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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半晌后,令嘉问道:“这事你和殿下说过没?”

    岑思远道:“殿下不喜属下等人拿这些琐事报他。”

    令嘉原还有些不解,待从岑思远脸上品味出几分无奈,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笑:“这事原本应借托于岑长史,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岑思远怔楞了片刻。

    半是为了王妃忽展的笑颜,眉眼弯弯,如舜华现。

    半是为了王妃表现的机敏,他不过只言片字,便让她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萧彻摆明了对那些美人眼不见心不烦,悉数托给岑思远管理。所以说,美人生病需要延医这种小事,岑思远自己就能解决,只是——这是在令嘉嫁来之前。

    也是那位生病的美人运气不好,正撞上了令嘉要嫁过来的关头。岑思远为人谨小慎微,虽之前得过萧彻的授权,但面对新上任的另一位女主人,他依旧不敢擅专,宁肯拖到今日交由令嘉来处理。

    不过此举固有谨慎之心,但也不无示好之意。

    令嘉收下了这份示好,轻轻颔首,“偏院的事,还是和之前一样,都交由岑长史处理吧。怎么管理这些美人,岑长史应当比我更了解殿下的心意。”

    岑思远低头应是。

    岑思远退后,令嘉目露迷惑。

    不近女色到这个程度,她这位夫君到底是真的不动君子呢?还是只为邀名?

    到了晚间就寝,萧彻坦然自若地再次把手伸到令嘉领间时,令嘉就确定了。

    绝对是冲着邀名去的!

    令嘉打掉萧彻的手,没好气道:“三日同房两次已当得起‘恩爱’两字了,不需殿下再勉强。”

    她在“勉强”上重重地加上了嘲讽的语调。

    萧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半点不见尴尬。

    不过他不尴尬,令嘉却觉得尴尬。

    枕榻之上,没有争锋,也没有亲热,两人同枕而眠,各自呼吸声音,近在耳边,平添几分缠绵之意,倒叫令嘉好不习惯。更让她难受的是,往日那定时定点到她这拜访的睡意,今日也不知浪到哪里去了,竟是半点不见踪影。

    令嘉有些烦躁地翻过身去。

    她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方才拒绝了萧彻,干错做了那事,她闭眼就能睡,哪里像现在这样不自在。

    寂静中,枕边人忽然开口道:“明日是归宁之日。王妃应当早些睡。”

    令嘉声带不郁道:“殿下若不开口,我早就睡了。”

    萧彻无声地看着她。

    昏暗的环境中,他眸中神色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一点……不耐烦?

    令嘉尚未反应过来,忽觉眼前一黑,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萧彻自令嘉后颈处的睡穴收回手,看着令嘉睡颜,幽深的眸子里露出了满意之色。

    他发现新婚那夜他也不算太亏,至少现在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朝他的王妃动手了。

    接着,掀背,睡觉。

    没了旁边这人翻来覆去的干扰,世界果然清净了。

    燕王殿下如是想着。

    第31章 三朝回门

    夏日时节,葛覃施于中谷,黄鸟集于灌木,新妇亦可归于父母。

    巳正时刻(早上十点),信国公府迎来了燕王府的马车。

    车帘微掀,来牵马的门房只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抵抗周遭暑意。

    ——王府人家,纵使是酷热之季,亦不缺冰为用

    待见着他们家美若天人的娘子和她那位身份尊贵的夫婿携手而出,门房不禁抖了抖身子。

    莫名觉得更冷了。

    信国公府后院的正房大厅里早早聚齐了府中众人,端坐首位的张氏心不在焉地和孙女搭话,但一双眸子直往厅外扫,待听见厅外的使女报道:“王妃回来了。”

    门帘被揭开,就见一对璧人站在那里,光彩熠熠。

    张氏目光只往令嘉身上扫,从头顶的发丝,到脚底一双嵌着明珠的歧头履,半点都没错过。

    令嘉将那只被她尽早刻意松了包扎,现在动起来还有些疼的右手悄悄掩在袖子里,面色如常。

    待见得女儿肌肤白里透红,眸光清亮,只眉宇间有些淡淡——这神色放在令嘉身上再正常不过,张氏目光稍柔,这才有闲暇给她的女婿施舍眼神。

    因着萧彻的身份,令嘉无法给父母行大礼,只能以敬茶代礼。

    敬过长辈茶后,张氏迫不及待地将令嘉拉了起来,她拉的那只手正是令嘉未愈的右手。

    令嘉神色不变,萧彻瞥了她一眼。

    再轮到小辈敬礼。

    除掉一个身在北疆没回来的傅明绍没回来,傅家剩下孙辈都聚在这了。

    傅明炤虽是在场居长的那个,但他身上穿着鲜艳的明紫锦袍,脸上含着随性的笑意,整个人都透着两个字——轻佻。好在他身边的明轺和明迢两个都是神色端肃,身姿挺拔,这才不显得傅家后继无人。

    依着顺序应是明炤先叫人,然而明炤却向萧彻摊出手,笑吟吟地看着萧彻。

    场面静了片刻。

    萧彻不解其意。

    萧彻身后的安石默默拿出了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明炤掂了掂锦囊的重量,满意地叫了声:“小姑父。”

    在这一瞬,堂上除开明炤的所有姓傅的人都有了掩面的冲动。

    不同于不食人间烟火的燕王殿下,他们都知晓民间习俗。给小辈改口费虽算风俗,但那个小辈多是总角之龄的。明炤这货来年都二十有二了,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向没比他大多少的萧彻要改口费,这脸皮也真是绝了。

    傅明炤对家人飞来的眼刀安之若素,像他这种整日风花雪月的纨绔公子手头可是很紧的,偏偏长辈对他的风月事业并不支持,他当然要抓住每个能弄钱的机会。

    接下来到了明轺,吸取上次经验,还不待明轺开口,安石就送上了一个锦囊。

    明轺看着眼前的锦囊,再看看身侧洋洋得意的兄长,默默攥紧了拳头。好容易忍下这股揍人的冲动,他接下锦囊,闷闷地叫了声:“小姑父。”

    一直不说话的萧彻抬眼看了看他,露出一个微笑,说道:“阙寻常与我夸你勇敢果决,今日一见,果是英姿过人。”

    明轺垂眸,“阙副统领过誉了。”

    阙寻是萧彻身边的近卫副统领。曾经有一次明轺驰兵突袭,接应他的就是阙寻,两人趁此结下了情谊,此后来往颇多。

    明轺之后,便是明炤和明迢。

    两人接过礼后,万分庆幸自己年龄还小,不至于像三哥那样被二哥拉着丢人现眼。

    见完礼后,傅成章带着萧彻和几个儿子孙子去了前院书房,女眷留在了堂中叙话。

    柳氏、公孙氏觑着张氏的神色,陪着说笑了几句,就寻了借口避了出去,柳氏还不忘把一心黏在令嘉身上的女儿也给带走。

    众人一去,张氏没了顾忌,连声问道:“在王府过得怎么样?和燕王相处得如何?王府的下人可还顺从?……”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好险没砸得人头晕眼花,令嘉却是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在王府过得很好,锦衣玉食的,不比家里差;和殿下相处得也很好,殿下脾气不错,待我也宽和;王府的下人也很乖,没有难管的刺头……”

    尽管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正面的反馈,但张氏依旧没完全放下心,反而细细盘问起令嘉这三日的生活,详细得连她吃的那些菜色都要过问一遍。

    令嘉看出了母亲隐含的焦虑,心中微叹,拿出最大的耐心,维持着乖顺的模样,一点一点回应着母亲的盘问。

    ……

    半个时辰后,终于说得母亲放心的令嘉已是渴得喉咙都快冒烟了。她端起那被早就凉下的茶,啜了几口解渴。

    张氏却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抓住令嘉问道:“你和燕王是如何避孕的?”

    避孕?!

    “咳!咳!咳!”令嘉惊疑之下,被茶呛到,连声咳了起来。

    张氏忙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待她平息下来,才略带嗔怪道:“多大人了,居然喝口茶都会呛到。”

    令嘉笑了笑,只略带迟疑道:“娘,避孕这事……你是同意的?”

    张氏没好气道:“你当你娘是什么无知妇人?我再是着急,也不会现在就让你生。燕王急着回北疆,这个关头上你若怀孕,官家和圣人定会留你在雍京生子,最后孩子生出来你更是脱不开身,最后闹得夫妻两地,哪里是什么好事。”

    令嘉赔笑道:“是是是,是我想岔了。”

    张氏再次问道:“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避孕的?

    令嘉面上浮出粉色,“汤药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我们行礼时,殿下他没弄到里面。”

    张氏露出满意的微笑,“虽说这个办法不能说万无一失,但好在不伤身子。”

    令嘉低头,似是害羞,但一双杏核眸里冰结霜凝,难掩震怒。

    萧彻根本就没跟她讲过这件事!

    这么关键的事,他怎么敢!

    ……

    接着张氏又拉着令嘉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半天夫妻之道,当她面上终于显出疲色时,才大手一挥放令嘉出去。

    令嘉才走出厅堂,就叫一具娇软的身子抱了满怀。

    令嘉怜惜地摸了摸她头上的丱发,“在这等了多久?”

    明炤一双眸子晶灿灿的,她并没有回答令嘉的问题,只说道:“小姑姑,我好想你啊!”

    闻言,令嘉却是轻蹙了下眉,“你和三嫂她处得怎么样?”

    明炤脸色微变,低下头去不说话。

    “……过几日,我接你来王府来住些日子吧。”令嘉叹道。对着这个侄女,她永远的都狠不下心。

    明炤眼睛一亮,抱住令嘉的手,面露欢颜,“小姑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只一个“最”字就让令嘉听出了诸多怨念,她无奈地叹息。

    即使是父母子女这种至亲,也讲究一个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