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间，就到了端午节的前一天。

    朵岭储运站传了好久的端午节福利来了，每个职工一版三十个装的盐蛋，一版三十个装的土鸡蛋，一提礼品装的粽子，一壶十斤重的花生油，外带两百元的现金。

    听到消息的时候，好多人以为是玩笑，等到看到一个个的两手不闲提着东西往家走的时候才真信了。连忙问：“两百块的现金是真的吗？在哪儿领？”

    “真的，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各科室已经领回去了，找你们的班头领去吧。”

    “有这么好的事？又是蛋又是粽子，油还是花生油，现金都发了两百，还是郝站长想得周到啊，过端午节走亲戚钱也有了礼也有了，不需要从荷包里拿钱了。”

    “就是，我也觉得郝站长真好，替我们想得周到。什么都不需要买不说，还有礼金。以前当官的小金库里的钱，他们中高层领导分了，跟我们小职工一点关系没有。只有郝站长想着我们这些小屁民。”

    “是啊，换了这么多领导，王鑫亿拿站里的钱去换市内的房子，金重山更过分了，把单位的钱当成了自家的存款，一个个自私自利，唯有郝站长，看看，不贪污不受贿，不拿单位的钱出去换房子，也不眼红单位的存款。一心想的就是为单位的职工谋福利。”

    “知道吗？郝站长说了，上面下达命令了，裁员马上就到我们单位了，主动选择买断的，只需要等半年，郝站长就给我们一人一份工作，工资比在站里上班还高。”

    “真的？当然是真的，郝站长说了，留在站里的只有青菜萝卜吃，买断重新就业的，除掉青菜萝卜还有鱼和肉吃。诶，你准备怎么办？是主动买断，还是赖在单位的不走？”

    “别问我了，你呢？”

    “我吗？家里有两个孩子上学，要是没两个孩子上学，我铁定响应郝站长的号召。”

    “看看，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呀，说白了还是不相信郝站长。”董冰道。

    “谁不相信郝站长了？跟你说，要是朵岭超市收我，我保证立马丢掉这个吃不饱撑不着的破饭碗，加入进去。你知道个什么？咱这是国营企业，改革动不了根本，郝站长就是有千般的本事，也没办法撼动咱根深蒂固的保守思想。王鑫亿的改革看见了吧？那么多厂啊门店啊，就没看见一个是盈利的。估计要不了几天，撑不下去了，那些人就全都撤回了。真的，我不是不相信郝站长，我是不相信咱的这个国营企业，尾大不掉，改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别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表面上对郝站长尊敬有加，一旦他侵犯了你们某一个人的利益，你看你们一个个的会不会跳起来连人家娘老子都骂。”

    “你说的那是你自己吧。跟你说，郝站长答应了，帮我安排我媳妇的工作。”董冰道。

    “真的？有这好的事？安排在哪儿？你媳妇可不是单位的职工。”

    媳妇没工作可是软肋，董冰被人揭了短，当时就翻脸了，道：“我媳妇不是单位的职工，可是单位职工的家属，怎么不算单位职工了？解决职工家属的工作问题，就是解决职工的后顾之忧。别仗着你是双职工就以为了不起，告诉你吧，这次裁员第一个要裁的就是双职工家庭的，不能国家养着你们两个，别人家才一个还要夺去手上的饭碗吧？你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到时候你家和我家一样，都是半边户。”

    “谁说的？谁说裁双职工？”

    “谁说的？还需要谁说？市内的就是这样的指导思想，你不会到今天还不知道吧？跟你说，我们这些单职工现在比你们这些双职工家庭更保险，至少，我们不主动申请，是不会被强制裁员的。”董冰扔下这句话，像阿q一样，唱着得胜歌，提着端午福利回家了，留下丁婷婷在那儿发愣。

    走到半路上，后面有人喊：“董冰，董冰，等等我。”

    回头一看是曲立军，对人家没什么坏印象，放下蛋和油甩着提重物有些发酸的手，道：“有事？”

    “喂，你刚才说这次下岗首先下双职工家庭的，是不是真的？”曲立军才进单位上了不到一年班，这就要下岗？她很有些担心。因为丈夫好歹是个当官的，她虽然也在办公室上班，但没有任何职务，工资也和丈夫差了一大截，从趋利避害的角度来说，她下岗就成了必然。当初嫁给王岳铮这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男人，得到的好处就是进单位来端个铁饭碗，这饭碗还没捧热乎呢，就要下岗了？这信息对自己很危险。丈夫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听说对亡妻好得不得了。对她这个现任妻子也确实好，但双方婚前有个约定，婚后不能再要孩子。

    也就是和王岳铮的这段婚姻，她的角色永远是后妈，不能当亲妈。和二婚丈夫没有自己的孩子，婚姻的稳固度，肯定是欠缺的。

    所以在这段婚姻中，她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工作，工作要是没了，这婚姻还有意义吗？不是成了杨白劳，劳心劳力一辈子，捞不着好，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真不真的我不知道，反正市内的公司都是这样施行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这些单职工心服口服，不然凭什么你们双职工，好了还更好。我们这些单职工，差了还更差？我们一家人都没饭吃了，不去闹才怪。”

    董冰不以为然地跟人家讲道理，讲完了笑了，道：“郝站长都说了，主动离职的不仅拿到买断工龄工资，还另外加一千元的奖金。只需要半年时间，就可以把这些下岗的全都安排进去，而且还保证工资比咱捧铁饭碗的还高。你说你操的哪门子心，着的那门子急？跟你说，要不是要等半年，我都准备提出辞职，摔掉铁饭碗，去捧香喷喷的饭碗，吃香的喝辣的，每天都有肉吃，才是好饭碗。”

    “我又不傻，要是前脚买断，后脚有工作等着咱，比咱工资还高，我当然愿意去，可是要等半年呢，关键是半年之后，要是工作黄了呢？不是两头落不着？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日三餐没着落，那才是惨呢。”曲立军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就是啊，为什么要等半年呢？”

    端午福利再好，也遮盖不了大家的隐忧啊。明年这时候就只能眼馋别人家分东西了，说不定就没咱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