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陆思意想让萧缈给自己结束掉这个任务,让他回去,再重新进入一下这个世界。
——这他妈是打开方式不对吧!
陆思意心里很崩溃。
然而他看着男人,又感觉他似乎没有怎么过于嫌弃自己。即使他脚边不远处、就是自己刚刚呕吐出来的那滩污物。
而男人的安慰是:“兄弟,遇见难处了吧?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陆思意:“……”
原主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难处。
——他们此刻靠在马路旁边的栏杆上,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男人在陪他吹冷风,而陆思意自己装作还要缓一缓的样子,开始搜索原主的记忆。
原主名叫唐洵,是一名事业有成的明星经纪人。
他带红过很多艺人,随着这些艺人身价的上涨,他的身价也随之飙升,成为了圈内的金牌经纪。
同时,他和朋友一起创办的经纪公司——星环娱乐,也成为了圈内排得上名号的“明星造梦厂”。
然而,随着公司越做越大,他与他的朋友、也就是星环的实际出资人及控股人金越的分歧也越来越多,最终到了理念不合的程度。
但唐洵是个念旧的人。
金越是他的朋友、战友、合作伙伴,他们从毕业之后就一起创业,六年来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事情,每一次都是联手化解、转危为安。
所以唐洵私心里并不希望大家的关系闹太僵。他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跳出来,自己创办一家公司,但他却没有。
他对金越留有余地,没下狠手。可金越却没有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他。
金越早就忌惮了他的能力,却从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终于,唐洵手下的一个艺人被爆出了很大的负面新闻。等唐洵这边焦头烂额地完成应对、将网上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翻过篇,金越却以此为由,使用手段,将他踢出了星环。
中间的过程鸡飞狗跳,但唐洵到底还是手软了一分。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唐洵离开了星环娱乐,没能成功带走一个艺人。
对他打击最大的就是合作伙伴的背叛——不仅仅是金越,先前他带过的艺人为了自保,也纷纷站队公司。
毕竟,一个失势的人、和一个处于上升期的公司相比,似乎不用擦亮双眼都可以进行选择。
——谁也不是傻子。
在圈内待的时间长了,唐洵当然知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然而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做到冷静自持。
他选择了去酒吧买醉。
在酒吧喝到深夜,他感觉自己终于喝不下去了,才叫了一辆车,准备回家。
——所以,他是打车打到了男人开的滴滴。
陆思意快速了解完,觉得自己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不少,脑袋终于没那么晕了。
他顿了顿,看向男人,问道:“您怎么称呼?”
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外,回他:“我姓余,余近洋。”
陆思意点点头,品着这个名字,又抱歉地和他道:“余哥,刚才……谢谢啊,太不好意思了。”
余近洋笑了笑:“没什么,人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嘛。”
——短暂的一瞬间,陆思意似乎从他的目光中抓住了一点什么:安慰、理解、同情……
连带着的好像还有一闪而逝的另一种情绪,但陆思意的脑子不转圈,感觉自己被酒精给熏晕了,没能判断出那是什么。
紧接着,他就听男人继续道:“我也是不顺心,才出来开个车,给自己补贴点生活费。”
陆思意挑眉,抓住机会继续问:“您这是兼职啊?”他扯了一下嘴角,“这么晚了还兼职,好辛苦。”
余近洋也笑了一下:“倒也没什么,我平时睡得也晚。”
陆思意眨了眨眼睛。
——天就是正常的聊天。这人虽然说了一些,却还是没有说明白自己的情况。
于是他顺着继续问:“那您是也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之后,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中,晃过了一闪而逝的疑惑。
——那不像是对于他这个问题的疑惑,倒像是对于自己的不解。
余近洋确实对自己很不理解。
下车帮忙也就算了,还自愿陪吹风陪聊?他是脑子有了什么问题吗??
余近洋顿了顿,看着这个喝醉了酒的男人,最终只能把心里泛上来的这股想要安慰人的欲望,归结为自己需要观察众生百态。
——所以他才下车陪他聊天的,一定是这样。
不然谁有这闲工夫?
他以前开车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人,有的从上车到下车,手机上的消息就没有断过;有的会一直抱着手机,而手机一会儿横过来,一会儿竖起来,有时候还会倒过来;还有的会靠在车窗上,自始至终都不看手机,只愣愣地看着窗外……
当然,也会遇到一些乘客,一边打电话一边破口大骂;或者是一上车,就从衣兜或包里扯出卫生纸,哭得一塌糊涂……
芸芸众生,每一个都不一样。
——当然,在他车上借酒浇愁的也有,总是把车里弄得满是酒味。
余近洋不喜欢,每次都开窗通风好久。
而今天这个……
余近洋再次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想,他可能真的是太惨了,才博得了自己的同情。
——长得不错,穿得也不错,举止得当,是个体面人。
然而体面的人却变成了酒鬼,靠在路边吐得人鬼不分,板正又飘逸的风衣都被揉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污物。
如果搁在以前,余近洋肯定会万分嫌弃。
但他今天却没有这么觉得,反而在心里开始感慨。
——从云里跌到泥里,大概是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事情了。
而这人应该就是、从云里跌进了泥里。
余近洋本来也很烦他在车里喝酒。
他闻着从后座上源源不断飘来的酒精味直皱眉头,连车窗都降得不能再降了。
然而,当这人要求他快点停车、又下去吐了之后,他看着他扶着路灯杆子弯下了腰,突然感觉到,这人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余近洋是个善良的人。
于是他又皱了皱眉毛,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又拎着纸抽,出去了。
和他吹了一会儿风,余近洋感觉自己的脑袋可能被吹傻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没有错。
——如果,他刚才选择就在车里等他,那么他就可能会失去和他聊天的机会,失去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机会,失去……和他成为朋友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的余近洋心里一惊。
他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就想和他成为朋友?!
他果然是被吹傻了吧!
晚风吹起了面前人额间的碎发,余近洋感觉自己可能看到了他平时的样子。
——他可能是个商人,也可能是个设计师,反正应该经常和人打交道,平时会将头发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而今天只不过是因为心情不好,以至于出门的时候都没有打理自己。
“我今天……”余近洋顿了顿,想着他刚才问自己的那个问题——您是也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他确实是。
但这个问题困扰他很长时间了,以至于他都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这样想着,余近洋就又顿住了话头。朝陆思意道:
“要不然您猜一猜,我本来是干什么的?”
陆思意:“……”
男人都这样问了,他当然要猜。
而且——陆思意微微抬头,看了看他。
其实也不是很难猜。
他看向了余近洋刚刚伸出来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和上一世一样好看。
但稍微不同的是,他右手小拇指的第一个关节外侧,有一小块茧。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握笔的那里,也有一小块。同时,在右手手腕外侧、骨节向下一点点的地方,也好像有一块硬硬的皮。
陆思意顿了顿,又快速地看了看这人的穿着——
加绒卫衣、牛仔裤。
很休闲,如果不是下班之后回家换了套衣服,就是工作的地方对于衣着不作要求,又或者是,他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工作,他在家里就是这么穿的。
大概是由于原主的职业病,陆思意又去看了余近洋的鞋。
是男孩子们都喜欢的aj,常规款,在两千以内——刚刚他悄悄问了萧缈,这个世界的物价和现实世界相似。
陆思意在脑子里快速地分析。
余近洋首先不是个富二代,但经济上也不是很拮据。除了鞋子以外,他的车子是性价比在线的,满足平时的代步需要,但同时又追求了一些性能。
其次,他可能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工作,晚上睡觉很晚,时间比较灵活。
最后,他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不到三十。按理说,这个年纪早就脱离了学生时代,不会再有很多场合需要用笔写字了,但他右手上的茧却依旧有些明显,这说明他经常拿笔。并且,手腕处的那一块,应该是经常在纸上蹭、蹭出来的。
——在上一世,陆思意经常在无聊的时候看到这种情形,那是拿着铅笔画素描的手。
陆思意顿了顿,看向余近洋,没有说得很具体:“你……是自由职业者吧?”
他看着余近洋眼里略带惊讶的神情,又提着一边的嘴角,继续道:“经常拿笔,说明不是写手、不是摄影师、不是游戏工作者。”他眯了一下眼睛,“我看你不面熟,你也不是网红或艺人。”
陆思意笑着问他:“你会画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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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晚了一会儿!
明天9点钟也更不上,大家看12点午夜场就好-_-,还是同样的原因,我没存稿了,三次元还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