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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张导看出成芸在调侃周东南,连忙帮腔说:“行,成姐你说什么都行。”

    成芸说着,还真的带着张导要绕过阿南。刚进寨口,阿南在她身后喊:“你多少钱一晚——?”

    我多少钱一晚?

    成芸扭头,冲他喊回来,“我一晚可贵着呐——!”喊完她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

    阿南看着在风口处笑弯了腰的女人。

    他自己也感觉出刚刚的话不对劲,想解释又隐约觉得会被她笑得更惨,此时多话不如无话。

    “来,来来,你过来。”成芸慢慢压住笑意,直起身子,招呼阿南,“我们来讨论一下一晚多少钱?”

    阿南咬紧牙关,被成芸步步紧逼。

    “来啊,谈生意啊。”成芸一把搂住身边的张导,淡淡地说:“你看我们站街多累。”

    黑夜中,她并没有笑,可那双眼却比笑暧昧无数倍。阿南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出她一直看着他。

    张导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又有些感慨。

    成芸跟她见过的其他大老板不太一样。或者说,她看起来像个老板,可接触起来却不像。不过这种不像并不是说她和善亲人,没有商人身上那种狡诈圆滑端架子的陋习。恰恰相反,她脾气一点都不小,也同样世故。

    可她的世故没有遮掩,直白易懂。

    阿南不动,成芸自己走过去,站到他面前,抬起头来,轻声说:“脸这么黑,也看不出红了没有。”

    阿南低头看她,她的皮肤在冰冷的山风中,光滑细致。

    在她的注视下,他说:“没红。”

    成芸缓缓地挑起嘴角,“是么。”说着,她像是要判断一样,眯起眼睛,踮起脚,仔细地看他。

    阿南嘴唇快抿成一条线了,可脚步未动,脖颈僵硬,就站在原地任由她看。

    他又觉得奇怪了。

    在外面走了有几天了,为什么她身上还带着一股香味。

    半晌,成芸后退,拍了阿南胳膊一下,“还真没红。”

    阿南:“……”

    成芸说:“不闹了,说正经的,带路吧。”

    半山坡上看着,感觉这寨子不大,可真走进去之后却又觉得像没边际似的。房屋密集,家家户户都像是连在一起一样,巷子很多,相互交错,复杂无比。

    如果没有熟悉路的人领着,真的很难找到目的地。

    三个人在黑漆漆的巷子里绕了半天,阿南终于停下脚。

    “到了。”

    成芸朝旁边看,她本来已经完全做好面对一个危楼的心理准备,等看到了才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然阿南家不算大,但房子还挺新,而且在这个寨子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成芸斜眼看他,“小康家庭啊。”

    阿南难得回了调侃,“凑合吧。”

    不过这里的房子跟白天看到的三宝侗寨还是不太一样,旁边的张导不忘本分,跟成芸介绍说:“成姐,山区的侗族住的大多是干栏楼房,楼下堆杂物,养牲畜,楼上住人。前面是廊,采光好,家里休息或者侗女做手工活都在那。后面是内室,里面有厨房,还有取暖的火塘。火塘两侧基本就是卧室了。”

    她一边介绍,一边举起手机来回照,“我看看啊……这个寨子应该有些年头了,很多房子连在一起,廊檐相接,可以互——啊!!”

    张导突然一嗓子,手机都扔出去了。成芸迅速转头,阴暗的角落里,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张导后面。

    张导人被吓到,捂着脑袋往成芸身后跑。

    成芸嘴唇紧闭,直视着那道人影,语气冰冷镇定。

    “什么人,出个声行不行,给人吓坏了谁负责。”

    这种深山老寨,黑黢黢的一道人影,也不出声,就在阴影里看着你,换谁都打怵。成芸说完话,那人影往前走了半步,张导躲进成芸风衣后面,哭腔道:“成姐……”

    成芸单手护着张导,厉声道:“让你张嘴听没听见!?”她又转头瞪了阿南一眼,“你干站着干什么?过去!”

    阿南真的上前,低声说了句:“哥。”

    成芸皱眉,张导慢慢探出脑袋。

    阿南又说了几句话,不过是侗语,成芸听不懂。就见那人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借助微弱的光,成芸粗粗地看了他的容貌。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一声哥的缘故,她还真从他脸上看到一点阿南的影子。

    两个人眉骨都挺高,眼眶凹深,皮肤黑得不行。可他跟阿南又有明显的不同,这人双眼无神,嘴巴微张,愣头愣脑,一种明显久居山村脑子不太够用的样子,跟他比起来,阿南那点蠢蠢的市井气都伶俐起来了。

    而且,成芸不知道阿南这个哥哥跟他到底差几岁,光从外表看的话,说他哥四十岁她都能信。

    张导从成芸后面站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成姐,对不起啊。”

    成芸拍拍她肩膀,“不要紧。”

    阿南跟他哥哥说完话,转头对成芸和张导说:“来吧。”

    第十六章

    吱嘎一声,一楼的屋门打开。

    阿南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进了屋。张导还是有些怕阿南的哥哥,紧跟着阿南进去了。

    剩下成芸和阿南哥哥在外面,成芸进屋前问了一句:“怎么称呼?”

    阿南哥哥木愣愣的,好像听不懂成芸的话。一直到阿南从屋里再次出来,他都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成芸。

    “进来吧。”阿南对成芸说。

    成芸不再看阿南哥哥,转首进屋。

    阿南家里三层结构,一进屋就能闻到一股木香味,厅里推满了杂物。因为夜晚太黑,成芸也看不清楚屋里都有些什么,阿南领她往里走,上了二楼,绕过回廊,有两间屋子。

    阿南说:“你们两个挤一挤吧,住这间。旁边那个我和我哥住。”

    “你父亲呢。”

    “他不在,去城里了,过几天回来。”

    阿南一边说一边给成芸推开屋门,成芸抬头,看见屋顶有根灯管,她在门口找到开关,扒拉两下,没动静。

    “灯坏了。”阿南进屋,准确地走到角落的一个大箱子前,从里面翻出个东西来。

    成芸以为是蜡烛,结果是个手电筒。

    还挺现代化。

    “拿着吧。”阿南试验了两下,手电筒还好用。

    成芸打开,在屋里来回照了照,屋里只有一张空床,还有一张桌子。手电筒照出的一束光里,飞着淡淡的灰尘。

    “你就让我们住这?”成芸说。

    阿南看她一眼,说:“我都说了条件不好。”

    “条件好不好的,你总得给我们一床被吧。这大冷天的让我们抱团取暖啊。”

    “哦,被有。”阿南出屋,夜色里成芸听见噔噔噔上楼的声音。过了一会,他抱着被回来。

    张导说:“有抹布么?”

    阿南又出去,拿了块抹布回来。张导接过,把床板擦了一遍。

    她一边擦一边说:“哎,没有多少灰啊。”

    阿南在一边看着,说:“这屋经常收拾的。”

    赶了一天路,三人都有些疲惫,成芸把被铺到床上,“行了,今晚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成芸只脱了外衣,穿着毛衫和裤子睡的。张导躺在她身边,也穿着衣服。

    被上有股阴沉的潮湿味,成芸只把被盖到肩膀。

    夜深人静,劳累一天,可奇怪的是,等成芸真躺下后,又不困了。

    张导小声问成芸:“成姐,你睡了没?”

    “没。”

    “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瘆人。”

    成芸在黑暗中笑笑,“哪瘆人了。”

    “我也说不好……”

    “嗯。”成芸逗她,“电影里的鬼片都是在这种地方拍的。”她说完,感觉张导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咯咯地笑,“小张,胆子这么小可不行。”

    张导往成芸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成姐,你不怕鬼么?我从小就特别害怕鬼故事。就是那种特别假的都怕。”

    “是么。”成芸缓缓地说,“那现在你怕么。”

    “有点……”

    成芸点头,“你是该怕。”

    “嗯?”

    “因为我们门口站着个人。”

    “啊——!?”

    张导一声惨叫,成芸怕扰到寨里其他人,她刚喊了个开头,她就把她嘴堵上了。

    “小声点。”

    张导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成芸拍拍她,“没事的,我去看看。”

    成芸下地,来到门口,推开门,外面的人好像还被她吓了一跳。

    成芸双手抱臂,淡淡地说:“有事么。”

    门口站着的是阿南的哥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旧羽绒服,上面磨破好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