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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易雪歌本以为回了京之后萧沉渊会很忙——毕竟此人憋着一肚子坏水,没理由会错过如此良机。结果没想到萧沉渊一日到晚的闲着,除了晚上之外的一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易雪歌在一起,并且开始逐步的、手把手的教易雪歌习武。

    虽然易雪歌自认为自己是个爱学习并且天资尚好的好学生,但是这练武的天赋实在是及不上萧沉渊。哪怕对方据说也是重头练起,而且风吹多了还会应景的咳嗽几声。但是两人呆在一起,实在是差距大的叫人泪奔。

    易雪歌蹲了一会儿马步,冷风刮得人面颊发疼,两腿都要打颤了。最可恨的是,她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萧沉渊坐在紫檀木的躺椅上,一边翻书一边喝着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杏仁茶。

    这种丈夫,难道还打算留着过年?易雪歌冻得打了个哆嗦,一时间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干脆就不蹲了,跑到坐在萧沉渊身侧也灌了一大口的杏仁茶,顺便给萧沉渊甩了一个白眼。

    王府的厨子自然不是寻常人,这一杯杏仁茶不仅喝起来回味清甜,还因加了一些玫瑰和桂花,隐隐的还带着一点温软的香气。易雪歌捧着杯子喝得津津有味。

    看着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萧沉渊低头咳嗽了一声,唇上却还是露出一丝笑意:“夫人这般耍赖可不太好......都说好了要蹲满一个时辰的马步,要不然晚膳可就没有了。”

    易雪歌握着杯子取暖的手顿了顿,想起即将远去的晚膳,顿觉心痛,急忙伸手扯了扯萧沉渊的袖子:“我都蹲了大半个时辰了,”她皱了皱有些发红的鼻子,可怜兮兮的道,“风吹的我头疼,你还连口热饭都不给我吃?”

    正所谓哀兵必胜,易雪歌同学装起可怜来简直不要太顺手了,要是个路人瞧见了都要跟着心疼。可惜的是,她对面坐着的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萧沉渊只是轻轻笑了笑,清俊的眉目间笑意融融,倒是叫院子里的冷风都柔软温暖如同春风了:“这也是没办法啊。正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夫人既然先前那样说了,我总不好让夫人违诺吧?”

    易雪歌蹙了蹙眉,眨眨眼对萧沉渊说道:“君子自然是一言九鼎,可我究竟是君子还是女子,夫君大人您想必清楚地很吧?”

    萧沉渊垂眼看着她,瞧了瞧,认真道:“还真不太清楚。”

    易雪歌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突地起意,扬了扬长眉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她凑上去吻了吻萧沉渊的额头,浅尝截止的一吻,随后轻之又轻的问道:“现在清楚了?”

    虽然他们离得这样近,但以萧沉渊的身手若当真要躲自然也是可以的,可是他还是毫不躲避的受了易雪歌一吻,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平息了自己絮乱的呼吸,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就像是一只猫爪子挠在人心上面:“清楚了一点......”

    易雪歌红了红脸,接着吻了吻他的面颊,比上一次还要来的迅速,很不好意思的问道:“那现在清楚了吗?”

    她的长发就那样随意的散落下来,就像是鸦羽一样的乌黑,更加衬托出她那一身冰肌玉骨以及嫣红如同牡丹花的面颊。只见她红唇莹润,那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比杏仁茶还要的暖心,身上那因为苦寒来而带上的梅香息息入人心。

    萧沉渊忽然沉了沉眼,主动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薄唇正对着她的红唇压了过来。萧沉渊的唇柔软而温热,还带着杏仁的清苦味道,可是离得这样近,她都可以听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脏飞快跳动的声音,他眼睫下的眼底透着只有面对意中人才有的意乱情迷。那一刹那,易雪歌几乎有一种恍如梦中的错觉。

    那是萧沉曜,是救她于千军万马、令她一见钟情的人;也是萧沉渊,是朝夕相处,令她心生不舍,常常情不自禁的人。那是她此生唯一真心倾慕,渴望得到回应的人。

    再也没有比眼见着这样一个人为她情动,对她钟情更加叫人欢喜的事了。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幼时被厌弃、被冷漠以待的自卑;少年时孤注一掷、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慕;独自一人身在异国的孤寂。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就连那干涸的心田都渐渐被滋润了。

    萧沉渊的表面和态度就算再温柔,可是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一言决人生死,不容他人拒绝的萧沉曜。和这样的男人接吻,就如同孤身是置身于无人的深海之中。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一点一点的失去呼吸,一点一点的被填满。整颗心都是满满的,有一种宿命或是死亡一般不可拒绝的温柔。

    许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萧沉渊才松开手。他的面颊亦是有些泛红,黑沉沉的眼睛里带着柔软的笑意,仿佛在发光一般的令人觉得愉快。他伸手抚了抚易雪歌的长发,替她把乱发打理好,温柔而缠倦,只听他温声道:“现在,我清楚了。”

    “......?”这是被吻得头昏脑涨,忘记了初衷的易雪歌。

    萧沉渊忍不住笑出声来,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易雪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小声转开话题道:“既然你是顶替了锦亲王的身份,那原来的锦亲王呢?”

    萧沉渊正要端起杯子喝茶,听到这里微微凝神,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你关心他?”

    易雪歌摇摇头:“我也没和他见过几面的,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萧沉渊喝了口茶,想了想之后才道:“他留在云州了。他前半辈子都是因为我被困在云州,此次我本该放他自由,只是事关重要,还是要等尘埃落定了才好放他自由。”

    易雪歌点了点头,略有些好奇:“我记得你说过你救过锦亲王一命,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萧沉渊微微阖眼,似乎想了想才接着解释道,“六弟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父皇大怒之下本是要将他连同生母淑妃一起处死的。可是当时的钦天监和淑妃乃是少小相识的邻居,心有不忍,便向父皇进言说‘太子乃是九龙命格,出生于阳年阳月阳时,真龙火气太旺需要有水镇着,若不然来年大劫难过。恰好六皇子生来带水,可替太子挡灾劫。请陛下看在太子的份上,留六皇子一命也算是替太子积德避灾’。所以,父皇还是为了我忍下了那口气,给他取名沉渊。这渊字带水的原因自然不必说。最重要的是正应了《周易》上经的初九:潜龙,勿用。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也就是潜龙在渊的意思。”

    易雪歌道:“那锦亲王岂不是很可怜?”

    萧沉渊点点头:“我后来知道这事之后也曾经暗中去过几次云州,探望过六弟。因为父皇态度固执,我本打算等我登基之后就放六弟自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钦天监居然真的一言成谶,当真是命运莫测。”

    易雪歌拉了拉他的袖子,轻轻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种温柔的意态:“这也说明了你还是有好兄弟的啊。有人害你,也有人救你。说明天不绝你之路,不过是叫你换一种活法罢了。”她想了想记忆里弱不禁风的的锦亲王,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曾真正的认识对方。至少如他这般处境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对待他人,不恨不怨的配合萧沉渊,真的算是十分难得了。尤其是有皇帝这个作兄长的作为对比对象。

    萧沉渊闻言好笑的看了看她,然后便蹙眉想了想:“还行吧,六弟他喜好山水,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用丹青画遍山河,只是因为身体和身份的缘故必须要困守在云州的锦王府中。此次若是可以,我自然是要成全他的心愿的。”他随后又加了几句,“至于我那四弟和五弟,若真要安排起来,大概会麻烦那么一点。其实,六弟才是萧家的异类,姓萧的一般都比较麻烦,尤其是我那几个皇叔,人老心不老,倒是叫人不得不操心。”

    “难不成人家还求着你操心不成?”易雪歌笑了笑,喝了口杏仁茶,嘴里甜滋滋的,说出的话就更加随意了,“说的好像你不麻烦似的。”

    萧沉渊凑到她跟前,就着她的杯子也喝了一口杏仁茶,那姿态说不出的惑人和亲昵,一下子就红了易雪歌的脸。

    他缓缓笑开了,轻轻道:“我姓萧,自然也是麻烦的。”他看着易雪歌,微微一笑间犹如春风拂面,温暖惬意,“只是,我只麻烦夫人一个人呢。”

    被那样的目光看待着,易雪歌只觉得好像有一支羽毛在心头轻轻的拂过,淡淡的羞涩。她忍不住低下了头,小声道:“谁要管你!”

    ☆、第60章

    因为前线还在开战,内库又没什么银子,皇帝这次的万寿节办得实在是不太好,虽然也有歌舞取乐,宴席之上的笑声都少了许多,连带着皇帝的脸色都不太好。前朝的筵席散了之后,皇帝就留了几位皇叔、萧沉渊一起参加晚上宫内的宫宴。

    杜云微一贯都是深居简出的样子,这一次也只是前半场陪坐了一会儿便回昭阳宫了。若是以往,燕王他们自然是觉得杜云微守规矩,对着东华太子感情深厚又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才这般低调谨慎。只是如今知道了她和皇帝之间的龌龊,不免就想得多了。一个想着真是当了xx还要立牌坊;一个想着贱人就是矫情。只是他们心中自有盘算,只是对视了一眼,心里嘀咕着,口头上倒是都不曾如何说道,笑着看看歌舞,顺便喝几杯酒。

    柔妃因为怀了皇嗣,这一次坐在宫妃一列的最前头。她眼见着皇帝身侧的一边空了只有一个面容冷淡的皇后陪着,不免心中动了动。她轻声交代了宫人倒酒,然后温柔的端酒杯起身,轻启红唇道:“妾在家中时就常听人说陛下严于律己、最喜简朴。现下前线未定,陛下忧心国事,便是连一年一度的万寿宴都这般简朴。妾虽女流亦是敬慕不已,与有荣焉。在此,妾敬陛下一杯。”

    皇帝本来心中不大高兴,被柔妃这么一捧反倒好了许多,和颜悦色起来:“都说‘俭以养德’,朕为人君,自然该以身作则。”

    皇后在旁笑了一声,头上插的凤钗上的赤金色的凤凰羽翼跟着颤了颤,十分的端美秀雅,她温声跟着接了一句:“柔妃这都有了身孕了,还是小心些,少喝些酒罢。就算你自己不担心,也要多想想肚子里的皇嗣啊。”

    这话说得平淡,柔妃听来却是讥嘲自己为了博宠不顾孩子和脸面,心下大觉羞恼,面上却还是恰如其分的带了点惊惶,端着酒杯的手都跟着抖了抖,细声道:“多谢娘娘关心,妾明白了。”

    “偶尔喝上一杯也是无事的,再说今天也是难得。”皇帝眼见着美人受惊,不满的看了眼皇后,对着柔妃伸了伸手:“坐到朕身边来吧。”

    柔妃一下子得偿所愿,不禁又惊又喜,急忙起身谢恩,口中推却道:“陛下,这于礼不合。”说着,又悄悄瞥了眼皇后,似乎心有顾忌的样子。

    皇帝本就只是一时兴起,此时见到柔妃这般情态反倒起了点固执念头,直言道:“今晚乃是家宴,不必讲究这个,几位皇叔和皇弟也不会计较这个。你只管坐过来便是了,难不成,朕这金口玉言都说了不算?”

    柔妃得了皇帝的准话,悄悄抬头对着皇帝笑了笑,唇边梨涡浅浅,说不出的温柔甜蜜。皇帝被她这一笑笑得心软,直接就伸手扶着她坐在了自己边上,而那些体贴上意的宫人早就帮着柔妃重新摆好了桌案,新上了菜肴。

    皇后漫不经心的喝了口酒,全然是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的样子。

    易雪歌心里倒是替皇后难受,只好默不作声的喝酒,可惜她没喝几杯,后面就有昭阳宫的宫人来请她:“殿下前日收拾东西,偶尔见了件东华太子的旧物。想请王妃一起去看看,说说话呢。”

    东华太子的旧物?易雪歌忍不住瞥了眼还在边上喝茶的萧沉渊。

    萧沉渊十分会意的应道:“不如我陪夫人去吧。”随即转而看了眼宫人,问道,“想必皇嫂不会介意?”

    那宫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翠色的裙裾,听到这话似乎也不意外,轻声应了一声:“若是王爷也来,殿下自然也是极为欢喜的。”

    萧沉渊得了话,便起身向皇帝和皇后说了一句,只说是送易雪歌去昭阳殿陪东华太子妃说话。皇帝心思早已不在这上面,自然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倒是皇后,忽而抬眼和萧沉渊对视了一眼,随即才有些意外深长的嘱咐道:“皇弟可要速去速回才好,要是错过了等会儿的好戏,岂不可惜。”

    萧沉渊垂下眼遮住眼中的种种情绪,拱了拱手:“臣弟明白。”然后才起身陪着易雪歌一起往昭阳殿去。

    杜云微提早离场,此时自然已经打扮妥当。她本就是容貌绝艳,细心装扮一番,站在这金殿玉阶之上,有明月为之映衬,当真是宛若仙子一般的人物。她眼见着萧沉渊果然和易雪歌一齐来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还是垂了垂眼,状若无意的上前拉住易雪歌的手将她引入内殿,柔声道:“你来瞧瞧这个。”

    殿内的人早就已经被杜云微打发出去了,只余下那香炉里升起的袅娜香气。只见案上摆着一支木簪,上面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雕工精美,睁眼瞧着仿佛都要生出香气,绽开花瓣一般。且木质光滑圆润,显然是常常被人拿在手上把玩。

    杜云微瞥了萧沉渊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忍不住似真似假的叹了口气:“当初我和沉曜成婚那日,前线军情紧急,他便是连洞房都不曾进,直接撇下我走了。后来好容易平定了边境回来,他便拿了这簪子来哄我。”她说到这里,心中酸楚,面上便透出一份真切的怀恋来,“这是他亲手雕的,然后又亲手替我插上。在我心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珍贵的了。”

    杜云微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伸手去摸着那簪子,眼底盛着隐隐的泪水,盈盈欲坠,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易雪歌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但又担心要露陷,只得强忍着不去看萧沉渊。反倒是萧沉渊,此时嗤笑了一声,淡淡道:“臣弟常听人言‘人是活的,物是死的’,到了太子妃这里,反倒是物比人来得贵重。当日太子妃一杯酒要毒死东华太子的时候尚且不曾有过半点犹豫,连眼睛都不曾红过。此时看着旧物,倒是这般感伤。”

    萧沉渊这话彻底是把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给捅开了。易雪歌先是惊急,随后又明白过来,安下了心——萧沉渊这是打算今日就把事情给解决了,想必今日杜云微会请他们来这里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必然是已经布好了下手。

    杜云微大约也是心里明白,她抬眼看了看萧沉渊,眼泪便如珍珠似的掉了下来,只是死死的看着萧沉渊,连眼睛都不眨:“我怎么会没有半分犹豫过呢?”她喃喃了一句,随即便强忍着哭腔说道,“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从乾元殿到偏殿一共是三百五十步,每走一步我都要犹豫一次。”昔日萧沉曜就是从先皇离世的乾元殿被那三人引去偏殿喝了毒酒才会有了后面的事。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本该是极美的场景,但是萧沉渊却半点也不曾动容,只是伸手牵着易雪歌,静静的听她辩白。

    杜云微脸上还带着滚落的珠泪,细长的睫毛还湿漉漉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本来已经想好了的,所以才会半推半就的和萧沉烨有了春风一度的事情。可是那日,我见到沉曜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连身上的甲衣都还未脱去,灰扑扑的,整个人瘦的形销骨立。我便又不忍心了,我那样喜欢他,喜欢到他高兴我便高兴,他难受我便比他还要难受一万倍。出乾元殿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我一下子就心软了,只想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便是自己死了都甘心......”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咬了咬唇。

    萧沉渊微微阖眼,并不说话——那一日的事情,早在密室之中的时候,他便回忆了成千上万次,每一个情节都清晰的就如昨日一般。他常常想,也许其中一个情节错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所以,他很快明白了杜云微话中之意。

    杜云微见他依旧不答话,只得凄然一笑,说不出的可怜:“我一时心软伸手想要去扶他,他却推开了我的手。”她忽而抬高声音,压抑不住的泣声道,“他甚至不愿意让我碰一碰他,扶一扶他。我又怎能不恨呢?他很好很好,我也很爱他,只有一样不好,他不爱我。那么,我情愿毁了他也不愿意有一日看着他另有所爱,彻底失去他。”

    萧沉渊握着易雪歌的手紧了紧,忽而觉得可笑,再也不想和杜云微说半句的话——他实在无法理解杜云微所谓的爱,话不投机半句多。

    杜云微很容易就能从萧沉渊的脸上看出他不耐冷淡的情绪,她低头的笑了一声,忽而仰头看着萧沉渊,一字一字的道:“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自己要嫁给萧沉曜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么?他本该是上天赐给我,更胜过美貌的荣耀,不知有多少女子要羡慕至死。我那时候就想好了:我要好好的待他,好好爱他。做一个最好最好的妻子,与他举案齐眉,白首到老。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执着他的手一同登上那皇城的最顶端。”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起旧事的时候看上去竟有几分少女的天真与甜蜜。易雪歌不知怎的,明知对方已然做尽错事,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感伤来。大约,是物伤其类,女人之间的同情?

    ☆、第61章

    杜云微的注意倒是半点也不在易雪歌的身上,她只是痴痴的看着萧沉渊,仿若自语的道:“可是,他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错过了洞房便再也不愿碰我一下。我总是想,是否是我哪里错了,让他讨厌了?我总是努力想要做得更好。我孝敬父皇,体贴妯娌,替他打理内务,安安心心的做他的贤妻,可他却还是不愿意碰我,他只是轻轻的一推,就让我的一切成为笑话。”她上前抓住萧沉渊的袍角,低声求告道,“都说兄弟连心,告诉我,倘若你是东华太子,为什么不碰我?”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在这一刻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杜云微就那样紧紧的揣着萧沉渊的袍角,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至死都不愿松手。

    这种时候,萧沉渊倘若将实情说出或许会叫杜云微悔恨交加、痛不欲生。可是,这一刻,看着杜云微那泪流满面的样子,萧沉渊忽然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他拍了拍手,殿外有人应声推门进来,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则是白玉酒杯。

    “太子妃怕是想岔了,我并非东华太子,这个问题怕是回答不了太子妃。”萧沉渊撇开杜云微,伸手端起酒杯递给杜云微,“当初你给东华太子一杯茶,我便还你一杯酒吧。”

    杜云微此时反倒笑了笑,她从容自若的从地上起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眼中透着缠绵而疯狂的情意,十分温柔甜蜜的样子:“红颜易老,我总也不能想象自己会老死。如今,能够死在你手上,我亦是十分欢喜。”她依依而道,声音娇娇的,“我都还没和沉曜喝过交杯酒呢,这是你代他给我的。”

    萧沉渊此时反倒也笑了笑,眉目神色淡淡道:“放心吧,这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是一种比较特别的毒物罢了。”他似乎叹了口气,声音放的轻轻的,十分疲倦厌恶的样子,“我曾经非常想要你的性命,甚至想过如何折磨你,如何叫你后悔一生。可是想想,你也不过如此,值不得我去如何大费周章。既然你以美貌自持,那么我便叫你失去美貌。剩下的,便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杜云微闻言面色一变,忽而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尖叫道:“你给我喝了什么?”惊慌之中,她的声音尖锐的可怕,就像是刀刃划过里面一样的刺耳。与此同时,她柔嫩白皙的皮肤开始发热,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抓,很快就有抓痕留在上面。

    萧沉渊伸手将差点被吓到的易雪歌拉到自己的身边,冷淡的道:“猜不出来吗?是朱颜改。”他再也不愿去看杜云微一眼,伸手牵着易雪歌就要往外走。

    朱颜改乃是天下奇毒之一,它不伤人性命却单单会改去那些美人视若性命的美貌。越丑的人服下它就会变得越美,越美的人服下它则会变得越丑。似杜云微这样的天下第一美人服下它,大约就会变成天下第一丑女。

    杜云微凄厉的哭叫声从背后传来,那种哭泣就好像要把心里的血从喉中哭出来。她几乎是立刻就伸手去拿镜子,然而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下一刻就是摔镜子。镜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如同杜云微被毁去的脸一样,再也粘不起来。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干脆的杀了我?”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伏倒在地上痛哭,几乎是哭叫着对着萧沉渊的背影喊道。

    这一刻,她的脸已经红肿不堪,还有一道道的抓痕。她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神魂颠倒的美貌,就如同民间市景里那些令人厌恶的疯妇一般。那些破碎的镜子也依旧如实的将她此刻的眉眼鼻唇照得清清楚楚,当那绝世的美貌逝去的同时,她的怨毒、自负、骄横都成了堆砌在面上的脂粉,不可抹去,就连杜云微本人都无法直视自己。

    易雪歌与萧沉渊一起走到殿外,萧沉渊才侧头和易雪歌说话:“皇兄那边的事情大概已经差不多了,要和我一起去瞧瞧吗?”

    易雪歌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萧沉渊的手,轻声道:“我留在这里等你好了,你们萧家、你们兄弟的事情,我并不想要管太多。”

    萧沉渊蹙了蹙眉,颇有些苦恼的样子:“可是我想你管啊。”他搂住易雪歌,可怜的道,“都说管家婆,管家婆,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怎么可以不管我?”

    易雪歌被他逗得心情轻松了许多,推了推他:“好了,你快去吧。”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萧沉渊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呢。”

    萧沉渊只得独自离开,他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易雪歌。

    易雪歌和他对视了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甜蜜来——她终究是和杜云微不一样的。至少,她还有萧沉渊。

    她正准备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忽而听到殿内传出杜云微的一声痛叫,她想了想,还是禁不住好奇心往里走去。

    只见杜云微蓬头乱发的伏跪在地上,正双手哆嗦的拿着一片镜片正往自己的脸上划,当她听到脚步声抬头去看的时候,那张脸已经沾满了血污,神态也几近于癫狂。

    看见易雪歌,杜云微似乎笑了一下,牵动面部的血肉,眼睛格外的突出,形容狼狈中又带着一种罕见的凶狠与恶毒:“你是来向我示威的吗?”她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脸,有些退缩却不愿意向易雪歌认输,“你得到了他,人和心都得到了。你一定非常高兴、非常得意吧......”

    想起此人所做过的事情和此刻的言行,易雪歌再也不想再去理她,和她计较。甚至,想起适才对她而起的同情,易雪歌都觉得自己可笑之极。到了现在,她已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直接转身就要走。

    杜云微却忽的掩住唇,吃吃的笑出声来:“啊,能够得到这样的男人。看着他对你柔情蜜意,百炼钢成绕指柔,你一定觉得此生再无可求,幸运至极吧。”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杜云微,笑着低语道,“可是,你知道你爱上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吗?他有世界上最狠最狠的心肠,他可以一边爱着楚国的公主,一边算计着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