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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上)
    第107章、独在异乡为异客(上)

    凌晨三点,任重因为又一次的胃绞痛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夜,还是那么的宁静,静得连心跳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听出来,和着窗外的雨滴,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坎,就像那脉搏的律动,每一次都能让他的疼痛增加一分。

    在这个城市的夏天,下雨,虽然能暂时地让气温降低几度,但接着而来的潮湿闷热,却更是让人的心里难受,更何况还是有病的人。

    一连好几天,有护士告诉他,这就是南方的梅雨季节,还不知道这淅淅沥沥的细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借着微弱的光线,任重艰难地抬起手来,颤抖着摸到床头柜上的搪瓷缸水杯,慢慢地移到嘴边,偏过杯口,直到倾斜到九十度以上,都没能有一滴水落入他的口中——昨晚睡觉前护士给他留下的一搪瓷缸水,早已被他喝完。

    他轻轻地咽了几下口水,把水杯放回了原处。旁边的一次性饭盒里,余留的饭菜还在那里,两只蚊子站在边沿,静静的,也许是睡着了吧。这一若大的病房里空空荡荡。

    任重环顾了一圈整个病房,八个床位,就他一人躺在这里,从窗外和过道上透过的微弱灯光,也能让他看清整个房间里的白色。

    医院很安静,他想按响床头的信息铃,手刚刚要碰到铃的时候,他又把手退了回来。叹了口气,默默地想,医生、护士也没有义务每一时刻都来照顾病人。

    从昨天那个刚分配来实习的护士为他接尿时发生的事,他能够理解她们工作的辛苦和委屈。

    昨天,原来负责照顾任重的那个老一点的护士休息了。任重喊了半天都没有答应,刚好是一个实习的护士值班,她就进来了,一问,才知道是任重要尿尿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尿壶拿了过来,把脸扭向另一边,十分别扭地揭开被子。

    任重看见那女孩的样子,自己也怪难为情的,就想着还是自己动手吧,就把手伸了进去,等他抖抖擞擞地做完所有的动作,正想把那东西对着壶嘴开始时,由于急切的喷射,有好些都喷到了床单上,也有一些射到了女孩的手上。女孩尖叫一声,说他是故意的,收拾完走出门口,嘴里都还在嘀嘀咕咕的念着。

    所以,任重想起来都觉得委屈,也就不敢再在半夜里因为口渴而随便叫人了。他想,在这里,他们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摆在每一个床上的身体,在他们看来也许就和屠户看着摆在案板上已经刮白了的一堆猪肉差不多,谁有那么多的情感赋予在它们身上。因为确实睡不着,任重又把身体朝上移了移,靠在了枕头上,望着白得过于寂静的若大的病房,真有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原来,任重那天跟菊婶她们告别后,第二天就去找了那家公司。那是一家大型机械销售及维护公司。

    任重和郑乾他们想,自己工地上再添置几台大型机器,免得每次都要依靠总公司调过来,有时工作起来就非常的被动,也会影响工地的施工进度,也不利于他们以后的发展。

    至于以后到底要怎么发展,当然郑乾和任重他们心里都有数的。可那个公司里面的一把手还在东南亚那边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跟其他的几个人谈了一下,人家对他这样一个才有几十个工人的小施工队根本就没看上,对他的请求也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有时还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两点的不懈来。这使任重非常的生气,但他又不好当面地对人家发作。

    晚上,就一个人到外面喝了一餐闷酒。把所有心里面的不满都算在了酒的头上,决心以战胜酒精来对自己作个证明。结果,败下阵来的还是他自己。

    等他偏东倒西的住进宾馆,由于热得太利害,他就又坚持洗了个凉水澡,把空调调到了最低点,然后才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等他一觉醒来,脑袋已经胀得都快受不了了,喉管里一阵热辣和干裂,他剧烈地咳了两声,喉管和心口一阵撕裂的痛,再咳了两声,一大口热的东西从嘴里吐了出来。

    吐酒,对于任重以前也是有过的事,可这次,他吐了两口,后面就直接没了,而喉管和嘴里不是原来苦苦的感觉,而是胸口辣得十分的难受。他伸手抹掉眼泪,朝下一看,却是两口殷红的血,接着又呕了两口,还是血,胸口的绞痛更加的剧烈。

    “胃出血”——任重以前也听人说过,如果得不到急时的控制,还会大量的出血直到昏迷甚至死亡。

    又吐了两口,任重也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地软了下来,也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症状,他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却一个趔趄倒在了床的下面,又吐了两口,眼前的知觉也在慢慢地消失。

    他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唯一的一个信念就是赶紧朝门边爬。

    终于爬到了门边,咚咚地敲了两下门,没有反应,停了几秒,他又努力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敲了两下。外面终于有人答应了,任重也就此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现在他住着的医院了。医生一检查,就知道他是因喝酒后感冒咳嗽而引起的胃出血,在未送到医院以前有着生命危险的突发事故。因为送得还算及时,这个“病”,在医院可是小事,按照固定的程序处理好就可以了。

    就这样,任重从第二天开始就一直住在医院了。

    好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跟菊婶她们打电话,因为在这个出差来的城市,他确实连一个别说是朋友,就连熟人也没有,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菊婶她们一家了。

    他想,如果有一个亲人,哪怕过来给他一声轻轻的问候,哪怕一个轻轻的微笑,或者把手放在自己的前额上听听温度,那都是多么奢侈的事情。还有,如果菊婶过来了,哪怕给他一碗像在工地食堂里那样的汤,也是他此时最大的满足。

    可他又一想,和她们也就是一个工地上一起干活的人而已,无亲无故的,别人又有什么必要来照看你呢!想着想着,几次,最后都又打消了联系菊婶她们的念头。

    却说菊婶这边,豆豆爸爸他们还是一个劲的忙,也就只有菊婶带着豆豆自己在附近的地方玩一玩。中午和晚上下班以后,豆豆爸爸妈妈才有时间和豆豆玩个半个小时。

    由于这边太热,豆豆和菊婶都长起了热痱子,好多时候豆豆都痒得直哭,菊婶早就想着要回去了,但一直也没有任重的消息。

    七十八天就这样过去了。菊婶终于忍不住了,这天她就叫豆豆爸爸跟任重联系一下,他是不是已经提前回去了,把她给忘在这里了。

    豆豆爸爸也劝了菊婶好多次,说任叔一定还在办事,办完事他肯定会联系他们的。可真的离大家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好几天了,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豆豆爸爸也就拿起电话准备给任重打过去,可一看,那天根本就没有存下任重的电话。就问菊婶,但菊婶也没有记住任重的电话。想了半天,豆豆爸爸只能打回村里问问,可能有人有他们的电话。好不容易才在成叔那里找到南飞的电话,问了南飞,才得到了任重的电话。

    嘀!嘀!嘀!

    好久,那头都没有回音,停了一会,豆豆爸爸又拨了过去,又好久才听到那头的声音,任重接了电话,他也不知道是谁,还以为是其他的什么业务联系的人呢。

    “喂,任叔,是你吗?我是成思明,豆豆的爸爸。”

    “------”

    任重终于听到一个熟人的电话。可以想像,一个单独躺在医院病床上七八天的人听到一个有如亲人的电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堂堂七尺男儿,此时,竟然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啊,孩子,是你呀------”

    接着是一阵久久的无声。

    “叔,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了?你说话呀!!!”豆豆爸爸一下子也急了起来。菊婶更是在旁边睁大了眼睛。

    好久,电话那头都没有挂断,但也没有声音。

    好久——

    “啊,孩子,我没事,你妈你们都还好吧?”

    “我们都还好,你一定有事了,你现在在哪里呀?怎么恁多天没跟我们联系呀?”

    “啊,没事,就是感冒了,现在在医院,没事了,也快好了。”

    “叔,你快告诉我们,我们过来看你。”

    任重没有挂电话,其实他是多么地希望有人过去看他,但他又不太想麻烦菊婶她们,正在那里迟疑着该不该告诉她们。

    这边豆豆爸爸也一直在担心地追问着,他才告诉了豆豆爸爸他们医院的地址。

    “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菊婶和豆豆爸爸提着几包东西,还抱着豆豆一起来到医院。也问清楚了任重到底是什么病,医生都告诉了他们。

    “爷,爷,爷爷!”豆豆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认出了任重,就从菊婶的手上挣脱出来,爬到了任重的床上。

    任重还是不太能动,只好用一只手把豆豆隔开,把他抱在了一边,笑着看着他说:

    “豆豆,来看爷爷呀!”

    菊婶赶忙把豆豆抱起来,说:

    “豆豆,快起来,爷爷痛,不能抱豆豆的。”

    可豆豆一定要挣着下去,也就只好又把豆豆放在任重的身边,由菊婶把他给隔着。

    “任主任,你咋不跟我们说呢,大家到这都无亲无故的,你看你,都病成咋样了。”菊婶看着任重的脸,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