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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偶尔,顾舟会察觉到自己有时候的某些举动应当特别贴合贺孤舟。

    因为那时候他能通过谢九黎的表情判断出来。

    她在那么一瞬间、或者几个瞬间,将他和贺孤舟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顾舟本来应该觉得高兴。

    谢九黎越离不开他,他就能得到越长久的保护。

    可日复一日,从这份扮演中衍生出来的却是一丝空虚。

    谁能沐浴在谢九黎填满爱意和哀伤的眼神里却不被触动?

    顾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正在走往一个很危险的方向,所以才主动申请回宿舍一段时间。

    当然,借口是找得很好的。

    但刚刚谢九黎一点不舍也没有地放他走了,顾舟又有点不高兴。

    “顾舟,这样不行啊,”顾舟敲敲玻璃柜门中的自己,轻声自我警告,“你又不是来谈恋爱的。”

    回到校园的生活对顾舟来说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他还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优等生、大学霸。

    除了舍友们会调侃他和富婆之间的爱恨情仇以外,大学生活在谢九黎的帮助下暂时回归了风平浪静。

    顾舟在宿舍住了几天,认认真真写完报告交到教授办公室时,发现教授的办公室里面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顾舟愣了下,立刻笑道:“可能刚刚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我先出去。”

    教授摇摇头:“是我喊你进来的,报告给我吧。”

    陌生男人低声和头发花白的女教授说了句“我明天再来找您”,然后没看顾舟就和他错身而过、离开了办公室。

    顾舟只看到他一个侧脸,轮廓深刻,下巴带着好像一夜没有修理的短胡茬,整个人浑身上下环绕着一股“老子不是好人”的气场。

    教授接过顾舟的纸质报告时,还在摇头轻轻叹息。

    她翻了几页,道:“我晚一点再看,看完了给你发邮件。”

    顾舟应了声好,等了两秒又问:“您有什么烦心事的话,我能帮得上忙吗?”

    教授只是摇头,她放下手中文件,摘了眼镜去看顾舟,轻声说:“你年纪轻轻,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太勉强。”

    顾舟笑道:“知道,您说过,身体是本钱——那我走了,您也注意多休息,照顾好自己。”

    教授点了点头,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顾舟交完报告就不得不回谢九黎家了。

    他刚从谢九黎家搬出来时,还以为自己会拖着不想回去;可真到了写完报告的这一天,顾舟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提着书包直接出校门去坐地铁了。

    他比想象中还要想快点见到谢九黎。

    ——毕竟这么几天,谢九黎就跟忘了他似的,一条信息一个电话都没有过。

    是因为又找到新欢了?

    比我更像贺孤舟?

    顾舟按捺下脑中一个个没有依据的想法,抵达谢九黎家时先低头看了一眼鞋柜。

    谢九黎的拖鞋不在鞋架上。

    她在家。

    正在搞卫生的阿姨提着吸尘器到门口望了一眼,眉开眼笑:“学校里忙完啦?找谢小姐?她在楼上画画呢。”

    “谢谢。”顾舟笑着道谢,换好鞋直接去了二楼。

    他连包都没放下,轻轻敲了画室的门,却发现门没有完全关上,手上力道稍微重了一点,就直接把门敲开了。

    顾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一下的功夫,他脑中转过了几十个念头。

    ——谢九黎在不在里面?进去,还是不进去?进去之后如果谢九黎在里面,应该怎么解释?在里面看多久能不被谢九黎发现?……

    谢九黎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阿姨?有事吗?”

    顾舟握起手指,笑着道:“不是阿姨,是我忙完回来了。”

    他凝神静等了几秒钟,谢九黎才再度开口:“你进来吧。”

    顾舟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手指重新舒展开来,缓慢又坚定地把门给推开了。

    这还是谢九黎第一次让他进这间画室。

    而且顾舟很清楚,沈雾沉就从来没有跨过这扇门。

    门后的世界完全在顾舟眼前展开时,顾舟的视线一眼就落在了门正对面不远处的一幅人像画上。

    画上的男人,他在两个小时前刚刚见过。

    “怎么,吓到了?”谢九黎淡淡地问。

    顾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视线从那幅画上移开,微微一笑:“是啊,我没想到你说得这么谦虚,画得却这么好——这是贺孤舟吗?”

    “对。”谢九黎说。

    顾舟脑中立刻闪过一个想法。

    ——没必要告诉她。

    第15章 那你躺下。……

    谢九黎选择让顾舟进门也不是临时下的决定。

    顾舟已经知道很多关于贺孤舟的事情了, 不差一张脸。

    而且,他知道得越多,越方便测试证明一些事情。

    谢九黎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她调着色彩问道:“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吗?”

    顾舟很认真地走近站到她背后细看:“你说他的性格和我像,我多少还是猜到他爱笑的。”

    谢九黎莞尔:“他不笑的时候, 吓哭过小孩。有一次他打球背上受了伤,去医院包扎完了不敢让我知道,但又痛得不行, 陪我出去遛狗时臭着一张脸,把小区里别人家的孩子吓哭了一排。”

    顾舟像是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以前养狗吗?我猜猜……金毛?名字大概会是食物一类的?”

    谢九黎的画笔顿了一下, 笑容逐渐消失。

    在刚才这段话自然而然出口之前,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以前养过狗。

    即使现在,也想不起那只狗叫什么、长什么样。

    谢九黎突然就没了接着画的兴致, 把颜色都已经调好的颜料盘放到一旁,起身摘围裙:“那都是以前的事情,我忘了。”

    大概是心情烦躁, 本来只松松在背后打了个结的绘画围裙居然绞在一起成了个扯不开的死结。

    谢九黎拽了两把就皱起了眉,目光四处一扫想找把剪刀。

    顾舟上前半步勾住围裙的系带:“别急。”

    他动作轻盈又灵巧地去解那个被谢九黎折腾得一团乱的死结, 三两下就打开了,谢九黎几乎没察觉到什么力道。

    她呼出一口气把围裙从头上摘掉, 甩甩披散的头发:“几点了?差不多该去接沈雾沉了吧。”

    说着, 谢九黎也没等顾舟的回答就往外走。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想要迅速逃离这片被贺孤舟淹没的空间。

    那种整个人生回廊中除了贺孤舟以外只剩迷雾的感觉其实常常令谢九黎感到反胃。

    只是她刻意不去注意时, 这种恶感就不太明显。

    一旦意识到“贺孤舟是我的所有”这一点, 就立刻引人不快。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比如贺孤舟似乎比她年长,但谢九黎又想不起是差了几岁。

    再比如她和贺孤舟似乎同居生活,但在这之前谢九黎都没有意识到。

    谢九黎皱着眉快步出门,而顾舟加快脚步从后面追上来, 轻轻拉住她的手臂:“等一等。”

    “……”谢九黎冷着一张脸回头看他,“干什么?”

    “沈雾沉还有一个小时才下课,”顾舟温声说,“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谢九黎闭唇不语。

    她需要的不是休息。

    “就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能让你心情变好一点的事情吗?”顾舟轻轻地问,“不是上次那样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地……不想你不高兴。”

    他问得真诚,声音都语气都令人难以拒绝。

    换个角度来看,或许也可以说,想是全然信任、却不自觉的邀请。

    谢九黎沉默片刻,道:“那你躺下。”

    顾舟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诧异的断音。

    谢九黎也没真让顾舟躺,而是把人带去书房的懒人沙发上按着他在一端坐好。

    “举手。”她说。

    顾舟有点茫然地坐正把双手举了起来。

    谢九黎踢掉拖鞋爬上长长的沙发,往顾舟腿上一倒,立刻察觉他的肌肉紧绷了一瞬、而后又缓缓放松。

    然后顾舟迟疑地开口道:“谢……”

    “别说话。”谢九黎找了个舒服的睡觉姿势,闭着眼睛打断他,“等时间差不多了喊我起来。”

    顾舟安静了几秒,还是小声说:“那我想发消息让沈雾沉自己打车回来了。”

    谢九黎忍俊不禁。

    她没睁眼,而是道:“其实我知道你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