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甘之如饴
335、甘之如饴
没有毁天灭地的咆哮，没有风云变色的骤变，只有一位泪眼婆娑的女子，伸出纤细的手臂，试图触摸到伫立远方的男子。
她的神态悲喜交加，没有丝毫杀气。
“悲音？……悲音。”印天池不由自觉地移动步伐。
见状，常三爷唤住他的脚步，提醒道，“你确定就这样过去？”
他并非嫉妒，只是眼下的一切并非魔帝所要，不免值得怀疑。
夜悲音望向常三爷，欠身行礼，柔声道，“好久不见。”
“……”常三爷拍拍脸颊保持清醒，话说这张脸孔分明早在“弟媳”脸上相熟，怎么感觉就差这么多呢？搞得他小心脏砰砰跳。
夜悲音见印天池的神态有些犹豫，她垂下忧伤的眼眸，低声问道，“擎轩……你在怕我，是么？”
“没，你在原地等我，我这便过去。”印天池哪里见得她伤心难过，他挣脱常三爷的束缚，道，“她的眼睛骗不了我，是她回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奔向等候五千年的女子。
夜悲音扑进他的怀抱，又哭又笑，喜不自胜。
“夫君，我好想你。”她紧了紧双臂，十指在他身后打个死结。
见状，常三爷长嘘一口气，唤出魔界之门，黯然离去。
印天池一时间有些缓不过劲儿，原本已经想好如何抵御一场血雨腥风，可是重生的夜悲音心境如初，丝毫不见敌意。
她感受不到他的热情，不由扬起秀眸，一脸焦急。
“你一定要相信我，五千年前的那一场血战，我并非处于本意，是……呃……”话到嘴边，她的头部传来阵阵剧痛。
印天池将她横抱在怀，转身刚欲返回天龙阁，忽然想起天龙阁已经被他儿子炸为废墟。
夜悲音并非注意那些，余光里发现一个黑黢黢的小身影儿，好似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她粲然一笑，“肥肥，肥肥快过来。”
“主人还记得肥肥？……肥肥来啦！”它热泪盈眶，飞扑上前，趴在她胸口蹭啊蹭。
夜悲音搂住它回蹭，“怎会不记得，你是我的好朋友。对了，皮皮呢？方才救我的是不是皮皮？！”
“是皮！……”肥肥想到皮皮的忠告，谨慎地回道，“是印詟彦。”
她怔愣许久，忽然扳正印天池的脸颊，激动万分地问道，“擎轩擎轩！皮皮是我们的孩子？！天呐……”
她的手指非常温暖，眼中充盈着惊喜的泪花，印天池终于可以确定，他深爱的夜悲音，真的回到他的身边。
紧绷的情绪与疲惫一并卸下，他抱着她瘫坐在地。
颠簸感袭来，她搂紧他的脖子，见他脸色露出轻松的笑容，她咯咯地笑起来。
倏忽之间，印天池侧头盖住她的唇，她的指尖微微一顿，手指情不自禁地陷入他的发丝，迎上炙热的拥吻，悠悠地合起双眸……
遥想邂逅那一年，他也是突然地亲吻过来，她当时毫无准备，吓得捂脸泪奔，而后整整十日不肯与他讲话。
他唯有使用法术，在她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幻化出“对不起”三个字。譬如她正在擦桌子，桌面上便显现；喝茶，茶水中显现；甚至是听道长说道，道长的道袍上也显现出大大的“对不起”，她几度忍耐，终于笑出声来，因此不幸受到道长的责罚。
“都怪你，你得帮我挑水劈柴！”她嘟嘴颠脚。
“包在我身上，”他将两个水桶拎在一手，一手递给她，“不过我不知晓去何处打水啊，你带我去。”
她双手背后，“你又想占我便宜！”
“道长罚的是你，你一点不干恐怕有违师命吧？你看天都黑了，我怕黑你是知晓的，带路也算干活的一种。”
她张了张鼻孔，貌似有几分道理，于是牵起他的手，走入山林。
“牵手老实点，你摩擦什么摩擦！”
黑夜都无法掩盖她涨红的小脸，他粲然一笑，托起她的手背，落下轻轻一吻。
夜悲音的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唯有单手捂脸，羞涩傻笑。
她的思绪沉浸在往昔的美好当中，并未察觉玉帝偕诸神从天而降。
印天池将她挡在身后，继而向玉帝抱拳行礼，开门见山道，“玉帝是为悲音而来的吧？”
玉帝今日神色愠怒，目光锁定在夜悲音的身前，正色道，“蜕变之门遭到史无前例的损毁，本帝岂能不知晓？！诸神听令，拿下夜悲音！——”
一声令下，百名战神手持法器腾空而起！
印天池刚欲开口，夜悲音移到玉帝面前，道，“我会为我所犯下的罪责承担一切后果，还望玉帝莫要迁怒于我的夫君。”
“夫君？”玉帝不会再被她的温柔蒙蔽双眼，他不由怒哼，“倘若你当真悔过，为何重生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解除天池身上的魔龙封印？！”
“实不相瞒，不论是五千年前，还是今日，我并知晓解除封印的方法。”她跪在玉帝面前，又道，“我既然已经重生，便不打算逃避，但凭玉帝发落。”
“悲音？”
她攥紧印天池的手指，示意他不要替自己出头。
印天池沉了沉气，好吧，破坏蜕变之门确实是不小的罪名，加之她在五千年前所犯下的屠杀罪，且听玉帝如何处置。
“好！此番话还算有些诚意。”玉帝双掌一击，八名法宗上前听命。
“此八人乃控魄高手，只要你愿意配合他们禁锢自身法魄，本帝允你留在天池的身边。”
她微微一怔，道，“悲音……愿意。”
印天池将她扶起身，面朝玉帝道，“悲音刚回来，可否让先她休整一日？”
“立即执行！”玉帝颇为埋怨地指了指他，“莫告诉本帝，你对夜悲音重生之事并不知情！胆敢欺瞒本帝，随本帝过来！”
夜悲音推了推他的手臂，“我没事，你去吧。”
印天池握紧她的手，面朝八位法宗问道，“你们要带悲音去何处。”
法宗首领毕恭毕敬道，“回禀印上仙，吾等请尊夫人前往天庭降魔殿。”
他不情愿地应了声，抚了抚她的发帘，眼中尽是宠溺，“我过一会儿便去找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给我带什么我就吃什么。”她眯眼一笑，又附耳道，“快去吧，玉帝的脸拉得好长……”
印天池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跟随玉帝率先返回天庭。
殿中，玉帝愤愤地指责他，他的态度虽然谦和，但是并未聆听，准确来讲，他的视线时而飘向降魔殿。
“天池！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本帝讲话？！”
“有，孩儿曾一再重复，霸翎翎并非悲音，火神错杀吾徒，且手法残忍取其首级，可如今悲音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您的面前，此事您该如何处置？”印天池反将一军。
玉帝怔愣，含糊其辞道，“夜悲音乃天界头号公敌，诸神盛怒也在情理之中，至于错杀之事……你的意思是？”
“杀人偿命。”
“你！”
“或者……”
“哦？”
“此事可以稍后再议，先让孩儿去看看悲音。”
“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禁锢法魄之过程……怕你看到又要心软。”
印天池心知肚明，不管夜悲音是正是邪，玉帝不会再信任她，也绝不会给她留出卷土重来的机会。
所幸他已经找到《乾坤典籍》，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便返回海中山追查解除魔性的方法，不过在未能确定方法之前，他决定在玉帝面前守口如瓶。
“既然悲音称不知晓破解魔龙封印的方法，我便相信，所以禁锢她的法魄……乃是万全之策，孩儿没意见。”
玉帝喟叹，道出心中忧虑，“到了此时此刻，她宁可接受禁锢之苦，也不肯在我们面前暴露真实的势力？你看，摧毁蜕变之门的人分明是她，由此证明她的法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获得精进，可是她却在我们面前刻意隐藏妖气，又在你面前摆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你扪心自问，这其中的蹊跷还少吗？”
印天池沉思许久，回忆她的每一个表情，方道，“孩儿可以用信誉担保，她并非虚情假意。至于其他，孩儿定会从她口中问个清楚明白。”
玉帝嗔怒，“指望你问？！她只要掉几滴眼泪你便乱得一塌糊涂！待第一阶的禁锢结束，交由本帝亲自审问！”
禁锢法魄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根据对方的实力，实施多次咒印。
其实就在他们交谈期间，玉帝已经接到密报，夜悲音的法魄强大之极，八名法宗一旦松懈警戒，恐怕会遭到夜悲音反噬，乃至死于非命。
玉帝没有将真相告知印天池，毕竟印天池已经等待夜悲音五千年，倘若单凭法宗三言两语便再次将她置于死地，印天池定会极力反对。
…………
降魔殿之中，在声如雷鼓的施咒声中，夹杂着夜悲音惊天的惨叫声。
为了防止她闪避咒文的击打，在争得她本人的同意之下，两根仙法神柱立于她的身体两侧，神柱生出坚固的锁妖链，牢牢地桎梏一双手臂。
此刻的她，就是一个正在受刑的囚犯。
汗水与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扑簌簌地流淌，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几乎是垂挂在锁妖链之下。
“印夫人可还承受得起？”法宗碍于印天池的面子，也要询问一句。
“无妨，请……”
金发凌乱飘曳，刚巧帮她遮住苦不堪言的表情。
然而，当新一轮的咒文袭上身躯，她疼得撕心裂肺，抑制不住地呐喊起来。
“擎轩！擎轩救我……”
与此同时，印天池伫立在窗外，他在此忍耐许久，已是忍无可忍。
径直闯入降魔殿，施法击断锁妖链，一把抱住即将昏厥的夜悲音。
“今日到此为止！”
“这……遵命。”
法宗们面面相觑神色为难，但仍是行礼退出殿门。
夜悲音窝在他的怀中，从小声啜泣，直至放声大哭。
“我不想杀人，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我真的不知晓为何会有几十万天兵死于我手，更不知晓为何会对你施法封印，擎轩，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确实不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