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辉一愣,顿时,双眼就被泪水模糊了。
他一边哽咽一边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王妃不计前嫌,是个大度的人。我也不瞒王妃了,我其实也不想这样,但两个儿子都到了京城,留我一个老头子和家里那口子守在容悦镇,我们就做些运送白泥的活儿,实在是太无趣得很。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手艺人,一辈子都在跟白瓷打交道,突然间说不做了,手又痒得很。在容悦镇偶尔烧几件瓷器,儿子们又觉得难以运送过来,为这事大家吵闹过不少次。我……我……就在这个时候钱钱老板找到了我,他说会给我很多银钱,我一想,如今我就送泥土也没几个钱,与其每次都跟儿子们开口要钱,不如自己也找点闲钱!”
“爹,你真糊涂!”话没说完,白显就率先忍不住跺脚:“我们是看你年纪大了,想让你享清福,哪里是怕你用银子。你要钱要物,只管跟我和白荣开口就是!”
“你们养着一大家子也不容易。”白家辉叹气,看了看傅容月,想到这次的事情穿帮,要是王妃是个小气的人,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乱子,心中充满了愧疚:“都是自作主张,破坏了同王妃的约定。王妃,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白老板安心就是。其实这些话你早点同我们大家说,也不至于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运送白泥其实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要是觉得还是要烧制瓷器才对胃口,以后不妨你们都到这边来。只是远离故土,你当真舍得?”傅容月微微一笑。
白家辉摇摇头:“儿子们在哪里,我老头子也想在哪里,容悦镇那边也近,有事回去看看也就可以。”
“爹,你肯过来跟我们同住?”白显大喜。
过去曾经无数次的说服白家辉过来,他一直舍不下乡亲们,现在没想到竟然改了主意。一家团圆,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白家辉道:“我要是不来,耳朵都要被你娘念出茧子来了。”
以前到京城这边来,为的也是能时不时看看儿子们,回家也有话同家里老婆子讲。老婆子一直都想来,现在也算是了了一家的心愿吧!
白荣和白显握着对方的手,今天的事情又是惊吓又是惊喜,两位青年眼中也湿润了。想到王妃没有怪罪,以后一家人的日子蒸蒸日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高兴了。两人充满感激的望着傅容月,心中想到当初不她踏进容悦镇找到自己家时的情况,和今日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从今以后,别说是金钱和利益,就是没有这些,他们白家也绝不轻易舍弃了傅容月。
他们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傅容月给的!
白家辉心中也明白,为了将功折罪,不等展大牛和傅容月问话,他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王妃这次过来是为了新开的那几家商铺吧?”
“嗯。不是什么大事。”傅容月微微一笑,如今都有了应对的办法,那四家商铺不足为虑。
白家辉忙道:“我以后都不为他们烧制瓷器了。”
“那也不用。”傅容月微笑:“他们烧制他们的,我们卖我们的,这市场瞬息万变,没道理由我一家独大。”
白家辉一愣,想了想,又说:“可是他们会抢了容辉记的生意……”
“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傅容月和展大牛相视一笑,没有解释太多,拍了拍白家辉的肩膀:“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那几家瓷窖都是给齐王卖东西的,你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好。如今朝局上的变化很让人不放心,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若出了什么事情,让白显和白荣两位大哥怎么办才好?”
白家辉连连说是。
白家一家团圆,傅容月和展大牛也不再多耽误,两人告辞了白家人,叮嘱他们要事事小心,就打道回府。回到陵王府中一合计,梅珊说的计策很是可行,但必然要牵扯到另一件事,那就是容辉记原本生产的东西都要怎么处理才好。思来想去,傅容月合计着从此以后不在京城卖白瓷和青瓷,转而大批量生产彩瓷,只要白家将彩瓷处理得更好,那以后这个市场还是容辉记的。
但舍弃白瓷和青瓷这两块巨头也不是好事,展大牛提议,以后在现有的白瓷基础上再继续提高,容辉记只做精品瓷器的买卖,分铺专注于贩卖普通人家用的陶瓷。
如此就定下了京中基本的格局。
展大牛传话给白家两个兄弟,尽快研究出更好的彩瓷烧制方法,同时,开始精简京城里容辉记的营业。
另一方便,钱不离的那四家商铺则选择任由发展。
展大牛用雁北帮的名义暂时骗了罗一生,但罗一生上报钱不离时,钱不离作为江南商户,一定会知道雁北帮早就不在西北横行,多半要露出马脚。当务之急是要雁北帮通力合作,他休书一封给远在苏州的马啸和乔凰宇,请雁北帮在那边同钱不离沟通,务必要让钱不离相信这件事是雁北帮主持的。雁北帮自从傅容月和魏明玺帮忙报了大仇,如今以两人马首是瞻,当即展开部署。
钱不离自然是大喜,得了雁北帮的生意,就等于拿下来瓷器的半壁江山,他是个生意人,对京城这点买卖看不上眼,塞外的大天地才是真正的乐园。
故而钱不离很快给京城的商铺传信,同意了这笔买卖。
这些商场的利益往来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钱不离的一次大胜,容辉记从此压缩生意,不再专做白瓷青瓷,等于将这个市场的主动权让给了钱不离。
这事传到齐王的耳朵里,他自然很是欣喜,连连拍桌子大笑:“好,太好了!这件事做得漂亮!”
“王爷,这次柳家立下了大功劳,王爷可怎么好好赏赐他们呢?”齐王妃和蔡知琴都在,齐王妃见魏明远高兴,在一边欢喜的搭腔。
魏明远的眼神瞥到一边的蔡知琴:“赏,当然要厚赏!”
他心中有了主意,如今柳家在江南频繁走动,给他带来了说不尽的好处,笼络柳家是势在必行的。柳家必须回来,在京城里也好掌控一些,他打算将曾经柳家的全部过错都推给魏明钰和沈家,怎么也要换柳家一个清白,就算不能继续做官,也能帮得上忙。只是……柳家落了难,全是因为魏明春谋逆,柳家被牵连,如果魏明春的罪名能够扭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魏明远既然要做,自然就很快投入了部署。
如今刑部、吏部、大理寺都有他的人,这些人也都很是能耐,愣是将莫须有的罪名朝魏明钰的头上扣了下去。
魏明春谋反是原本朝廷中的定案,在这些人的巧嘴辩驳下,竟生生扭成了魏明钰陷害魏明春。
这案子呈送御前,寿帝看了之后只叹了口气。
“陛下,这案子已经是定了的……”谢安阳也看了奏章,心中知道事情的轻重,要是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以后朝廷的清明怕是难以保持。
寿帝道:“朕也知道魏明春不冤枉。但皇后那里怕是不好说。”
不出寿帝所料,这事儿刚过不到一个时辰,柳皇后宫里的宝儿出来走了一圈,就在闲言碎语中听说了这件事,柳皇后支撑多年,一直盼望着魏明春能够回到京城,乍然一听儿子是被冤枉的,她便涌起了全部的希望,撑着从宫里跑到了寿帝跟前求见,一见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他们都说春儿是冤枉的,那春儿是不是……”
“皇后,春儿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寿帝揉着太阳穴,很是伤神的解释:“当初他同七王谋逆是被抓了个现行的,带兵谋逆,他是从犯,朕已然从轻发落。如今翻出这个旧案来,也并不是魏明钰冤枉了他。充其量,魏明钰不过是犯了教唆挑拨之罪,付诸行动的仍然是他。”
“可是陛下,春儿这两年一直在黔州流放,该吃的苦头也都吃够了。”柳皇后流水连连:“求陛下宽宥他!”
魏明春是她唯一的儿子,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儿子她是茶饭不思,只要能为儿子争取一丝希望,哪怕是要她的命呢?
这个道理寿帝也懂,只是想到魏明春已然是地下的白骨,他又如何能让死去的人鲜活的站在他跟前?
看来,瞒不住了!
寿帝缓缓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慢慢的撑着病弱的躯体走到柳皇后跟前,他弯腰扶起柳皇后,用手为柳皇后拭去眼泪,才慢慢的说:“茵茵啊,不是朕狠心,不想让春儿回来。你要知道,春儿也是朕的儿子,从前朕不喜欢春儿,可是沈昭仪死后,朕也想明白了很多,春儿当年是个孩子,何其无辜,朕一直很想补偿他。但是,春儿已经回不来了。”
“只要陛下一道圣旨,春儿就能回来!”柳皇后紧紧的抓着寿帝的手臂,双眸写满了期盼。
寿帝看着她哭花的脸庞,闭了闭眼睛,终于说出了埋在心底很久的真相:“茵茵,其实,春儿早就回来了。怕你伤心,朕瞒了很久,一直没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