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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天意弄人
    靖竹:“……”水性杨花,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靖竹莞尔回身,戏谑地看着她:“红泥,这可不应该是你对待主子的态度。”

    冷芙蕖视线细扫她带着红润的脸庞,理智终于回笼,紧接着脸上的气恼蓦然一敛。

    沈靖敏不是说她已经中招了吗?她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芙蕖姐姐啊,你没装够,我都陪你玩够了。”靖竹站在远处回望她,无双的眉眼如画。

    冷芙蕖眼神一阴,张口问她:“你早就发现我了?”

    “你的伪装她拙劣了,就如同你这个人一样。”靖竹细数起她做下的坏事:“撺掇沈靖敏对我出手;附身在褚姨身上,趁机偷走母蛊害我险些丧命,还几度想要把脏水泼在褚姨和细辛身上;在押送途中逃跑,再次故技重施附身红泥,在我床头的烛台上做手脚,想要害我无知无觉地死在你面前。这些不都是你做出来的吗?”

    “是我做的。”冷芙蕖毫无愧疚地迎上她的目光:“要不是你自己在府上太过招摇,又怎么会引人嫉妒,又怎么可能给了我可乘之机?要不是你勾三搭四,引得主上为你来到这里,我又怎么可能冒险对你出手?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靖竹:“……你说,陶然哥哥是为了我来到东明的?”

    “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了谁!你死就死了,留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东西做什么?若不是你处心积虑地引他发现你对他的情意,他又怎么会冒险抛下整个凌云山来到这里受苦受累?”冷芙蕖目眦尽裂,恼恨得仿佛要用目光把靖竹杀死:“都是你,让主上放着好端端的凌云山主不当,来这俗世跟你遭罪!”

    靖竹张了张口,内心震撼惊诧。

    她在从前对云陶然用情至深,日子久了,即使嘴上不说,身边的事事物物也都会留下些许痕迹。她细心保管他送给她的每一样东西,去看他让她看的每一本书,年轻时的笔墨丹青里都牵寄过她的情思。云陶然既然去看了她的遗物,那就一定看得出她对他的感情。

    可是他得知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为什么会循着她的踪迹来到这里呢?

    靖竹不敢去想,但心底里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原来,陶然哥哥从前也是喜欢她的?

    是了,他那么多年没有娶妻生子,一直围在自己身边打转,对自己和对旁的女子总有些不同。对她的关系爱护尤胜如今的父亲沈怀安。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是被他照看多年的缘故,现在看来,竟然是因为他对自己也有情。

    两个明明相互喜欢的人,日日年年的朝夕相处,竟然对对方的心意一无所觉。

    老天爷真是和她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从前听说书人说起那些男男女女的悲欢离合,靖竹心中总觉好笑,可是现下晓得自己亲身经历过,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如果她能勇敢一点,和他说清楚自己的心意,或是他能和她坦诚心意,他们是不是早已互诉衷肠,到她离世的时候连曾孙都有了?

    可惜没有如果。

    靖竹掩下万千思绪,眼神和冷芙蕖愤恨的目光在半空相交。她张口,语气里难辨喜怒:“我与陶然哥哥如何,从来都与你无关。冷芙蕖,你只是他的一个婢女,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你又能比我强上多少?你不过是我父亲从山下捡来的一个孤女,无父无母,若不是我父亲和主上怜惜,你又怎么能活到今日?”

    靖竹想起大长老,莫名又是一阵悲哀:“醒醒吧,你父亲要是还在,他一定也不希望变成你今天这个样子。”

    “少来和我说那些大道理!我要活成什么样子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干?”冷芙蕖一步步靠近,脸上神情阴沉诡异:“烛台母蛊没能成事,是我小瞧了你。虽然棋差一招,但是此刻,你毕竟还是自己一个人,不是吗?”

    靖竹敛眉:“什么意思?”

    “你既然敢当面戳穿我的身份,我猜,你一定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我上钩了吧?”冷芙蕖站定在靖竹面前,状似不明地皱起了眉头:“可是你明明可以直接让人把我抓住,你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闲扯了这么久呢?”

    冷芙蕖怪笑:“我再猜猜看……你对主上已经无甚情意,唯一你在意,而且和我有些关联的,应该就只有那位端王殿下了吧?”

    她神情阴鸷,靖竹暗暗加强了警惕。“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了吗?”

    “认,有什么不认的。做过就是做过,北临的死士是我找的,怨离杀的读也是我喂的。主上他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他当然要得到最好的东西。谢明端只要对皇帝生出反心,主上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冷芙蕖道:“只是我没想到,你我居然天生相克,我爱上的男子喜欢的人是你,我要除掉的那一个又阴差阳错成了你的未婚夫。”她似嘲似讽:“云竹,都五百多岁的人了,谢明端这棵嫩草,你也吃的下去?”

    靖竹被她说的老脸发热。

    冷芙蕖趁她走神的片刻,干裂的右手猛地袭向她心口。

    靖竹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出手,但多年练武的警觉让她本能地伸手防范,拦下了冷芙蕖的攻势。

    冷芙蕖左手伸入袖口,不过转眼的功夫,一把匕首就落在了靖竹脖颈上。

    靖竹后知后觉,还没做出反应,已经被一身恶臭的冷芙蕖挟持在身前。

    绿蚁在外头候着,一不留神就看见她的红泥姐姐刀横在了小姐的脖子上,霎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姐!”

    埋伏在附近的谢长华发觉情况不对赶过来,被横在靖竹颈上的刀刃吓得脸色惨白:“靖竹!”

    冷芙蕖凑到靖竹耳边,言语时的吐息犹如毒蛇吐信子:“我好像不能用灵力了,但这不打紧。你瞧,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一样有本事杀了你。”

    靖竹手伸向头顶,被冷芙蕖极有技巧地按下动作:“我想让你死,没有人能救你。主上都不行,更何况是你自己?”

    “看来你早就找到我的本体了,怪不得这几日那个老虔婆看的我那么紧。可惜了,你太疏于防范,我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谢明端的闲话你就出了神。”冷芙蕖刀刃贴在靖竹娇嫩的肌肤上:“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女人就是水性杨花,才和主上分开多久,就见异思迁,看上了旁的男人。”

    靖竹冷静地放下手,眼神带过前方的绿蚁和谢长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现在在这里啰啰嗦嗦地说些废话做什么?”

    “贱人,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冷芙蕖怨毒地目光落在她依旧平静地面庞上,刀刃倏地一动。

    靖竹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身边纠缠的恶臭却变淡了许多。

    她睁开眸子,只见先前持刀要杀死自己的冷芙蕖横卧在地上,人事不省。

    绿蚁跑到靖竹面前扶着她的身子,如释重负地喊了声:“小姐!”

    靖竹移目远望,前方凉亭口,冷芙蕖的本体倒在地上,谢长华大手按在她额头上,神情冷肃,额上冷汗直流。

    似是感应到她的谛视,他侧过头来和她对视,唇角带起一抹温和浅笑。

    靖竹心口酸涩得不成样子。

    她已经定亲,原本不该再去回想过去的情事,可是眼前之人是她爱慕了四百多年的男子,她本以为他近来对自己示好不过是因为东明寂寥,人心狡诈,难见旧人,才让他生出了些许情意。却从未想过他也曾如自己思慕他一样喜欢自己。

    当真是天意弄人。

    谢长华向她走来,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要在我施术之后再去试探真相吗?”

    靖竹心虚道:“我担心她遭到术法反噬后悔醒不过来,所以想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知道端王被刺杀的实情。”

    “不过是过去的一件并不紧要的旧事,你为了它连命都不要了?”谢长华厉声质问:“云竹,只是一个男人罢了,如何值得你为了她忘记自己?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她是谁?

    靖竹没有忘记过,她是从前凌云山上备受宠爱的竹小姐,除了陶然哥哥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她。

    但是靖竹也从不敢忘,她亦是从前凌云山下那个无依无靠没爹没娘,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孤女,亦是现如今沈国公府中那个殚精竭虑的沈靖竹。

    她不是想为了谢明端这个人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而是她太过自信,自以为只身一人对付那个疯婆子足矣。

    “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女人就是水性杨花,才和主上分开多久,就见异思迁,看上了旁的男人。”冷芙蕖的话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靖竹哽咽着蹲下身:“陶然哥哥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

    谢长华挥挥手示意边上手足无措的绿蚁退下,然后快步跑到靖竹跟前,“靖竹?”

    靖竹拼命摇头:“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不是……陶然哥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曾经爱慕一个人,好多年。”

    谢长华一时失声。

    他太了解她了,她这样声泪俱下地和他解释,其实不是想和他表明心迹,她只是再难过痛惜,曾经苦苦恋慕他多年,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她在厌恶自己,那么快地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

    他对她而言,只是曾经爱慕过的男子罢了。

    谢长华如从前的无数次般将靖竹拥入怀里,鼻腔顿时被发间清香充斥,他道:“我知道。”

    她明晰了自己出现在东明的来龙去脉,知道了自己对她数年的钟情,她觉得怅惘难过,觉得造化弄人,却也不愿意再向他回头了。

    凉亭前空地处冷芙蕖清醒过来,遥遥瞥见二人亲近的动作一急,口中咳出一口鲜血,苍老而布满皱纹的双手无力垂下,怅恨地阖上了双眼。

    有一白衣男子查验了冷芙蕖状况,上前对谢长华躬身:“主上,冷芙蕖屡施禁术遭到反噬,已经不行了。”

    靖竹在他怀里为自己辩解:“你看,我要是刚才不去问她,她就真的没机会告诉我实情了。”

    谢长华抚着她顺滑的长发,淡淡地“嗯”声。

    靖竹从他怀里钻出来,抹了抹眼睛难为情道:“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总是哭哭唧唧地像什么样子。”

    谢长华道:“你小的时候也没怎么哭过,现在就权当补回来了。”

    靖竹看着他张了张口,眼神越过他落向墙头的一道身影。

    “谢明端?”靖竹从地上站起来,大概是蹲得久了的缘故,起身时脑子有一瞬间发黑,身子不由向后倾了倾,谢长华抬手扶住她后背,靖竹站稳之后走到谢明端墙下,仰头睇见他脸色更沉了些。

    谢明端低头看她:“冷芙蕖是怎么回事?”

    靖竹反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谢明端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清冷得厉害:“你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

    “你是不是误会了,”靖竹瞟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谢长华,“陶然哥哥他是来帮我……”

    谢明端余光扫过冷芙蕖的尸体:“帮你除掉冷芙蕖?”

    谢明端:“我不是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吗?”

    “冷芙蕖她懂术法,我是担心你吃亏。”

    谢明端听了这话脸色更阴沉,他从墙上一跃而下,直视靖竹不屑道:“男儿顶天立地,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帮我出头?”

    谢长华本就对谢明端不满,听他言辞间丝毫不考虑靖竹的感受,更是怫然不悦:“皇叔,靖竹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查清你被袭之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和靖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数短论长。”

    年轻人正在气头上旁人说什么也没有用,靖竹不想再刺激他:“你还是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谢明端拦在她身前:“你这是在赶我走?”

    靖竹:“我是想给你时间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