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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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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宫令》

    作者:米兰lady

    文案:少女吴蒖蒖从民间被选入宫,成为尚食局内人。她像一粒被春风吹上宫廷屋脊的种子,有了一点尘土,就开始蓬勃生长,游走于风云变幻的时代中,用美食与信念书写了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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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松江之鱼

    冰刃似水,随着少女起伏的手腕落在砧板上,发出一串清亮快捷的声音,节奏均匀齐整,听上去有如乐音。砧板上的松江鲈鱼已剔去鳞骨,肉质细嫩洁白,随着那串冰刃乐音逐渐被解析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从刀刃上飘落的姿态宛若散雪,堆积在一处又像丝縠相叠,在隐于暗处的尚食裴氏注视下,发着莹洁的光。

    吴蒖蒖继续着斫鲙的工作,以丝巾束发,鬓发和脸上素淡的妆容都一丝不苟,凝眸看即将完成的鲈鱼鲙,她对裴尚食的存在似乎浑然未觉。

    裴尚食在厨房候她已久,知她一定会来。

    蒖蒖是典膳女官,如今在东宫主理皇太子赵皙膳食。这日皇帝特命自己年轻时的师傅、参知政事沈瀚入东宫为皇太子及二皇子、三皇子授课,午间太子留沈瀚及二弟于东宫进膳,官家知悉,又命裴尚食前往,赐数道御膳。

    御膳精美,有荔枝白腰子、羊舌签、鸳鸯炸肚、鹅肫掌汤齑、奶房玉蕊羹、鹌子水晶脍之类。太子殷勤请沈瀚及诸弟举箸,自己则不甚进食,含笑面对珍馐玉馔,却食不甘味。

    裴尚食见状,问是否自己所备菜式不合太子口味。太子微笑道:“无他,只是久病初愈,什么都尝不出滋味罢了。”

    他此时消瘦羸弱,肤色细白若冰雪,端坐着有玉山将倾之姿,然而语调平静温柔,令人闻之如沐春风。

    裴尚食随即默然,吴蒖蒖却不放弃,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么,可有什么是殿下想品尝的?”

    太子沉吟,须臾答道:“近来倒是常想起松江鲈鱼鲙。”

    松江鲈鱼巨口细鳞,鲜嫩肥美,毫无腥气,时人常用来切成薄片生食,即鲈鱼鲙。

    蒖蒖双目一亮:“正巧,御厨新入一些松江鲈鱼,我去取一尾来斫鲙。”

    “不可。”沈瀚闻言反对,“太子日前欠安,才将平宁,切不可于此时食用生冷之物。鲈鱼鲙不宜肠胃,多食又易生虚火,更不可食。”

    蒖蒖竟转朝沈瀚,欠身致礼,继而道:“生冷之物多食确不利于肠胃,浅尝辄止应无大碍。何况很多时候我们想吃什么,其实不是口舌需要,是胃需要,是体内需要。人身体需要何种食物,往往会通过口舌向人传递讯息,例如身体需要水,就会令人感觉到口干舌燥,需取水解渴。太子食万物均觉无味,独独念及鲈鱼鲙,或许正是因为鲈鱼鲙中有他身体所需之物。”

    “这……”沈瀚蹙眉道,“一派胡言!”还在想如何驳斥蒖蒖之言,却听二皇子赵皑从旁笑道:“蒖蒖所言未必全无道理。大哥年来所食皆温补之物,只怕有温补过量之虞。若现下略以生冷之物去长年温补之弊,未必不好。”

    太子朝赵皑摆首,和言道:“二哥不晓医理,莫若慎言,多听沈参政教诲。鲈鱼鲙多食易生虚火,确不宜此刻食之。”

    赵皑依旧含笑道:“今日参政与我等畅论典故,我却也想起一则典故:东坡居士酷爱食鲈鱼鲙,某日患赤目之疾,医者嘱咐,不可食鲙,以免加重病势。东坡居士道:‘我倒是想遵医嘱,但口却不答应。口说:我给你当口,他给你当眼,地位原是一样的,你为何要厚此薄彼,因为眼睛生病了就废我口粮?’如今大哥心念鲈鱼鲙,耳却从谏如流,欲弃美食。大哥若顺耳之意,岂非也厚此薄彼,委屈了心?”

    三皇子赵皓听着,不禁一笑。沈瀚横眉,一声咳嗽,赵皓立即噤声,垂目正襟危坐。

    赵皑又道:“晋人张季鹰生于吴郡,官至大司马东曹掾,长居洛阳。一日秋风乍起,张季鹰忆及故乡的菰菜、莼羹、鲈鱼鲙,不由感慨:‘人生贵在纵情适志,何苦为追逐名爵而离家数千里,来做这不得开心颜的官?’遂去官还乡。大哥,你看,为这鲈鱼鲙大司马都肯抛弃一切辞官归故里,你今日顺从心意,尝一两片蒖蒖所斫之鲙,又有何妨?”

    太子但笑不语。沈瀚见状,朝太子一揖,道:“太子克己复礼,一向为诸皇子表率,岂会为外物所惑!”又转而对赵皑,“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今日东宫典膳为太子侍宴,二大王频频顾之,又聆听典膳之言,开口附和,且直呼典膳闺名,实乃非礼之举。”

    赵皑闻言笑而掩面:“参政所言极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他双手作势捂住双眼,然而指缝间逸出的目光仍随着他掩饰不住的笑意飘向吴蒖蒖。

    沈瀚一声叹息:“二大王年逾弱冠,也该明理立志了,无论为美食或美色纵情任性,皆不可取。”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道,“为感情放弃一切,那是我十七八岁才会做的事。”

    裴尚食一直沉默着,听到这里忽然悠悠开口,淡淡道:“关键参政那时本来就一无所有。”

    阁中霎时鸦雀无声,听众都在暗自遏止笑容,保持着不动声色又不失礼貌的神情,尽管这让他们感觉很辛苦。沈瀚花白的胡须颤了颤,回头发现说话的是裴尚食,满腹难以言传的情绪碾过心头,终究欲言又止,于是这场关于鲈鱼鲙的争论以这出人意料的方式陡然终结。

    御厨中的吴蒖蒖将斫完的鲈鱼鲙一片片铺于银盘中,状若花瓣,又在漆盒中盛满碎冰,把银盘置于其上。鱼鲙调料春用葱,秋用芥,蒖蒖磨好芥辣,辅以盐和橙泥,又取一些姜、蒜、橘、白梅、熟栗黄、粳米饭、盐、醋制成的“八和齑”一并搁入食盒,以备食者取用。

    蒖蒖手托食盒,裴尚食以为她将往东宫,她却一转身,直朝尚食隐身之处走来。

    她低身跪于裴尚食面前,双手奉上鲈鱼鲙,从容道:“典膳吴蒖蒖欲为东宫进鲈鱼鲙,请尚食娘子先行品尝。”

    宫中位尊者进膳,必须尚食司膳内人先尝,意在辨味试毒。裴尚食审视鲈鱼鲙,却不动银箸。少顷,蒖蒖轻问:“可以么?”

    裴尚食点了点头。多年来她早已练就一双敏锐的眼,一观食物的制作过程便能猜出它们绽放在舌尖会是什么味道。

    蒖蒖致谢,将鲈鱼鲙收入食盒。

    裴尚食忽然道:“三日后是太子生日,该备的都备好了么?”

    蒖蒖称均已备好。裴尚食又问:“太子近日可还康宁?”

    蒖蒖道:“好了许多,只是有时会唤着安淑皇后,从梦中惊醒。”

    安淑皇后穆氏是皇太子及诸皇子生母,已辞世多年。

    裴尚食叹道:“太子孝顺,每逢生辰,别人总忙着庆生,他却总是暗自心伤,怀念母亲。”

    蒖蒖颔首:“是的,这正是他想起鲈鱼鲙的原因。”

    安淑皇后喜食松江鲈鱼鲙,皇太子不会忘记这点,何况人年少时的记忆,总有一部分是由味觉书写。

    裴尚食默然。这才是蒖蒖坚持为太子斫鲙的原因,亦是她未阻止蒖蒖的原因。

    她挥了挥手,让蒖蒖带着鲈鱼鲙离去。

    吴蒖蒖在尚食局内人中是个特别的存在。她十七岁才从民间被选入宫,不像大多数内人一般,是七八岁入宫,从小培养的。这样的背景也令她看起来有种有别于其他内人的“野气”。

    宫中要服侍的人颇多,尚食局会将内人们分组派遣往各阁分,服侍不同的主人,有品阶的女官何处任职是由位尊者或尚食指定,其余内人可以自报希望前往之处,再由尚食斟情通过或调整。

    在所有去处中,三位皇子的殿阁是内人们最向往的,毕竟她们正值妙龄,她们关于未来无穷的想象可以在同样青春年少的皇子们身上找到寄托。

    她们期待自己有好去处,也格外关心同伴的归宿,希望与自己一处供职的同伴与自己性情相投,又怕她技艺超过自己,令自己无法出头。入宫后的蒖蒖,就像一粒被春风吹上宫廷屋脊的种子,有了一点尘土,就开始蓬勃生长。尚食局内人们很快发现她是个不一般的同伴抑或对手,都在暗中观察她,揣摩她的目标。

    在蒖蒖需要自报任职之处时,同一批的内人颇为紧张,几位从小长于宫中的姑娘索性径直去找她,为首的内人唐璃气势汹汹地问:“说,皇太子、二大王和三大王,你选哪个?”

    而蒖蒖打量一下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内人们,冷静反问:“选了你们就把他送给我么?”

    唐璃瞠目结舌,而其他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一阵响彻尚食局的笑声。这个小故事随着笑声传遍六尚,很多人因此认识了吴蒖蒖。而那次她并没有申请去哪位皇子处,服侍皇太子是后来机缘巧合的结果。

    蒖蒖在皇太子处尽心尽责,表现无可指摘,谨慎细心处也不亚于宫中自小培养的内人们,而裴尚食一直没有告诉她或其他人,其实自己在她入宫前曾与她在宫外有一面之缘,那时的蒖蒖与如今更不一样。

    西湖边酒楼甚多,不乏佳肴名点,有时皇帝会让裴尚食出宫,购买一些民间食品送回宫中。那日裴尚食前往湖畔荇云楼购买几种点心,店主认得她,知道是宫中来的内夫人,立即请她入楼上雅阁,奉茶请她稍加等待。

    有丝竹声自湖面传入阁中,裴尚食遂信步至窗边,眺望湖中景观。

    彼时天色晴好,湖上波光潋滟,清风疏柳,荷香翦翦,湖心漾着一艘画舫,其中立着数名严妆女子,服饰皆入时,花团锦簇地,像是妓家出游。

    而一位少年坐于舟头,笑吟吟地横抱着一面阮,纤长琼指捻拨丝弦,一曲《西江月》弹向春风里:“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少年”边弹边唱,身着时兴的丝绸衣裳,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然而嗓音稚嫩清亮,俨然是少女的声音。裴尚食疑心她是乐伎,但一曲奏罢,舫中女子聚拢夸赞,那姑娘笑着展臂相迎,左拥右抱,并唤侍儿打赏,看起来倒像是寻芳的恩客。

    这放歌寻芳的“少年”便是吴蒖蒖,裴尚食后来在宫中初次见到她,便认了出来,但并没有说破。多年的宫廷生活已教会她谨言慎行,奉行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夤夜独处时,裴尚食常常会想起蒖蒖放歌西湖的模样。明明是那么青涩的年纪,她却毫无阴霾地唱着“世路如今已惯”,那时的她懂这词里的意思么?

    今夜在落雨。裴尚食卧于榻上,静静凝视窗棂上舞动的竹影,想到自己今年六十了,在这宫中仍觉步步惊心,万般谨慎,眼前却还是一片空茫,对前途并无把握,不知何时就会跌入一个不能预见的黑暗渊薮。

    她愿意一遍遍回忆蒖蒖当年的样子,那像一束照亮心底深处的光,令她想起很多往事。

    多年前的我也曾有过她那般的意气风发么?裴尚食摸了摸早已斑白的鬓角,叹了叹气。

    骤雨暂歇,窗纱逐渐映出亮色,想必又将重现一番清风拂轸、明月当轩的景象。裴尚食朦朦胧胧地睡去。

    雨水滑过的檐下,是一声声年华,在滴滴答答。

    拂晓时分,裴尚食被窗外如煮沸水一般逐渐放大的声响惊醒,有人不断奔走着,似乎在传递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她开门出去,发现阶前已跪着数名内人,见了她都深垂首,有人开始啜泣。

    “怎么了?”裴尚食问,莫名地感觉到一阵有别于清晨的寒凉。

    起初无人答话,在她再次询问之后,当年与吴蒖蒖一起入宫的内人凌凤仙才抬起头,轻声道:“太子……太子不好了……”

    裴尚食悚然一惊,迅速追问:“不好了?什么意思?”

    凌凤仙身子在微微颤抖,面上有难以掩饰的惊惶:“不成了,怕是……不成了……”

    第一卷 福兮祸兮

    第一章 美人舟

    三年前,吴蒖蒖还在浦江县,那时的身份是适珍楼的七公子。

    适珍楼是浦江颇有名气的酒楼,店主名叫吴秋娘,是一位寡居女子,十几年前携女儿蒖蒖来到浦江,开了这家酒楼。主营无非江南家常菜,但她精心选材,用料考究,厨艺又上佳,总能将普普通通的菜式做出令人一尝难忘的滋味,另外她做生意头脑精明,但待人又极诚恳和善,人缘非常好,上至县令,下至乡绅都乐意助她,因此这十余年间便把适珍楼做出了大名气,酒楼从一间小小的路边店逐渐扩大成了上下三层且带中庭后院的大楼阁。

    吴秋娘收了六名女弟子,均以花木为名,以长幼为序依次为凤仙、素馨、芙蕖、缃叶、初樱、玉簪,虽非孤女即贫家女,但一个个姿容出众,又各自学得一手好厨艺,除了平时主理酒楼生意,还常有富贾豪室出重金邀请她们上门做宴席主厨。

    蒖蒖年龄比六位女弟子都小,吴秋娘并不许她学厨艺,而是让她穿男孩衣裳,从小送入私塾跟别家男儿一起读书。“女孩读点书将来不容易受骗。”吴秋娘很简单地向对此有疑问的人解释。

    蒖蒖人称“七公子”,性格活泼,加之又被当作男孩养,行事愈发率直,乃至任性。闲时常呼朋唤友斗鸡走马,四处游玩,挥霍无度,其支出常看得适珍楼管账的蒲伯色变,向吴秋娘频频抱怨,而秋娘浑不在意,只道:“她爹爹走得早,她本就比别的孩子孤苦,只要平安喜乐,花点钱算什么,大不了我多挣一点便是。”

    于是蒖蒖在这种纨绔生涯中逐渐长大,所幸她虽然任性,却并不糊涂,读了几年书倒也懂得几分道理,并未受骗,除了挥霍,也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在私塾中蒖蒖结识了位同窗好友,那男孩比她大一岁,姓杨名盛霖,是适珍楼对面的贻贝楼店主杨峪之子。此子聪明,书画甚佳,与蒖蒖性情还算相投,虽然也有偶生嫌隙的时候,但小孩子的悲欢总是切换迅速,很快便雨过天晴。

    贻贝楼在浦江已经营三代,根基远比适珍楼深许多,奈何自吴秋娘出现以来,生意便被适珍楼抢了好几分去。杨峪见儿子竟与吴秋娘之女交好,原本十分不快,但其妻郑氏劝他道:“吴秋娘仅有一女,家底迟早是要给女儿的。我儿既与吴蒖蒖情投意合,不如便娶了她,如此,适珍楼将来终究会落入我儿之手。”

    杨峪一想,深觉有理,于是笑逐颜开地请了媒人前去提亲。

    贻贝楼与适珍楼明争暗斗多年,蒲伯一向见不得杨峪作派,见其居然遣媒向蒖蒖提亲,恨不得当场便把人赶出去,不料竟被吴秋娘拦住。

    吴秋娘相当客气地接待了杨家媒人,也未思量几日便答应了这桩亲事。蒲伯痛心疾首,道:“蒖蒖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便如我亲生女儿一般。我一心想着为她寻个秀才,将来女婿金榜题名,封妻荫子,让我们蒖蒖也当个诰命夫人。那杨盛霖虽然有些家底,可说到底只是个商贾庖厨之家出身……”

    吴秋娘闻言静静瞥他一眼:“商贾庖厨出身?蒖蒖也是商贾庖厨之家出身,这不是门当户对么?”

    蒲伯一时语塞。

    秋娘又道:“正如你所想那般,商贾庖厨原为世人所轻,好人家都不愿与之结亲。就算蒖蒖嫁了个秀才,日后女婿入朝为官,难保不以她出身为憾,再有人挑拨唆摆,由此夫妻生分,乃至离绝,也并非全无可能。不若现在就嫁个门户相当的,日后夫妇吵起架来,她底气也不输夫婿。”

    蒲伯无言以对,亦知秋娘意已决,再无说服她的可能,只得作罢。于是杨家问名纳吉,按礼数行聘,并定下了婚期。

    明州常有高丽、日本的商船往来,秋娘每年总会去一两次,采购一些珍稀药物和食材。女儿亲事既定,秋娘即把明州之行列入行程,细细列出欲采购之物名单,又将店中诸事安排妥当,遂带蒲伯前往明州。

    这期间杨盛霖奉父命前往京城临安探亲,不意巧遇临安富室聘请至京主理宴席的缃叶。

    缃叶回到浦江后绘声绘色地向蒖蒖讲述与杨盛霖相遇情景:“杨公子穿着绿衣袍、乌皮履,打扮得像个新科进士,但是手摇高丽摺叠扇,头抹临安时兴的香发木犀油,油光水滑的,看上去不大庄重。看见我笑着问好,我便问他从哪里来,他说:‘刚在齐云社看蹴鞠呢。’我打量他这装扮不像是从球场来,除了发油,他身上也香得很呢,像是女人用的香,便问:‘怎么公子看球看出了脂粉香?’他不慌不忙,回答我说:‘我看的是女子蹴鞠。’”

    适珍楼众女弟子听后一壁暗忍笑意,一壁偷眼看蒖蒖是何反应。而蒖蒖听后不急不恼,只微微一笑:“嗯,我也去看看这女子蹴鞠。”

    蒖蒖带着玉簪及三四名使女、小厮前往临安。抵达次日便打听到杨盛霖雇了艘画舫,邀数位青楼女子荡舟西湖。蒖蒖与玉簪等人来到西湖边,欲乘船入湖,但那日天色晴好,西湖游人如织,船已被租赁殆尽,只剩一艘小画舫尚停泊在岸边,船主蹲在船头打瞌睡,亦不像是静待客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