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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江清流面寒如霜,虽然极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分辨,但一时却是心乱如麻:“他们反目了?”

    薄野景行含笑:“哪里哪里,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族长和继承人之间哪能反目呢。协议达成之后,我将五曜心经的荧惑心经,分别交给了江隐天和江少桑。然后告诉他们,五曜心经的修炼若无五曜神珠相助,必然走火入魔。”

    江清流明显不解,薄野景行望着火堆,那只烧鸡已经焦了,正冒着黑烟。江清流却浑然不觉。她也不提:“若真无五曜神珠,生食修习过五曜心经者之心脏,也是可解的。”

    江清流将手中烧得乌漆抹黑的的棍子猛力扔将过去,薄野景行一躲,没打中:“事后,江隐天主动找到江少桑,称其愿为药引,助江少桑修习神功。哄得江少桑信以为真。呵呵,你若不信,可去墓中看看江少桑的胸口,是不是被人挖心而死!虽然时隔三十多年,但是此伤非比寻常,应该还能找出蛛丝马迹!”

    江清流大步走上去,一手扼住薄野景行的脖子:“你究竟是不是人,竟生这种歹毒心肠!”

    薄野景行刀丝轻点,让他的手微微失力:“老夫所言乃是真话!五曜神功极为特殊,神功一成,天下无敌,但是若无五曜神功加持,便须生服同样修习此功之人的心脏,否则必然走火入魔。欲炼神功,要点代价并不稀奇。”

    江清流缓缓松开手:“太爷爷吃了他的心脏……你是说,他已习得五曜心经?”

    薄野景行笑得东倒西歪:“他允我之事未曾实现,五部心经只得两部。如今我的身份一现端倪,他必日夜不安。所以不论老夫是景氏还是薄野景行,他必然除之。否则若这等事一旦抖落出来,嘿嘿,他这族长还真是脸上有光了。”

    江清流还要再说什么,薄野景行抬手抚摸他跟江少桑颇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对了,老夫忘了告诉你,第二部太白心经,就是你所修习的残象神功。”

    江清流呆立当场,只觉心似寒冰。如果残象神功确实是太白心经,那么现在,只有他跟江隐天在修习……

    薄野景行嘴角微挑,又阴柔又邪气:“小娃娃,老夫救了你的命。”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老贼哭坟

    一阵沉默,山谷间只有火堆在哔波燃烧,偶尔几声虫鸣。江清流只觉得呼吸艰难,仿佛连肺部都被冻成了石头。薄野景行把兔子用树枝串出来,同样用果子的汁水淋了,浇在兔肉上,重新再烤。

    江清流毕竟也不是真的三岁小娃娃,一颗玻璃心还要长辈去哄才能痊愈。他将兔子接过来自己烤。当整只兔子被烤得油汪汪、香喷喷的时候,他的心情终于平复:“你所言,我不知道应该相信几分。但是仍然谢谢提醒。”

    薄野景行并不答话,双手在他衣服上一阵擦拭:“你如今有何打算?”

    江清流双手不着痕迹地握了一握:“去我爷爷墓前,开棺!”

    薄野景行微微点头:“睡吧,养足精神,明日出发。”

    她坐在火堆旁边,斜靠着岩石,闭目养神。江清流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烤兔,心乱如麻,如何入睡?

    如果此事当真,自己日后又当如何?!

    他心绪不宁,一夜无眠,刚刚有些朦胧睡意,天色又已然大亮。薄野景行离火堆近,身上还好,他身上已经被露水湿透了。

    这时候薄野景行站起来,没有胭脂花,即使食用了足够的果子,她脸色也远不如往日红润。江清流又摘了些果子与她分食,然后开始寻找出路。

    山谷离崖上足有数百米,两边呈剪刀状,上阔下小。周围草木虽多,却极难攀跃。江清流体力或许尚可应对,薄野景行却是万万爬不上去的。

    江清流看看山崖,又看看她,最后一狠心,把自己已经破烂的衣衫脱下来,拧成布条,将薄野景行牢牢捆缚在自己背上。薄野景行试了试,觉得捆得结实,她还忍不住夸:“好娃娃,真是有孝心,老夫代你叔一并谢过啦!”

    江清流当时就差点解了布条把她扔下面……

    一路攀跃,江清流手上全是尖石、藤刺豁出的口子。他咬着牙倒也一声没吭,有时候抓住藤蔓才发现是刺藤,不仅不能松手,还必须死死抓稳了。

    他背上,薄野景行还一直嚷嚷:“哎哟喂,娃娃小心着点你爷爷!哎哟喂,娃娃小心着点你叔!”

    江清流恨得牙痒,只差不能跟闭眼睛一样闭起耳朵。

    掉下来的时候非常迅速,爬上去却真是个苦差事。一个时辰之后,江清流身上的汗已经将背上的薄野景行都打湿了。崖上有块突出的石头,勉强可以落脚。他站在石头上调匀气息,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上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薄野景行突然止住他的动作:“上面有人!”

    江清流不信:“这里离上面怕不下几百米,又没有什么大动静,你能听出有人?!”

    薄野景行却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当真有人!你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

    江清流只得减小动静,尤其是树叶草木的晃动。又往上爬行了个两三百米,果然听上面有人小声说着话:“夫人怜你们风吹日晒辛苦,特地命人送了这四象清心酒过来。你们都到树荫下来罢。”

    江清流忙隐在一丛巨大的灌木丛中,一阵清风,果然有酒香远远传来,可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江清流压低声音:“上头似乎有人有意示警,不然用此美酒,酒香迎风飘十里。又是七宿剑派的酒,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我等这里有七宿剑派的人?”

    薄野景行根本就没有猜测何人示警的意思:“百里天雄这老小子恐怕已经沿途布下耳目,你与其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费神,不如想想生死攸关的大事。”

    江清流多年武林生涯倒也不是白混的,倒也不会怕几个路探,还开玩笑:“无妨,上来之时,我把你往上一扔,他们只会追逐,届时我再自行离去。”

    薄野景行怕他真个儿如此,顿时吱唔:“此法倒也可行,只是怕有些对不住你叔。”

    气得江清流差点没真把她掷上去。

    两个人慢慢接近路面,这里离江家的地道已经很远了,皆因从此处上崖,江清流更为熟悉,是以才冒险而上。从山谷另一边上去,乃是荒山,崇山峻岭,两人怕会迷路。

    草丛里,江清流还在计算人数,突然背后薄野景行随手捡了三片树叶,疾射而出!崖上一声短促的惊呼,很快又停止。薄野景行示意江清流立刻上去。

    江清流快速爬到路面,只见蜿蜒小道上,三个作七宿剑派弟子打扮的男子倒扑于地。旁边还有个白衣粉裙的丫头,正一脸惊恐地捂住嘴。

    薄野景行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不必再因我奔走。”

    丫头仍然捂着嘴,连连点头,然后又道:“夫人说如果见到你,告诉你这一路都是我派的人,要你小心。”

    她话一落,薄野景行斜掌一削,正中其颈项。丫头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江清流冷哼:“你倒怜香惜玉,既然一路都是七宿剑派的人,如何过去?”

    薄野景行朗声一笑:“区区蝼蚁,老夫何惧之有?你道百里天雄那老小子探知老夫身份之后,为何隐而不发,一直等到武林大会?老夫离开江湖已然太久,今日就来个轰轰烈烈地回归也罢!”

    江清流额上青筋又开始突突直跳:“这些人也都是有妻儿父母的!你念念不忘自己师门被屠之仇,却屡屡屠戳别人师门!”

    薄野景行一听,全不以为意:“他们这种行径,早晚被人灭门。老夫只不过代劳而已。”

    江清流懒得跟她拌嘴,随手拿了一把青锋剑,沿着小路继续往上爬。他一身武艺绝非浪得虚名,如今有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不消片刻,已经爬了老高!

    爬完之后,他又极为小心地退下来,背着薄野景行重新匿于崖边的灌木丛中。做完这些事,饶是他的体力也已经累成了狗。他借此机恢复体力。

    约摸小三四刻的功夫,很快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异样。百里天雄大怒,立刻带人飞奔而至。他们很快也发现了向上攀爬的痕迹,百里天雄指挥一部分弟子绕路上去,一部分弟子攀岩追踪。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江清流这才爬将起来,二话不说,驮着薄野景行向江家祖坟方向飞奔而去!

    这里是江家的地道出口,离江家祖坟也并不太远。只是若步行,再怎么也要两日的路程。江清流也已经跑不动了,如果不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他现在早就已经趴下了。

    前面是一处农家小院,薄野景行戳戳他,理所当然地道:“牵头牛来!”

    江清流绝不是个偷鸡摸狗之辈,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他翻进小院里,里面果然有一头水牛!

    江清流将牛牵出来,左右寻了一阵,身上是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了——有也掉崖底了。倒是转头一瞧,见薄野景行衣上缀着明珠。那衣服是单晚婵亲手缝制的,明珠是品相完美的猫眼石。

    他全部抠下来,放在牛食槽里,也算是了表心意了。

    薄野景行拦了一下:“万万不可,此时留下这些东西,百里天雄或可得知你我行踪!”江清流一想,只得将猫眼石收起来,冲着小屋一抱拳:“容后再报。”言罢,也不多说,江清流骑着牛,薄野景行怕颠簸,骑着江清流减震,二人一牛往前急奔!

    那牛爆发力虽强,毕竟耐力不如马,跑了不多时也便不行了。江清流倒也没指望它能跑多远,只要让他喘口气就好。

    及至到了前面密林,竟有两个赶道的拦路抢劫!江清流哭笑不得,这种小贼,他以往是正眼都不愿瞧上一眼的。如今后有追兵,怕泄露行踪,也只得将牛留下。幸而对方看他衣裳褴褛,想来都是穷人,没多为难。

    这样赶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江家的祖陵。祖陵自然有人看守,这里有个小山村,是历代江家派过来的护陵人。久而久之,代代繁衍,也有三百多口人了。

    江清流对此地了若指掌,先偷了开棺刨坟所需的铁锹、锄头,再驮着薄野景行不费吹灰之力便避过了护陵人,直奔江少桑之陵墓。

    三十年过去,江少桑的陵墓安静地坐落在这里。石条堆砌,灰泥固封,像是一座一尘不染的古堡。江清流走到墓边,也发了狠:“薄野景行,我这便开棺,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所言有半点不实,我便是自刨祖坟。你看看到时候我会不会放过你!”

    薄野景行在墓前站定,也是无限唏嘘:“少桑贤弟,唉,少桑啊,想当初,你我歃血为盟,本是各取所需。你惦记着得五曜心经称霸江湖,我以为仇人终将水落石出。谁能想到三十之后,你已身化尘土,愚兄竟怀了你的重孙……贤弟啊……他年坟上,若带他扫墓,倒是该叫你太爷爷还是叔……”

    江清流:“……”

    作者有话要说:见过人家双更没?见过没?见过没~~~~~

    ☆、第40章

    第四十章:至亲反目

    江清流本来还想祭拜一番,如今看来,再耽搁他会被这老贼给气死。一怒之下,他直接动土了。虽是动土,他却并不直接挖坟——江家实力雄厚,那坟茔俱是整齐坚硬的花岗岩,再以泥灰浇铸。凭他手中的铲子锄头,要开棺谈何容易?

    他似乎也并没有直接挖坟的意思,反倒从墓前石碑旁的供案处下手。不一会儿,供案下被刨出一块地方。薄野景行感慨过后,靠上前来看他刨土。只见供案下竟然露出一方小香炉来。这倒也是稀奇,平常人哪有把香炉埋地底下的。

    江清流却突然停了手:“江家历代先祖坟茔均设有机关,内藏各先祖创立的内功、武学招式等等。以供继承者闭关学习。”薄野景行探头看来看去:“江少桑曾说过江家有剑冢,内藏各种奇门武学,原来非是虚言。”

    江清流目带疑云,突然伸出手,以奇怪的手法转动香炉。不消片刻,周围现出数十道黑影!黑影渐渐靠近,跪伏于地。薄野景行这才看清,这些人身着黑衫,轻功诡异,最年轻的也有不少五六十岁的样子。细观其来处,竟然好似从地底钻出一样。这时候其中一人道:“不知庄主何事驾临?”

    江清流彼时衣衫破碎,伤痕密布,这些人也真是好修养,竟然一眼也不带多看的。江清流指指江少桑的坟墓:“我要入内一观。”

    此人根本不多问,立刻再度拱手:“是。可是庄主,剑冢乃禁地,外人不可入内。”

    薄野景行还不解呢:“小娃娃,你不是庄主吗,怎么成外人了?”

    江清流忍无可忍地瞪了她一眼:“他是指你!”

    ……

    薄野景行也没有进去的兴致,也是么,就算有这个什么剑冢,江少桑和江隐天还拼命打五曜心经的主意。她会把这里放在眼里才怪。

    江清流把她交给另外几个黑衣人看顾,负责守护江少桑墓中剑冢的黑衣人带着江清流由密道直接进入墓中。江清流以前自然也来过这里,但是来也是练武,没有人会惊动棺中先祖。

    进入其内之后,只见地下有两间净室,一间藏满武功秘藏,另一间存放着江少桑的生平记载和一些遗物。兵器架上还放着他的佩剑。

    江清流担心江隐天随时赶来,也顾不得多看。净室尽头才是真正的墓室,为免扰及先人,墓室与净室间以两扇大铜门相隔。江清流大步走到铜门之前,但见铜锈斑斑:“打开。”

    他身后的黑影毫不犹豫,立刻上前开门。这些都是江家的子弟,因为一些出众的天资,被派入剑冢担任教习师父。除了培育江家继承人之外,年轻一辈的少年子弟中资质优秀的良材也有幸能够得到他们的指点。

    但是除了族长和继承人之外,任何人不能自由出入剑冢。年轻一辈的子弟由各旁系宗主推荐,族长和继承人审定,可以学习两到三个墓室的武学。学成之后,再不许踏入剑冢一步。

    而这些教习师父若无族长、继承人的命令,也从不踏出祖陵半步。他们一生都在钻研武学,有的武学奇材,甚至从二三十岁便开始埋身于此,终年难见天日。

    江家由外所获的所有武学典藉都会被送往这里,担任教习师父、长居剑冢,是整个宗室的荣耀。但大好的青春,也是白白地折给了冰冷的坟墓和繁琐的武学奇书了。

    厚重的铜门被打开,其声喑哑刺耳。金属的碎屑四处飞扬,呛人至极。江清流是完全顾不上了。铜门之后是亚字形的墓室,墓室开阔,里面居然是复杂的黄肠题凑。棺木摆放在正中央的棺椁里,题凑格子里摆满随葬物品。

    江家不是个奢侈的家族,但随葬品却极为丰厚,除去珠宝玉器,更有金珠银锭堆积直至墓室顶部。概是家族存银,若到紧急关头,江家子孙可以取用救急。这一片祖陵,除了藏剑,也藏宝。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怎敢取用先人陪葬之物?

    江清流缓步穿过各种祭品,行至棺椁之前,薄唇轻抿,再不犹豫:“开棺。”

    他身后的黑影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闻听此言微微一怔。但教习的任务便是无条件听从族长与庄主的吩咐,他随即点头:“是。”

    那石质套棺封闭极为严实,然比及诸多宝石珍珠的陪葬,却显得十分朴素。上面也只是一层菱形雕花。教习将套棺铜钉拔除,轻手轻脚地打开,里面是一方黑梓木的棺材。这墓葬规格,若是放在民间,早已被官府捉去砍头了。不过江湖中人本就随性,朝廷礼制什么的,也不放在眼里就是了。

    教习看了江清流一眼,见他并无旁的指示,只得弯腰拔去封棺的木钉。江清流面色冷静,手心却已然微微出汗。

    当梓木棺材被打开,一股臭气弥漫在墓室之间。江清流也有心理准备,立刻以袖掩鼻。因为密封甚好,棺中人虽已腐烂,总算不至于完全无法辨认。江清流深吸一口气,下决定心,上前两步一看。只见棺中一具尸骨被白布层层包裹,不少布料已然腐朽。

    江清流行至跟前,目中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当思及薄野景行的话,他伸出手,将衣料层层剥开。他身后,负责此墓室的教习终于开口:“庄主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