的锦地龙纹八宝手炉,一副深谈的架势。夏语澹手里也拿了一个,歪着身子道:“暖着吧,我们这样坐着,说久了就冷了。”

    夏语澹如此礼遇,何氏也不嘀咕了,坦然的问道:“不知娘娘要说些什么?”

    夏语澹笑了笑,倒也开门见山,道:“是令表弟的事。”

    何氏的表弟很多,可是现在劳太孙妃月子里垂问,只有傅昵峥,因为傅昵峥这几天圣眷优渥,这次赵翊歆去司天台,还让傅昵峥同行。

    “殿下身边人很多,赵韩郭陆,这些是打小一起处的,令表弟一来竟是把这些都比下去了。我就好奇了,那家是怎么养出这个人物来。”

    说这段话的时候,夏语澹没有笑过一下,而是用一种郑重严肃的口吻道出,夏语澹了解赵翊歆,赵翊歆并不是一个粗略见过,就会把人放心上的人。若是君主宠幸臣子,那也有很多种方式,现在这样即使夏语澹看来,都黏熟过了些。

    何氏有点尴尬,因为有些难听的传言,抵足而眠是很容易被想歪,尤其皇太孙在女色方面有些冷淡,赵翊歆和夏语澹是怎么生活的没人看见,大家看见的是皇太孙对女人的身体没有过多的追求。

    何氏的表情被夏语澹看在眼里,夏语澹爽朗的笑道:“我不信那些臆想出来的东西。男人们都说女人善妒,可是我觉得,男人的妒忌之心丝毫不下于女人,妒忌有人系出名门,妒忌有人天资聪颖,妒忌有人手握重权,妒忌有人子孙出息,我也把那些臆想当成是一种妒忌。”

    “娘娘说得好。”何氏把尴尬之心放下了,道:“实不相瞒,我外祖家里因为这点事动了好大的气,也不单单是因为表弟受气。女人在内宅里妒忌,顶多坏了一家;是非皆因诽谤生,男人在外头弄出是非来,才坏的厉害,这是士风不正!”

    其实武定侯夫妇这场气受得没那么简单,只是何氏不得而知了。

    “我在内宫,听到的事情不知转了几次口。这颖宁侯府,我幼时在和庆府,是听说,在外家淇国公府,是听说,从去年到今年,西北烟硝弥漫,我还是听说,我是没有机会见见真人,倒是你,我是知道你去过雄州的。”夏语澹一边说话,一边摆手,示意内室里的闲杂宫人退出。

    何氏感激的看着夏语澹屏退了左右,才道:“那一年父亲在大同拦了皇太孙的驾以致仕途中断,我的婚姻由此不幸,当年回来京城着实烦难,回到老家严州又恐惹长辈们担忧,母亲便带了我和哥哥弟弟,去了一次雄州,住了几个月。母亲说,她们姐妹相距千里,十几年不见,姨母余生也不会踏足京城了!”

    不会踏足京城?夏语澹心情复杂起来。不回京城,那颖宁侯夫妇的野心有限,但是一辈子就那么在西北……至少颖宁侯夫人的娘家人都在京城里,何须‘不会踏足’呢?而且朝廷敕封的侯爵,即使远封在外,也有必须来一来京城的理由,比如述职,难道帝王就那么放心颖宁侯在要位上一辈子?又比如现在是儿子,傅昵峥十三岁该相看媳妇了吧,还有将来孙子孙女,其实颖宁侯府只有三个人,底蕴是很薄的,尤其在这个讲究大族大宗的时代,颖宁侯府很危险,因为他们少有血亲上的助力,有点关系的韩家沈家,乡村的俗语‘亲戚担对担,邻居碗对碗’。意思是,即使是亲戚之间的礼尚往来,也必须具备相等的财富和社会地位才平等来往得起来,不然矮亲戚许多,那是求助,是投靠。财富和社会地位,又要靠家族人才辈出来维持。

    夏语澹一直以为,颖宁侯府子嗣单薄又远封在外,或多或少仰仗了在京城的亲戚们鼎力辅佐。难道不是这样?夏语澹此生在亲戚之间收到最多的是冷漠,她也报之了冷漠,但颖宁侯府绝对不是冷漠,那为什么绝迹京城?在为人不知的地方,颖宁侯府另有依仗,或者说是顾虑,才有‘余生不会踏足京城’的想法?

    夏语澹想了很多,何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在回忆多年以前的事,不知道太孙妃要打探出什么来,一时便僵住了。

    夏语澹感受到僵硬的气氛,眼含笑意道:“你从头和我说说,第一次见到颖宁侯一家三口,他们是怎样的人?”

    夏语澹实则不知道该问何氏什么,该从何问起。只是长久以来,点滴传闻引起了好奇,赵翊歆毫不犹豫的对那一家的信任诱发了探究。国有彗星,必有流血。夏语澹第一个反应是打战,目前战事最有可能出现在西北,那么战前的最高指挥,夏语澹身为储后,关心一下也应该吧。

    “那一次我们从大同直去雄州,傅表弟来了京城倒是错过了,我也是今年才见到傅表弟。”何氏对这门亲戚了解有限,因此说话尽量公正:“我们到侯府第一天,也没有马上见到姑父姑母,那天姑母养的狗丢了,那一条狗,是姑母做姑娘的时候,一位生死之交送的,那条狗随了姑母,从贵州到京城,从京城到雄州,养了快二十年了……”

    “是一条什么样子的狗?”夏语澹少有的打断别人的话。

    “是条雪白色的松狮犬。”何氏记忆犹新,解释了一句继续道:“那狗在我们到府的前一天走丢了。我们到府的时候,颖宁侯府上,府上相邻的三朵卫军属,好多人都在找那条狗,就怕是给个……”何氏难为的卡壳了一下,依然按着听来的话转述了,那是一句脏话:“就怕是给哪个软蛋的杀了,侯府立在雄州,虽然威望正隆,姑父是干刀口舔血的营生,国仇家仇,来找不痛快的多了,人逮不到机会,拿条狗出出气,直找了一天,最后是在三十里地的一棵四人环抱的大榕树树洞里找到的。找着的时候狗已经死了……”

    颖宁侯保卫了大梁,就是西宁的死敌,因为何氏前面铺垫了一下,夏语澹听到这里就露出了愤懑的表情。

    何氏赶紧把话锋一转,道:“不是被人弄死的,不过倒也是一件触动的事。听懂狗的人说,那条狗是老死了,因为知道自己快死了,临死前怕主人见了伤心,就远远的躲出去,默默的死在树洞里。”

    夏语澹凝眉感叹,有一个模糊的画面在夏语澹脑海里,夏语澹想要看清楚,又看不清楚,而看得沉重窒息。

    “姨母养了快二十年的狗!姨母子息艰难,那条狗和家人是一样的。”何氏长叹一声,道:“虽然知道有个生老病死,姨母还是很伤心,伤心到不可节制。及至姨母回侯府的时候,倒是我的母亲接出去,我们几个小的也站出去。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姨父姨母,车帘撩起来,我探身看见,车停了,床帘撩起来,姨母本来是伏在姨父的膝盖上,姨父把姨母的脸托起来,手指在姨母的脸颊上反复摩擦,眉宇轻皱,心疼无奈。很自然的,姨父飞快的吻了一下姨母满是泪痕的眼睛。”

    何氏清晰的回忆到了那一幕,一男一女并肩坐在马车上,依靠在一起,举止亲昵,细心呵护,车帘轻起,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充盈而软和,一个俊美温柔,一个美丽柔弱,怎么看都是值得收藏的画面,符合了何氏在那一刻失意的少女时代,对未来得意的生活,全部的期待。

    何氏心口温暖,道:“娘娘问我‘他们是怎样的人’?相聚时欢喜,离别时凄苦,我觉得他们是很简单的人。”

    夏语澹脑海里,那幅模糊的画面,幻化成可以看清的曲线:一只雪白的松狮犬跑在前头,一个少妇提着裙摆在后面追陪着它嬉戏,那少妇露出来的半张脸充满的宠溺和愉悦。

    夏语澹确定,那不是自己的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彗星

    天地君亲师,顺序是这样定的,所以敬畏之心也是这样排列的,人间血肉之躯的帝王未必得每一个人的敬畏,不然历朝历代就不会有乱臣贼子了,但是远天极地,广漠的宇宙,浩瀚的天空,风驰电掣,晴雨霜雪,皆来自上天,变化莫测,而天下的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受到了这些的制约,所以人对天的敬畏之心是最大的,因此揣测天意的司天台,营造的极尽大气雄浑,庄严肃穆,那是敬意!

    赵翊歆上来,长居在此的钦天监正古成奇向赵翊歆行过礼,就又回到他的世界去了。古成奇年逾五十,主攻天相学,每天沉迷在天相中不可自拔,在天相观测推衍方面,集前人之大成。天相学是很生僻很生僻的学术,研究的人不多,他们研究出来说与旁人听,能理解其天体运转奥秘的旁人也不多。古成奇算是这方面的第一人,他是善于研究的学者,但不是善于阐述的先生,所以就像左手搏右手一样,他是很孤单的。

    就像这一次,是他推衍出了彗星的运转周期,并把误差控制在这几天之内,但钦天监内参与观测的其他几个人,无人附议他。可能扫把星现世被视为凶兆吧,彗星划过天际的时候托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被叫做扫把星,扫把星可是一句骂人倒霉的话,但是御史有风闻言事的权利,没有证据只是传闻里听来的,也可告人检举,而不受诽谤之罪。钦天监的人,也有推衍议天的权利,是吉是凶,推衍出来的天相没有出现,也不会以戏弄君主而问罪。毕竟天意,知道了是幸运,不知道也不可强求。所以古成奇现在的高度,应该是孤单的,他很多次和旁人阐述天体运动,说得面红耳赤,可是人家根本听不懂,隔行如隔山,再怎么浅显易懂也不懂,即使是尊重古成奇的赵翊歆和傅昵峥,也不懂。

    在赵翊歆跟前应答的,是一个五官灵台郎古成嵩,二十出头,自幼专研天相学,是古成奇的族弟,现在也是古成奇的弟子,如果他能继承族兄的衣钵,很可能是下一任钦天监。这个人赵翊歆也知道,反正钦天监不沾财,不掌军,没有实权,依然让衡州祁水古家的人担任,也不是什么大事。

    古成嵩跟在赵翊歆的身后,和傅昵峥也相距一步,沿着红漆栏杆,参观司天台的观天仪器,那些浑象等仪器都在运转。

    赵翊歆对这些生涩的东西兴趣不大,他只需要看结果,不需要理解过程,转而问古成嵩近几天的天气。

    古成嵩站着的位置,都是看见赵翊歆和傅昵峥的侧脸。古成嵩除了专研天相学之外,还爱好面相学,古成嵩又不会掩饰他的爱好,直愣的看着二人,对赵翊歆的垂问没有反应。

    “灵台郎?”傅昵峥提醒他。

    古成嵩这会儿才意识到失礼,因而感到羞愧,羞愧得满脸红霞,但他没有回答赵翊歆的问题。因为他刚才就没有听见赵翊歆说了什么。

    “灵台郎……”傅昵峥还想再提点他一下,被赵翊歆阻止,顺势接过了傅昵峥的话道:“……刚才在看什么?”

    前半句话,后半句话衔接的毫无生硬,就像一个人在问,古成嵩从老家祁水到栾台山,长居山林,是很纯洁的人,为人处世的心智仿佛稚童,此时也就脱口而出了,道:“我刚才看二位面相有些相似,现在看二位情态,也有些神似。”

    赵翊歆没有外露的情绪,仔细看着傅昵峥,一副探究的态度。傅昵峥特别惶恐,都结巴了道:“灵……台郎……”

    古成嵩说完之后,才感到此言不妥,想把刚才的话圆回去,但他不是圆滑的人,也结结巴巴了道:“我不是……和殿下相似,也是傅公子的福气……殿下日角隆准,是……”

    古成嵩及时闭成了河蚌嘴。后面收住的话是‘帝王相’。还不如不说呢,为人臣子和帝王长得相像,算什么福气!傅昵峥也算能说的人,这下都哑了口,有个二愣子站在这里,算不准他会蹦出什么,搞不好越描越黑了。

    赵翊歆没有不悦,还舒然一笑,一掌拍在傅昵峥的肩上道:“我们长得相像吗?我看不见我,倒是不知和你像不像。”

    当局者迷,赵翊歆还真是不知道,傅昵峥和自己长得像,哪里像了?

    “臣……”傅昵峥想都不想就要推辞掉这份福气。赵翊歆压在傅昵峥肩上的手掌倏然加重,傅昵峥瞬间感到半个身子被赵翊歆的手压住了。

    赵翊歆强硬的拦住了傅昵峥,面色却一如刚才,对古成嵩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道:“若要看点苍锋的云雾,这几日天气合适?”

    看云雾需要时机,最好是下雨前后,短时间内温度波动的比较大,云雾蒸腾起来,加上一点点风的搅动,期间有阳光撒播点缀,都可以称为奇景。

    扫把星快来了,皇太孙还有心情看点苍锋的云雾?这对一般人而言需要大定力,古成嵩深深看着赵翊歆流露出钦佩,皇太孙果然不是一般人,所以古成嵩恭敬的回答道:“后天丑时有阵雨……”

    古成嵩算不出慧星的出现时间,但近几日的天气变化还是能预报精准了,不然他天相学白学了,说到这里,古成嵩不得不郑重的提醒一下,道:“彗星极有可能在明日戌时至亥时现世。”

    说完古成嵩露出纠结的表情,看彗星也需要时机,若是那时候漫天乌云遮蔽,彗星划过天空的景象极有可能被掩盖,那多好。但又想,乌云遮蔽不可能遮蔽掉整个大梁上空,那得多大的乌云。

    赵翊歆拍拍傅昵峥的肩膀,收回了手决定道:“那好,明日白天睡足了精神,要熬个通宵了。”

    所有人应诺,准备调整作息时间。

    这一天是正月初十,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一,赵翊歆果然睡到下午申时才醒,在栾台山一块无树木遮挡一望无际的空地上,随行来的侍卫铺好了地毡,放好了榻几,堆好了篝火。

    傅昵峥早醒了半个时辰,正在烤制一头羊,他用尖刀刮去羊肉表层的油水,切开各关节及皮肉肥厚之处,这样容易熟透入味,在放下尖刀随手取旁边油碗的时候拿了一个空儿,油碗在赵翊歆手里。

    傅昵峥这才知道赵翊歆站在自己身边,回想起昨天压在肩上的那一掌,虽然粗鲁,但傅昵峥想了一夜,想到最后的是亲密。虽然不知道皇太孙为何一直对自己亲密,但这个感觉很甜蜜。所以傅昵峥在犹豫了是亲切的称呼殿下,还是僵硬的称呼哥哥之后,折中的腼腆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退后一步道:“过最后一道油,撒上调料就可以吃了。”

    赵翊歆点头,毛刷沾上油,均匀的涂在羊身上,傅昵峥就做起了撒调料的步骤。

    “傅侯和夫人这几年好吗?”赵翊歆手上做着事,态度是认真的。

    好吗?问哪一方面?公务还是私事?很笼统的问法,可是傅昵峥明白该怎么说,道:“身体都挺好的,生活一如多年一样,边关无事,父亲大半时间住军营,小半时间住府里,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的时间都是自己的,父亲在府的时候,母亲的时间都是父亲的。”

    “你呢?”

    又是一个笼统的问法,傅昵峥知道赵翊歆想听什么,但是傅昵峥不想说,冥冥之中,傅昵峥感觉到那是对赵翊歆的不公平,可是又为什么不公平?傅昵峥定了一会儿,目光移动,对上赵翊歆的眼睛问:“殿下为何在臣还是小儿时,直至今日,恩宠如斯呢?”

    “古成嵩说你长得像我。是你像我,而我像谁!”

    赵翊歆的话像把尖刀一样,□□傅昵峥的心口:你像我,我像谁?傅昵峥从何处来,那么赵翊歆从何处来?皇太孙从何处来?傅昵峥不敢往那一处联想。长辈们夸起自己来,常用一句话:嵘嵘和侯爷长得真像,不管是不是真像,子肖父,是一种赞美。

    那么在礼法上皇太孙像一个臣子,算什么?

    这么想着,傅昵峥的眼瞳都不自觉的睁大了,是惊恐的表现。

    “大可不必如此。”赵翊歆算是安抚了傅昵峥一句,眼眸安详静谧,道:“不管他们是谁,我还是我,我是皇太孙!”

    傅昵峥强迫自己低头,以此压抑住惊涛拍岸似的疑惑。

    赵翊歆再不想谈及这些,两人合作烤好了羊肉,侍卫长董桦煮了一大锅茶来,围绕在赵翊歆身边执行护卫任务的时候,侍卫们是不许喝酒的,所以赵翊歆和他信任十几年的十二个侍卫围成一个圈,幕天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碗喝茶,然后直直的躺在地毡上,看着璀璨的星空。

    元兴三十六年正月十一戌时三刻,彗星显世。

    如果夏语澹身体方便,她会兴致勃勃的观看这个天文奇观。但是此时的人们,没人兴致勃勃,栾台山之下的人们,看见那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扫把星静静的划过夜空,它安然自若,行动如电,来去无声,可是看见它的人都抱头鼠窜,家家户户关门闭窗,连个声音都不敢出,就怕那扫把星扫到了自己家门口,晦气一辈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冷箭

    赵翊歆不至于那么无知,他很镇定的观看了过程,然后嘉奖了预言这件事情的古成奇。

    嘉奖了金帛之物,古成奇欣喜受之。古家的人说得难听一点,书呆子很多,人一呆了,财富并不能随着学识的增加而增加,所以古家需要赚钱,所以古成奇做了二十年的钦天监。

    二十年赚得够花一阵了,古成奇托起已经花白的胡须,向赵翊歆请求致仕。

    赵翊歆看了一眼古成奇旁边的古成嵩,挽留古成奇道:“南轩先生不必如此。”

    古成奇都不知道古成嵩昨天说了那番大逆不道的话。长得相像怎么了,有血缘关系的长得相像,没血缘关系也会因为巧合长得相像,那也常见的嘛。古成嵩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话是大逆不道,也就没有和族兄说这个事情。古成奇虽然听不明白赵翊歆说的‘不必如此’,然致仕的态度是坚定的,道:“殿下,老臣不喜欢京中交际,京中观星也不便,一直滞留于此,老臣的学识再无寸进,而且……”

    古成奇微侧了身,看向他的族弟,也是他的弟子欣慰的含笑:“我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天赋,幸好找着一个。读书破万卷不如脚底板磨烂,老臣的学识要教,在纸上是教不清楚的,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走,边走边教,也算不辜负了我大半生的心血。”

    古成嵩恭敬的听着师傅对自己的期望,一副谦逊乖顺的模样。古成奇不当钦天监正,他也不当五官灵台郎了,不当也没什么。

    复杂的人看得太多,见了个单纯的习惯想复杂了。赵翊歆讪然一笑,问道:“南轩先生去后,谁可掌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