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芊荀跑出去后,便不管不顾地一直沿着长街往外跑,也不知跑了多久,一路绕过一波又一波的人流,直接繁华散去,周围的景致越来越荒芜,隐隐听到有细微的水流声,黎芊荀停下步子,缓缓朝着那水流处走了过去。
终于,在路的尽头,黎芊荀看到一处潺潺的溪流,那溪水清澈见底,溪底似还有小鱼儿来回游动。
黎芊荀俯身看了半晌,而后疲累地蹲坐了下来。
那溪水掩印着她清晰的脸庞,一张脸,在易容术的作用下,早已变了模样,皮肤暗黄无光,丑得不算惊天动地,却也是那种叫人看不上眼的类型。
黎芊荀伸手抚着自己的这张脸,看了又看,烦躁地扑着水,清洗去脸上的掩饰,那原本清俊的模样慢慢倒映在水中,有风拂过,水面轻轻晃动,水面上映出的黎芊荀的那张脸也跟着摇动着,黎芊荀撒手扯下头上的发带,一头如瀑般黑密的长发倾泻而下,黎芊荀伸手将它们扯到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
黎芊荀忽然觉得心神俱疲,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就答应了嬴景初,跟着他来了秦国,还要改变自己原本的样貌,到头来输了自由也便罢了,连同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输了。
一股莫名的忧伤袭来,怎么也控制不住似的,黎芊荀埋头轻轻啜泣着,她忽然很想回去,回黎国去,管他们什么天下是非,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干系?她只想要她的黎国百姓过得安安稳稳便可以了,她又何曾有过旁的野心?
“嬴景初你个大混蛋,你个大骗子!”黎芊荀愤愤地向水里砸着小石子。
可是怎么办,如今这个混蛋已经占据了她整颗心,她渐渐就要失去自我了……
事实上,黎芊荀相信嬴景初的为人,相信他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她气的是嬴景初和程依依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凭着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了解,黎芊荀清楚地感觉到了程依依对嬴景初浓浓的情意,她不信嬴景初感觉不到,可是嬴景初却毫无作为,就这样放任着程依依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终有不能自拔的那一天……
她更气的是,面对田太后和秦帝的逼婚,嬴景初无力相抗的现状,到底是因为他们如今还不够强大的原因吗?
“阿荀?”像是从睡梦深处传来的一声轻柔而又绵长的呼唤,黎芊荀想回头,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然而,还没等黎芊荀反应过来,整个人便顺着水流的方向倒了下去。
“阿荀!”追过来的嬴景初看到黎芊荀倒了下去,忙疾步上前扶住她,又重复喊了几次,发现黎芊荀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嬴景初二话不说,直接打横抱起了黎芊荀,一路带着她往兰王府赶。
此时,天色将暗,程依依还等在兰王府里一直不曾离开。
嬴景初追出去了很久也一直都没有回来,程依依心中莫名有些担忧,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愿只是她多想了。
“阿默!阿默!”外头,突然传来嬴景初急促的叫唤声,程依依忙赶了出去一探究竟,一眼便看到嬴景初怀里抱着黎芊荀,神色匆忙而又急促紧张,阿默听到嬴景初的叫唤,也是匆匆奔了过来,同时赶来的还有一直记挂着黎芊荀的金铃。
黎芊荀昏睡着靠在嬴景初的怀里,面色一片苍白,金铃神色大变,冲上去唤道:“主子!主子!”
嬴景初没有多余的精力同大家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抱着黎芊荀直奔内院厢房。
很快,阿默寻了大夫过来,然而,大夫给黎芊荀瞧了半天都没能瞧出什么端倪来。
“王爷,小的实在是无能为力,您还是……还是,另请高明吧!”那大夫战战兢兢地看着嬴景初,若非真的没有办法,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同嬴景初说出这样绝望的话来。
嬴景初到底是个理智的人,并没有迁怒到这大夫身上,放了那大夫离开,重又坐到黎芊荀的身边,黎芊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一瞬间像是没了生机一样,吓坏了所有人。
就连一向坚毅的金铃,此时此刻也是一片无助,直哭得快要接不上气了一般。
“主子,您醒醒,您醒醒啊!”金铃在黎芊荀的耳边拼命哭喊着,可黎芊荀却始终没有反应。
嬴景初自始至终都沉着一张脸,这所有人当中,应当没有人比他此刻的心里更加焦急更加心痛。
程依依站在帘幕外头,双拳微微握着,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黎芊荀为什么会突然晕倒甚至于会不省人事,可她却是真诚地希望她快点醒过来,希望她能够和嬴景初有一个好结果。
她不想嬴景初这般难过这般煎熬,只有痛苦到极致,嬴景初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十五年的那个血腥的夜晚一般,她搂着嬴景初,藏在枯井底,外头火光冲天,一切悲剧便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黎芊荀一连昏睡了两日,两日里,嬴景初用尽了一切上好的续命药材,终于,在第二日午夜,黎芊荀幽幽醒了过来,耳边,是嬴景初不间断地呼唤,睁开眼,看到的是嬴景初那张憔悴的脸,一双眼熬得通红,黎芊荀昏迷的这两日,嬴景初一直没合眼,直到黎芊荀这一刻醒过来,嬴景初还是没有办法全然放下心来。
“阿荀,阿荀!”嬴景初抓住黎芊荀的手,黎芊荀有些讶异:“我?我怎么了?”
黎芊荀反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嬴景初,“你……你又怎么了?”
对昏迷前的所经历的一切,黎芊荀像是毫无记忆一般,甚至是昏迷的这两天,黎芊荀都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头好疼,感觉睡了好久一样……”黎芊荀揉了揉脑袋,“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