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天色已晚,便也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翌日,天微微亮时,林羡鱼尚在梦境之中,却听到院门口有响动。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翻起,随手拾起搁在一旁的青海剑,身子一翻已经从窗户飞了出去。
院中,卢宴亭和紫羽站在朝暮之中,双眼盯着院门处。见林羡鱼出了屋子,两人连忙摆手。林羡鱼有些纳闷,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走了过去。
卢宴亭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指了指院门。林羡鱼低头往下看去,就见门缝的位置有一些阴影。应该是有人站在院门口,正在听里面的动静。
门又再次被叩响了,紫羽一个纵身跃上了墙头,朝外看了去,就见院门处站着个小乞丐,一张脸上满是污垢,看身形模样约莫十二三岁。
小乞丐抬手敲门,神色有些紧张。他身上的衣衫还算干净,似乎是方才在街上摔了一跤,衣摆出有些污泥。手中捏着一封信。
紫羽恍然大悟,看样子这小乞丐是来送信的。思索间,便朝卢宴亭和林羡鱼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门外只是个送信的小乞丐。
小乞丐敲了半晌门没人应,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门“咯吱”一声被人拉开了,一个人影挡在了他身前。
小乞丐抬头看去,就见那人一身红衫,眉目清朗,异色的瞳孔在朝暮之下闪着温和的光。他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那画中的风流雅士。
小乞丐惊得张大了嘴巴,再一瞧自己手中的信已被红衣男子捏在了指尖,声音温软,又带着几分俏皮,“谁让你把送信来的啊,这大清早的……”
小乞丐愣愣地站在那里,却听身后又传出一道声音来,“小兄弟,请问这信是谁交给你的?你还记得那人的样貌吗?”
小乞丐回头去看,就见另一位蓝衣公子站在那里,眉眼弯弯,笑的温暖。他身侧站着一个白衣公子,同样的温润如玉,眉眼间满满的笑意。
这三个人,红衣服的自然是紫羽。林羡鱼今日着了身蓝衫,而卢宴亭则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三人往这院门口一站,顿时四周的景色都逊色了不少。
紫羽扬了扬手中的信,挑眉道:“猜猜信中写的是什么?”
林羡鱼拿了些散碎银子放入小乞丐的手中,微微俯身,神色温和,“你辛苦走这一趟,这点碎银子是给你的酬劳。那你能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吗?”
小乞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眼睛顿时亮了,连忙把银子塞到了自己怀里,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可以啊。是个漂亮的姐姐,穿了身淡粉色的衣裳,蒙着面纱。”
林羡鱼听到这话眉头蹙了下,又仔细询问小乞丐那女子的样貌。小乞丐思索了半晌,说道:“就是没看听那姐姐的模样,不过,那姐姐的一双眼睛跟宝石一样,很亮。”
据小乞丐说,昨天夜里他回那边的破庙时,路上遇到了那女子。女子就站在巷口的位置,似乎是在特意等人。见他来了,就把信交给了他,说是让他今早这个时候送过来,还给了他一些银子。
小乞丐当时多看了那女子几眼,觉得她身上人好似天生便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即便穿着寻常衣衫,往那一站,周身散发的气息逼的人无法移开眼。
三人听他这么一说,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林羡鱼的手落在了腰间的荷包上,虽已过去了几个月,那荷包中淡淡的香气仍在,似是那人一直在身畔。
卢宴亭和紫羽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卢宴亭伸手拍了拍小乞丐的脸颊,“好了,信我们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不过,有了这些银子,以后不要做乞丐了,可以去识字做点别的事情。”
小乞丐有些茫然地看着三人,低声道:“我阿爹阿娘都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从小就做乞丐,已经习惯了。你们给我银子,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紫羽将信一扬丢给了林羡鱼,伸手握住了那小乞丐的手腕,眉头动了动,“哎哟,骨骼清奇,适合练武啊。这么小的年纪,眼神清澈,心地不错。”
说着,紫羽笑嘻嘻地看着林羡鱼,“阿羡,你们伏魔司收不收小孩子啊?要不,考虑下把他收了,从小养大的,总被外面招来的要忠心。”
林羡鱼方拆开信,还未来得及看信中内容,听紫羽这般说,随口应道:“嗯?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现在我可没时间教导,要不,你墨瑄公子先替我带着?”
几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小乞丐却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地瞧着三人。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紫羽,有些紧张地说道:“你……你们……你们是要收我为徒吗?”
林羡鱼忙着看秦无雁的信,急于知道她到底差到了什么。紫羽则拽着那小乞丐入了院中,左看右看觉得他这身行头得换,指甲得剪,说来说去便也顺手把他的衣衫给扒了,让丫鬟烧热水去了。
卢宴亭无奈叹气,这紫羽也是闲得慌。这小乞丐的底细都没有查过,竟就怂恿着林羡鱼将他收入伏魔司。思索着,他皱了皱眉头,便抬脚向外面走去。
“宴亭,你干嘛去?”紫羽从廊后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个果子咬了一口,随口一问。
卢宴亭摆了摆手,“我去买早点,顺便给那小子置办几身衣衫。”说罢,也不顾惊掉下巴的紫羽,慢悠悠地出了小院,往街上走去。
林羡鱼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拆开秦无雁的信,逐字逐句看了过去。她的字一如既往写的潇洒俊逸,并不像是个女子所书。
信中所言,正是林羡鱼想要知道的事。秦无雁信中提到,凤鸣城中确实有位花匠,这人原也是个江湖人,可是多年遭遇大难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此刻正居于凤鸣城外的风沙谷中。
至于这花农和那些戏楼的关系,秦无雁信中并没有提到。可林羡鱼看她言外之意,似乎这花农和当年的十大家族有些关系。
林羡鱼看完信,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秦无雁信中未提及半字感情之事,似乎是有意避之。他有些怅然地望着被风拂落的花瓣,长长叹息。
紫羽站在廊下,看他那神情便也知道秦无雁信中没有任何跟相思有关的字眼,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这两人着实有趣,明明已有婚约在身,却比那些个初见的人还别扭。
屋内传来小乞丐嬉水的声音,伴着一曲不知名的歌谣。紫羽一口一口咬着果子,清脆的声音在这清晨的院落中格外的响。
卢宴亭上了街,走到一边馄饨摊前,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阿羡不喜欢吃芫荽,嗯……那就买虾饺和馄钝好了。”
说着,他问店家要了五份馄钝,特意嘱咐其中一份不要放芫荽,又要了几屉虾饺。转道到了正街上,那边的店铺都已开门,随便入了一家,向店家告知了那小乞丐的身形,买了两套换洗的衣衫,又给了定金,为他定了五套衣服,这才转身往回走。
小乞丐洗完澡出来,头发湿答答地落在肩上,身上穿着紫羽刚给他的一身里衣,松松垮垮更显得身材消瘦。此时,尚是春日清晨的风有些寒凉,紫羽随手扔了一件厚点的披风给他裹着。
林羡鱼缓缓回过头来,盯着小乞丐瞧了瞧,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这少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眉眼之间又有几分英气,虽然身子单薄,可眼神坚定,是个好苗子。