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却后退远离门扇。害怕得牙齿打颤。
因为,敲门的手……已不是从前白皙美丽的手了。就像一切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暴雨中跌落浊流,漂到无名湖后,经过了一年的身体——一年之间,沉在水底的遗体,当然不可能会和从前一样仍是美丽的女子形体。
门扇持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好像在说:快点开门。
好像在说:打开这里!
好像大喊:我来了,因为你的思念带给了我。我从水底过来了哦。
可是你为什么不帮我开门?
虽然样子变得这么糟,我还是"来"了。
我,因为你"邀请"了我。
所以我来这里了,你却……
"穆彤彤,对不起,原谅我!"
我脚都发软了,在大门前的走廊上坐了下来。全身发抖。
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啊!
"穆彤彤……穆彤彤,对不起!"
我因为恐惧而牙齿打颤,哭了出来。声音颤抖,道歉不停。
"对不起,穆彤彤,对不起……"
我不想死。不想被杀死。
我哭着往后倒退,却和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
或许,灵异事件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叶公好龙的我们,心底最深处的‘小’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居然想的是……能够沟通阴阳的石苓人,平常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在我的眼前,是清晰的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个人影的两手放在玻璃上,额头贴着玻璃往这边看着。
阴阳两隔,咫尺之遥。
心中那股越来越膨胀的恐惧感,已经濒临爆炸边缘了。同手同脚倒退的我,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那么,那是什么?
我大嚷大叫,却被捂住了嘴。喊着发不出声音的悲鸣,“别叫,是我……”
认出他土豪手机的光芒,我这才看清楚,那是刘耀勇,正躲在咖啡馆角落里面,不断发抖,却大力抓住我:“阿仁……我是说石苓人在哪里?他是你的男朋友吧,叫他出来,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不够叫我爸爸去捞钱,去找他的老战友们想办法!”
我被他摇来摇去,一点力气都没有,听着他狂乱的叫嚷:“我受够了,我已经道歉了,还要怎样。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无论我走到哪儿,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如果害怕就能解决事情,那我倒还能咬牙忍一忍,反正我有周到的安保措施,可是听说林友亚从密室中消失,而且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谁能告诉我她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难道真如那些恐怖电影所言,她所前往的是”只能去、不能回”的阴曹地府?她那么有心计,还是死路一条!”
刘耀勇崩溃掉的哭叫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要死,我风华正茂,前程锦绣,愿意陪我春风一度的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后海,为什么鬼迷心窍去招惹那个女人,沈同学我求求你,你需要什么……钱?保送?500强的职位?什么都行,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闭眼,就浮现前阵子和于祖佳一同观赏的那部国产恐怖电影。脸色惨白的长发女子,将害死她的人一个个带走……
当时我还边看边笑,打赌约那个女主角一次的价格,想不到如今却发生在自己身上。家里给我请了特种兵,可是这些保镖挡得住子弹,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怨灵……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难不成要我每天活在女鬼索命的恐惧中,那个叫石苓人的阴阳先生呢?你们要我的什么,无所谓,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你放手!”呼吸一下,一股力量油然而生,我努力挣脱,刘耀勇脱力的坐到地上,像孩子一样哇哇的哭,土豪金手机丢到一边。我鄙视的看着他,在没了电力、也没了照明的情况下,咖啡馆原本看起来很有情调的壁纸,以及毫无刮痕、甚至让人迟疑该不该摸的精美壁板,现在全都看不见了。揭露出被掩盖的逼仄和陈旧来。
同样被揭露的还有对人的感觉。
那个意气风发的刘耀勇、深情款款的刘耀勇、低调奢华的刘耀勇,现在像土拨鼠一样慌不择路,我在他身后看到了的痕迹,说明前一刻他都还是趴在地上,手掌感受着表面不平但又柔软的毛毯,逐步往前爬。就这样在四下无人时,不要面子,甚至没有出声叫人,摸着地板与墙壁,凭着记忆中的地图往外爬去。
应该是这样吧,那么,有没有跟在他后面的人呢?
警官、大小姐、咖啡师都在哪里,那样的一本正经、雍容华贵、沉稳干练……毕竟也是得用爬的吧。还是说,只摸墙壁走着?
石苓人,你在哪里?我从没有一刻,迫切希望见到一个男子。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鬼火隐踪”!光线幽暗的墙旮旯里,火花一闪,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脸孔,他的双手做莲花状,笔直地向上一捧——下个瞬间的奏鸣声远超出纤细的范畴,但又最为嘹亮,如同灿然闪耀的磷火。
真的是火焰!
火焰燃烧得比他的人还高,石苓人似乎快被火焰吞噬了。我惊恐万分,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
“不要紧的,”火焰隐没,露出了石苓人的面孔,只是不再是惫懒的神情,他手里托着火焰,仔细一看,是个烛台。烛台闪耀着金黄色泽,应该是黄铜做的吧?或是镀上去的呢?与这复古又新潮的装饰一样,烛台上亮着的不是火焰,而是火焰状的灯泡。
光和热散发开来,驱散了黑暗,还有……那些东西!
点点磷火飘忽晃动,继而向处飘去,试图从包间门缝处逃走。但光焰转眼间向外扩散,咖啡馆内烟雾弥漫。
烟尘吹散后,阴阳先生石苓人已伫立在我们面前。
“好了,这些只是打前站的孤魂野鬼,我用‘火光烛天’之术,强化了人心的驱逐情感,把她们驱散了就好了。世上可没有火焰不能净化的东西哪。就算是‘那家伙’也不敢随意进犯,否则万一被这所老房子里人类的记忆情感所束缚逃走不了,只要把房子烧掉就好了。”
重归寂静的咖啡馆里,只有石苓人在说话,他的双眸宛若猛烈燃烧的火焰,扫视着重新现身的诸人,有看向门外。
曾几何时,咖啡馆外,雨倏地下过去了。风静悄悄的停了。
似乎是感应到石苓人的眼神,大门好像是谁放开了手似的,轻轻弹回,哗啦一声关了起来。
门的毛玻璃那边的人影,一时还站在那里。
过不久,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好像是听见了一个女声。
"……我会回来的!再见。"
“石苓人你没事吧?”
“刘公子你没事吧?”
我和石苓人几乎同时开口,我狠狠地看了了一眼,闪到一边,露出了躲在我身后的刘耀勇,其他人也鄙视的看过来。
讪讪的,刘耀勇摇摇头;现在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不瞒刘公子你说,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石苓人语气沉稳地说道。“那就是……”
“对不起”男人说道。他在那一瞬间,真的露出了抱歉般的,悲伤的神情。但是,在抬起头的时候,那个表情已经无影无踪了。
“阿仁,不,石大师太客气了……您有事尽管吩咐……”刘耀勇颤声地答道。
“石苓人。不是什么大师,只是区区一介阴阳先生。初次见面”
以比说的话严肃的神情和语气,石苓人高声说道。然后转过头去无奈地看着于祖佳。
“于队长,可以不要以看可疑东西的眼神看着我吗。果然在你们警察眼力,‘阴阳先生’这职业很可疑?但是话先说在前头,你们才是更怪异的人呢,目前来说……”
叫做石苓人的男人在自我介绍、隆重登场后,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神情,看着聚集着站在离石苓人有点距离地方的我、刘耀勇、于祖佳、贝杜兰她们,四人说道。
对了,女咖啡师哪儿去了?
“职业的说法随便怎样都行。比起那事情来……”
“比起你刚才做的那事情来,你觉得我们会觉得阴阳先生这种人还算正常人类吗?”犀利发言的是贝杜兰,其他人用眼神追加了致命一击。
“别用正常这词呀。而且要说的话,你们曾经去过筒子楼的这些人,更加的,远离正常人类哦。不对,说是人类也行,但是有点微妙的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啊”短发英气的贝杜兰挑着眉。
“你们,一年前和筒子楼地下的‘那东西’接触过了吧”!
“那东西?”我们异口同声。
“都看过恐怖电影吧,一言以蔽之,就是鬼魂啦、附体邪魔啦这类的东西吧。或者是游魂啦鬼啦妖怪啦,把它归类为那一类东西也可以。……懂了吧?”
谁都没回答。
石苓人脸上残存着的些许微笑消失了。
“从何说起呢?一周多前,我从沈同学那里接了一份沟通阴阳的工作。我,原来以为是类似于人类的游魂那样的小case,所谓的游魂一类的东西不是我的对手。只是后来,在我发现拥有一半肉体的那样的思念集合体,甚至是其他的阴阳先生也不是对手的成型物质化时候,已经没办法了。毕竟我是个绅士,才接下美女的工作,怎么看也无法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